所謂‘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指的就是空學那些拳譜套路上的招式,而沒有實際進行全身肌肉的重力與耐力訓練或者內氣的xiū liàn,最終將會淪爲花拳繡腿。
練拳和練功是成爲高手的兩個不可或缺的要素。
對於陸山民來說,不管是外家拳追求的身體肌肉素質,還是內家拳所追求的內功修行,都達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難以企及的程度,但要論拳法就差得太遠。
散打拳法學習了一年多,泰拳只學習了幾個月,刀疤教的內家拳法同樣也只練習了幾個月,而且還不能隨便用。
以前與人對戰,儘管拳法上不如,但至少內功上還是佔據了上風。
但這一次,不僅拳法,在功力上也不如對方。這是陸山民與人交手以來,遇到過的最強大的敵人。
再退,將無路可退。
中年男子一招分金十字手直取陸山民頭部。
陸山民不再疑慮,冒着撞入男子懷中的危險,貓腰躲過,與此同時後腳蹬牆,藉着巨大的反彈之之力,沉肩撞擊男子腹部。
“砰”,陸山民只感覺撞到了銅牆鐵壁之上,肩頭隱隱生疼。
這一撞力量也不輕,男子被撞退兩步。
陸山民藉着撞出來的一絲空隙,在地上打了個滾,滾出了牆角。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男子猛然轉身,一招雙遮手再次熊抱了過來。
陸山民剛纔站起,立足未穩,一隻手已經被對方死死抓住。
陸山民心下大驚,被一個力量比自己大很多的人抓住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來不及細想,不待對方發力,雙腳蹬地彈跳而起,與此同時右腿屈膝而上。
“砰”,一記勢大力沉的膝撞狠狠的撞在男子的胸口。
男子後退兩步,眼中先是閃過一陣詫異,繼而以肉眼可見的變化變得越來越興奮。隨即哈哈大笑。
“老子好久沒打得這麼爽快了,剛纔是怕打死你,現在,你有資格讓我全力以赴”。
“嘶”的一聲,男子一把扯爛身上的t恤,露出岩石一般脹鼓鼓的肌肉。
陸山民下意識後退兩步,不是害怕,而是要與他保持足夠的距離。經過幾番交手,他已經看出來了,之前男子並沒有盡全力。
而且男子的確是個高手中的高手,這不僅僅體現在他有可能達到搬山境中期的體魄,在拳法上造詣更是達到了爐火存青的地步。
鐵線拳一共有八十四式,除去第一招開拳敬禮和最後一招潛蹤收式,中間八十二式環環相扣攻守兼備。
一般的武術練習者幾乎都遵循一招接着一招的套路循序漸進的出拳,但中年男子顯然已經融會貫通,剛纔的對戰,他並沒有完全按照拳法的套路,各種招式穿插變化,靈活運用,哪怕陸山民通過大黑頭的視頻講解了解這套拳法的招式,依然無法判斷出他的出拳套路。
同樣的拳法,在普通人使出來可能就只有表演功效,但在真正的高手打出來,那就招招都是殺人的利器。
樑春秋悠然自得的點燃一根菸,笑着問身邊那位五十歲左右的男子。
“你覺得他能堅持住十分鐘嗎”?
男子搖了搖頭,“陸山民確實也算得上是一個高手,但在燕三面前還差得遠,他的招數只有散打和泰拳的幾招基本拳法,打打擂臺還可以,這樣的zì yóu搏擊,我認爲在三分鐘之內他就會倒下”。
陸山民在一旁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身上的戰意也越來越濃。
中年男子一步跨出,一招白虎獻掌,蒲扇般的手掌扇了過來。
陸山民不敢硬接,側身閃過。這時他看見男子嘴角露出一股冷酷的微笑。
陸山民暗叫糟糕,但邁出去的步子已經無法收回。
中年男子的白虎獻掌只是一記虛招,整個人瞬間柔橋內膀撞向陸山民的胸口。
陸山民下意識雙手抱拳護住胸口。只感覺黑影壓來,氣勢如虹。
黑雲壓城城欲摧,中年男子把一力降十會演繹得淋漓盡致。
“砰”,陸山民感到被一輛飛馳而來的卡車迎面撞上,雙臂傳來如骨折一般的疼痛。緊接着腳下一輕,整個人騰空而起,被撞飛了出去。
落地之後,陸山民蹭蹭後退數步,撞到一張大圓桌才停了下來。
胸口一陣氣悶,連着深呼吸了兩口氣,才恢復了呼吸正常。
在這兩口換氣的間隙,男子龐大的身影已經趕到身前。陸山民看也不看,貓腰滑步側身避過。身後傳來哐噹一聲,那張大圓桌硬生生被男子一拳打了個對穿。
趁着對方拔出拳頭的瞬間,陸山民轉身迅速兩記低鞭腿踢在男子小腿上。
見對方右腿稍彎立足不穩,陸山民高高躍起,擡起手肘,一記壓肘狠狠打向男子後腦勺。
這一記壓肘陸山民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只要打中對付的後腦勺,任他再高的高手也不會好受,不說直接讓對方喪失戰鬥力,至少也能讓他蒙個一時半會兒。這樣他也可以得到喘息的機會。說不定還能爲後續的進攻創造機會。
“砰”,勢大力沉的肘擊並沒有打在男子後腦勺上,在千鈞一髮之際,對方突然歪頭躲了過去,這一擊只打在了男子的肩上。
一擊不中,陸山民暗叫不好,只等一落地就馬上後退出去,否則被對方纏住,必然會受到重擊。
不過爲時已晚,像中年男子這樣的高手,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不等陸山民落地,男子瞬間擡起左手扣住了陸山民的右肘,與此同時,右手抓住了陸山民的衣領。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遍全身,陸山民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就是砰的一聲巨響,整個人被男子想摔麻袋一樣,一個標準的過肩摔狠狠的把他砸在了大圓桌上。
全身每一寸地方都在疼痛,陸山民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來不及去體會鑽心疼痛的滋味,這個時候雖然看不見對方的出拳套路,但他知道對手的拳頭肯定已經打了過來。陸山民忍着劇痛,雙掌在桌子上一撐,順着圓桌的傾斜迅速滑落入地。
落地的瞬間,陸山民看也不看,一掌拍在圓桌的邊緣,整個圓桌瞬間騰空立了起來,把兩人隔在了兩邊。
不待陸山民後退。砰的一聲巨響。
一隻碩大的拳頭破桌而出。
砰,拳頭狠狠的砸在了陸山民的胸口。
這一拳直接打得陸山民一時窒息,連呼吸都做不到。
陸山民連連後退數步,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圓桌落地,中年男子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之色。
“竟然還沒倒下”??!!
陸山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喉嚨發出陣陣低吼,一如當初在山裡遇上猛獸。
不過山裡的猛獸畏懼他猙獰的表情和吼聲,眼前的人卻只是露出更加興奮的戰意。
“你很能扛”!
陸山民沒有說話,抓緊時間調整體內氣機。
“不過,你終究會倒下”!
話音剛落,男子大吼一聲,一拳打向陸山民,在他看來,陸山民已經是強弩之末,這快速而力大的一拳,足以讓他倒下。
陸山民也發出一陣咆哮,四肢百骸中的內氣蠢蠢欲動,手臂中竅穴之中的內氣在身體受到重創之下反而越發活躍,能從其中直接調出來的內氣比平時多了足足一倍。
竅穴中的內氣化爲內勁,疊加上手臂肌肉力量。
陸山民不退反進。
“砰”,兩個拳頭在空中炸開。
一聲巨響之後,大廳中無風起浪,中年男子蹭蹭退出去三步才站穩身形。
陸山民蹭蹭後退兩步,一口鮮血再次噴了出來,整個身體也搖搖欲墜。
男子整條右臂控制不住的劇烈顫抖,哪怕想擡起來半分也辦不到。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他不明白陸山民的力量爲何會突然大增。
不過他也看得出,這麼大的力量與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匹配。練了三十年外家拳的,他非常清楚,能打出多大的力量是與身體的肌肉密度密切相關的,身體肌肉密度越大,打出的力量越大。同時身體肌肉密度足夠大,才能夠承受住發出的相應大的力量,否則那股超過肌肉承受能力的力量將會反噬,撕裂手臂上的肌肉。他毫不懷疑陸山民的右手肌肉已經全部拉傷,在沒有了半點活動能力。
陸山民吐出的那一口血,不僅僅是受到了他大力打擊的一拳,更多的還是受到了那股反噬。這就像一個人只能負重一百斤,卻在他身上壓了兩百斤的擔子。
震驚的不僅僅是他,不遠處沙發上坐着的樑春秋和站在他旁邊的那位男子也同樣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陸山民。兩人眼神都有些閃爍,似乎都在思考着陸山民爲什麼會突然冒出來這一股反常的力量。
中年男子只是震驚了片刻,很快嘴角露出了殘酷的笑容,現在陸山民恐怕已經力氣耗盡,接下來只要輕輕的一拳,也能讓他倒地不起。
陸山民心裡雖有百般不甘,但他知道這次敗定了,剛纔那一拳已經抽空了他的身體,現在感覺整個身體像飄在雲中一樣輕飄飄的,別說再次戰鬥,就連跨出一步都要耗費很大的力氣。
整條右臂的肌肉有種寸寸撕裂般的疼痛感,他感覺得到手臂的肌肉應該是確實撕裂了,而且撕裂的不僅僅是一塊兒,而是整條手臂的肌肉。
男子一步步踏近,嘴角露出戲謔的笑容。
陸山民沒有理會滴血的嘴角,緊緊的咬緊牙關,準備拼死一搏。
“夠了”!這個時候,樑春秋低沉的聲音響起。
中年男子停下了腳步,已經舉起的拳頭不甘的放了下來,轉頭看向樑春秋,“樑先生,我只要在打出一拳,他就會倒下”。
樑春秋指了指牆上的掛鐘,“十分鐘到了”。
剛纔全身心投入戰鬥,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時間。
陸山民轉頭看了看,長長的鬆了口氣,果然已經差不多十分鐘了。
樑春秋擺了擺手,那位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點了點頭,轉身朝地下室走去。
過了幾分鐘,兩個身着西裝的人把肖兵架了出來。
陸山民看到肖兵模樣的那一刻,憤怒得渾身顫抖,整個一個血人,已經看不清本來的模樣。
陸山民單手扶住肖兵,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陸山民回首狼顧,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濃濃的殺意。“你的所作所爲,我陸山民銘記於心”。
兩人走後,樑春秋眉頭微皺,淡淡的問道。
“燕三,你怎麼看”?
剛纔與陸山民一戰的中年男子道:“這小子是個習武天才,年紀輕輕就能跨入搬山境,我在他這個年紀與他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如果他能學習一套上好的外家拳法,在等幾年必然在我之上”。
樑春秋淡淡一笑,“你這個自以爲天下無敵自視甚高的人能給出這樣的評價,那這小子到真不一般”。
說着又轉頭看了一眼那位五十多歲的男子,“老沈,你怎麼看”?
沈南想了想說道:“他最後那一拳莫名其妙爆發出的力量,我懷疑是內氣所化”。
“內外兼修”?樑春秋和燕三幾乎同時問道。
“我也只是猜測,能把內氣化爲內勁打出,至少得是內家gōng fǎ進入易髓境初期,我練習了一輩子內家拳,現在也沒摸到易髓境中期的門,可見練習內家拳有多難,我實在無法想象他能把體魄練到外家gōng fǎ搬山境,又能把內家gōng fǎ練到易髓境,太不可思議了”。
“樑先生,陸山民這人是友到還好,如果是敵的話,早晚會是個dà má煩”。
樑春秋當然明白沈南所說的麻煩,一個人的武力值再高也怕菜刀,不怕菜刀也怕子彈。麻煩的是有這樣本事的一個人可不會是像孫猴子那樣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是誰替他鍛鍊的體魄,是誰教他的內家gōng fǎ,爲什麼剛纔他始終沒有使出內家拳法。能培養出這樣的人,背後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山裡面的獵人和樵夫。
他本人雖然武力值不高,但爲了強身健體,也跟着沈南練習了十幾年的內家拳,雖然到現在還沒練出內氣,但眼界還是有的。剛纔叫停的時間其實很模糊,他完全可以等燕三打完那一拳在喊停。
別墅門口的兩輛警車,陸山民身上所展現出的不凡戰力,讓從來小心謹慎的他放棄了把陸山民往死裡整的想法。
樑春秋揉了揉額頭,“這小子身上有秘密啊”!!
沈南皺了皺眉,問道:“樑先生,我們要不要.....”
樑春秋搖了搖頭,“誰也別說,就當今天這事兒沒發生過”。
頓了頓又說道:“查查別墅門口那兩輛警車的車牌,看看是屬於哪個單位的”。
沈南點了點頭,“那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樑春秋深吸一口煙,喃喃自語,“東海還真是出人才啊,這個以前完全沒放在心上的小角色,要麼是頭兇狠的狼,要麼就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
陸山民扶着肖兵顫顫巍巍的往外走,兩人身上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肖兵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不該來的”。
陸山民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我不來你就死定了”。
肖兵嘆了口氣,依稀可見他臉上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反而有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失望。
“一將功成萬骨枯,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重情重義是件好事,但會成爲你前進路上最大的障礙”。
陸山民癟了癟嘴,“少跟我談你的那套狗屁理想信仰,兄弟都沒了,成大事有什麼用”。
“說到理想信仰,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怕死的”。
“我怕”!“你不是想看着我成爲萬千底層人物的標杆和希望嗎?你死了,誰來看”?
“嘶”!肖兵倒吸了口涼氣,“你輕點,弄疼我的手了”!
“知道疼說明還沒有廢,好事兒”。
“咳咳,哪有你這樣折騰傷殘人士的”。
“扶着傷殘人士總比扛着一具屍體好”!
“哎,你就不怕樑春秋懷疑你是假裝投靠林家的嗎”?
“他不會懷疑”!陸山民肯定的說道。
“爲什麼這麼肯定”?
“你見過不吃屎的狗嗎”?
“狗能改掉吃屎嗎”?肖兵反問道。
“那就對了,樑春秋這麼多年乾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眼睛裡看的耳朵裡聽的,全都是爲了利益和野心不折手段,他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重情重義不顧利益的人嗎”?
“聽上去好像有幾分道理”!
“在他看來我背叛曾家得到的利益最多,我派你去調查他也是爲了獲得更大的利益,即使有懷疑,他也只會懷疑我是個狼子野心爲了利益連命都不要的瘋子”。
“你這些分析很有意思,你一個山野村民,是怎麼懂得這些東西的”?
“你不是一直瞧不起讀書人嗎,這些東西就是你瞧不起的那個叫左丘的讀書人,他給了我好幾本心理學的書,那些書上說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