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怔怔的看着田衡,腦海裡想到了羅志軒,那個爲了兒子買房偷電纜,被發現後跳樓自殺的農民工,也想到胡惟庸,爲了改變兒子絞盡腦汁,本已打算退休享福,卻再次出山進入山海集團。
他很想知道那個偉岸的男人會對一個五歲的小男兒說什麼話,要是他還活着,會對自己說什麼話。
田衡的眼睛雖然眯成一條縫,但能看出眼裡流露出濃濃的敬仰光芒。
“我鼓起勇氣問他,怎樣才能成爲他那樣的英雄”。
“他蹲下身子,摸着我的腦袋,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他說,‘只要你想,就能成爲英雄’”。
說着哈哈一笑,豪邁的氣勢與此刻他那張臉結合在一起,看上去頗爲怪異。“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裡”。
“就你這模樣,豬頭一樣的臉,我看狗熊還差不多”。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的小妮子,毫不自覺的潑了一盆冷水,澆滅了原本莊嚴的氣氛。
田衡轉頭看了眼小妮子,又是哈哈一笑,對陸山民說道:“這小姑娘真的很有意思”。
小妮子毫不掩飾眼中的鄙視,“就你這三腳貓功夫,差太遠了,要是遇上大黑頭,兩拳就把你撂趴下”。
田衡紅腫的臉本來就很難看,聽到這話之後更難看,轉頭問陸山民,“誰是大黑頭”?
陸山民笑了笑,“我的一個朋友”。
“比你還厲害”?田衡語氣中帶着濃濃的不信。
“打我好幾個應該沒問題”。 ωωω. ttκд n. C〇
田衡倒吸口涼氣,“看來你的資本也不淺嘛”。
陸山民淡淡道,“要不然怎麼敢到天京來跟你們玩兒”。
田衡笑了笑,“跟我們玩兒可不能只靠拳頭”。說着問道:“什麼時候去呂家”?
“下午就去”。
田衡點了點頭,“提醒你一句,相比于田家和你爸多少有些交情,呂家當年和你爸不但沒有交情,反而十分討厭他。呂家的人骨子裡透着傲氣,除了皇親國戚,一般人還真難入得了他們的法眼。呂松濤要不是因爲特別癡迷於書法,絕不可能和你這種身份的人交往”。
不用田衡提醒,陸山民也知道呂家的人不好相處,他現在想到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韓家當年和我爸有交情沒有”?
田衡皺了皺眉,“沒聽說過,不過我可以回去問問我爺爺”。
說着又問道:“韓家搞定了”?
陸山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隨便問問”。
走出北國拳館,小妮子高興的說道:“山民哥,你真厲害,搬山境巔峰的強者都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陸山民揉着身上的肌肉,疼得呲牙咧嘴,剛纔在田衡面前一直強自忍着,其實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發出撕裂般的疼痛感。
“再過幾分鐘,我就會被他打成死狗”。
小妮子咯咯笑道:“他敢!我會把他打得他媽都不認識”。
陸山民摸了摸臉,“我的臉還好吧”。
小妮子歪着腦袋笑道:“山民哥,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臭美了”。
陸山民笑了笑,“下午不是要去呂家嘛,總得注意下形象”。
小妮子捏了捏陸山民的臉頰,“呵呵,還是這麼帥”。
陸山民擡手敲了下小妮子腦袋,“去買點東西,第一次上門拜訪,禮數還是要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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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家和田家一樣,家族情結相比於韓家和吳家要重得多,整個家族的核心成員都住在一起。
整個呂家的宅院佔地兩百多畝,四周是七八棟獨棟別墅散開圍成一圈,中間是近千平米的院子,院子裡亭臺樓閣迴廊轉折,正中間還有一個一百多平米的游泳池,每棟別墅都有獨立的前後院,院子裡奇花異草林立。
其中的一棟別墅大廳裡,正在進行着一場批鬥會。
大廳的沙發上坐着三個人,除了呂松濤之外,還有兩個四五十歲的人,一個是呂震池,一個是呂汗青,分別是呂老太爺的三兒子和四兒子,兩人皆是呂氏集團的頂樑柱人物,一個是行政總裁,一個是財務總監。還有一個氣急敗壞在大廳裡走來走去的人是呂雯彥,呂松濤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呂氏集團旗下最大二級子集團公司瀚海投資的董事長,也是呂家這一代板上釘釘的繼承人人選。
呂文彥在大廳裡來回踱步,面色鐵青,“胡鬧,簡直是胡鬧,你平時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也就算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不和我商量”。
呂松濤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我邀朋友到家裡來是我的私事,也要向你彙報嗎”。
“朋友,那也得看看你交的是什麼朋友”。
“我交什麼朋友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呂文彥氣得指着呂松濤的鼻子,“爸爸不在,我就有責任管你”。
呂松濤心裡也有些怨氣,他一向不喜歡生意上那些事情,只想安安靜靜的研究書法,但是常常被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逼着去集團,還拉着他出去談生意,早就一百個心裡不爽,平時也就忍了,這次連約個朋友來家都要管,肚子裡也是滿肚子不滿。
“老爸去英國出差,爺爺還在。要不要去爺爺那裡評評理,看你這個當哥哥的有沒有權利干涉我交朋友”。
呂文彥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老爺子早就退休靜養不管家事,他這個未來繼承人,怎麼可能爲了這麼點小事去麻煩他老人家。
呂松濤很少頂撞他,今天突然一下子發起狠來,讓他是又氣又不知如何是好。
呂文彥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呂漢卿和呂震池,“三叔、四叔,你們是長輩,就看着松濤胡鬧嗎”。
呂震池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這一代他還是呂家主脈核心,到下一代,他這一脈就要慢慢變爲支脈,這兩兄弟雖然是晚輩,但早晚會是呂家的話事人,他倒是沒什麼顧忌,但也總得爲自己的子孫後代着想,這片呂家主宅,他和他的兒子還能住下去,到了孫子輩就該搬出去了。這也是爲什麼他一直沒說話的原因,即便呂松濤以後不會成爲家主,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呂漢卿的想法也差不多,不過呂文彥已經發話了,不管怎麼樣他也不能裝聾作啞下去,何況呂松濤的做法確實不妥,也值得教訓教訓。
“松濤,這個圈子很小,陸晨龍當年和納蘭家的恩怨大家都知道一些,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陸晨龍是死在納蘭家之手,但既然他兒子來了,必然是要與納蘭家不死不休的。天京的大家族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雖然我們並不會幫陸山民,但別人看見了難免爲多想,他們會說我們呂家幫着外人對付天京自己人窩裡反,我們呂家雖然不必在意納蘭家的看法,也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但擡頭不見低頭見,以後見面多少也有些尷尬”。
呂震池也說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天京的大家族不僅在情感、人脈關係上有牽連,在生意上也有着不少合作,算得上是同氣連枝。老天京人向來團結,讓別人誤會了,我們呂家就成了異類,呂家家業再大也不能獨立存在於天京。更何況,這不僅僅是家族生意上的事情,還牽扯到更高層面的關係。各個家族在上面都有掌權的人,我們下面出了問題,多少也會影響到上面的相互猜忌,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你交朋友我們確實不應該管,但你大哥的生氣也並不是毫無理由的針對你,這確實是一件大事”。
呂文彥指着呂松濤說道:“聽到沒有,這不是你交朋友的事情。你不喜歡家族事務我儘量遷就你,你癡迷書法不務正業我們也都在寬容你,但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呂家嫡系二公子,你的一言一行,所作所爲,不是代表你個人,而是代表整個呂家”。
呂松濤絲毫沒有退縮,淡淡的看着氣急敗壞的大哥,這些話語早已聽得耳朵起繭,此刻聽在耳朵裡更是怨煩。
“人我已經邀請了,馬上就到。難道你讓我食言趕他回去。呂傢什麼時候說出去的話又吞回肚子的,你丟得起這個臉,我丟不起這個臉”?
呂文彥氣得臉色發青,“好,你丟不起這個臉,我來丟,我去讓他走”。
呂松濤嗖的一聲站起身來,“你要是敢,我立刻去告訴爺爺,爺爺一輩子誠信立身從不食言,我倒要讓爺爺來評評理,你這個未來的家族繼承人是怎麼把吐出去的唾沫給舔回來的”。
“你、、”!呂文彥衝過去,一把抓住呂松濤衣領,作勢就要給他一耳光。
呂松濤昂起頭,扶了扶金絲眼鏡,迎着呂文彥的目光,“你動手啊”!
呂文彥咬着牙狠狠瞪着這個冥頑不靈的弟弟,平時柔柔弱弱只知道舞文弄墨,只要他吼兩句就會乖乖聽話,讓他這個當哥的恨鐵不成鋼,今天竟然因爲一個外人變得不屈不撓。他一時不知道該是慶幸看到弟弟變得勇敢,還是該生氣他的執拗。
“咳咳”,見兩兄弟鬧得有點收不了場,呂漢卿淡淡道:“兩兄弟有話好好說,拳頭不是用來打自己人的。”
呂震池起身拉開兩人,對呂文彥說道:“文彥,你平時雷厲風行,在工作上取得了非凡成就,但這是在家裡,你也該收斂收斂脾氣,松濤是你的弟弟,不是公司裡的下屬”。
呂漢卿拍了拍呂松濤肩膀,“你也是,把這股牛脾氣用在家族事情上,也可以爲你大哥減輕點負擔,偏偏用在這上面,不是給你哥添麻煩嗎。等你爸回來知道這件事,第一個訓斥的就是你哥沒有管好你,看見你哥被訓,你開心嗎”。
說着看向呂文彥,“文彥,我看這次就算了,畢竟人都已經邀請了,而且馬上就要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毀約,不僅松濤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兒,傳出去對我們呂家也不好。要是老爺子知道了,估計你們兩個都得被狠狠訓斥一頓”。
說着又對呂松濤說道:“下不爲例,以後遇到這種大事,一定要與家裡人商量,不要在擅自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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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山民自然不知道呂松濤因爲他正被家裡人訓斥得狗血淋頭,更不知道他呂松濤爲了他和他哥差點打起來。
送禮物對他來說是件很頭痛的事情,小妮子給自己買東西還可以,要讓她挑選禮物更是不靠譜。
最後乾脆只買了些水果,反正呂傢什麼都不缺,買什麼都只是代表個心意而已。
一路上,陸山民和小妮子都感覺到有人在暗中跟蹤,不過跟蹤的人算不得什麼高手,就連跟蹤的專業水平都達不到。其實要跟蹤他們倆這樣的人,普通人反而是最有效的,因爲普通人沒有異於常人的氣息和氣勢,在大城市茫茫人海中,很難分辨。反而是那些到高不高的高手跟蹤更容易被發現。今天跟蹤兩人的就是這樣畫蛇添足的跟蹤者。
這樣拙劣的跟蹤水平,陸山民第一時間就排除了影子和納蘭振山,具體是誰也懶得去想,他在天京雖然是個小人物,但好歹成功進入了那羣高高在上人的目光,想跟風巴結,想摸他底細的人多了去。更何況,今天去呂家,他正是希望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否則還達不到借勢震懾宵小的目的。
如約來到呂家,呂松濤親自到門口迎接,陸山民沒讓小妮子跟着進去,一方面他相信在呂家不可能有什麼危險,另一方面小妮子說話有時候確實有那麼點,額,破壞氣氛。
走進呂家,陸山民算是大開眼界,見識到了頂級豪門的奢華與尊貴。不說這些別墅的豪華,也不說別墅裡的珍品有多少,單單是在天京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裡獨佔這麼大面積就足以讓人感受到呂家的強盛。
一路上,陸山民除了看見兩個做清潔的保姆,再也沒有見到呂家其他人。
隨着呂松濤走進其中一棟別墅,別墅裡也是空無一人。
呂松濤接過陸山民手裡的水果,尷尬的笑道:“我們家的人都特別忙,這個時候都在上班”。
陸山民見呂松濤臉上頗不自然的表情,自然猜到是呂家人不待見自己,想來因爲自己,估計沒少跟家人鬧矛盾。
兩人在大廳裡閒聊了幾句,呂松濤就把陸山民帶進了他的書法。
書房裡掛滿了歷朝歷代書法大家的書法作品,以陸山民的眼力,能夠看出都是真跡。
陸山民不僅感嘆,單單是這牆上的字畫,都能值好幾個上市公司的價錢了吧,這呂家的底蘊果真無法想象,同時也看得出,這個呂二公子在呂家的受寵程度還要大於他的想象,估計是那種一家人都很疼愛的寶貝類型。
“呂二哥,你是含着寶玉出身的賈寶玉吧,呂家人還真捨得在你身上投入”。
呂松濤看着滿牆的字畫,心裡一陣舒暢,“我生下來身子弱,屬於那種差點就養不活的,所以我爺爺給我取名松濤,希望我像濤濤松樹一樣堅韌頑強長命百歲。因爲身體原因,家裡長輩從小就寵我,奶奶在世的時候確實像《紅樓夢》的賈母疼愛賈寶玉那樣疼我。爺爺生怕我養不活,從小也不逼我參與家族事務,要什麼就給什麼。而且我們家從政從商搞科研的都有,唯一缺乏我這樣有藝術氣息的人。所以爺爺也比較支持我,每當我爸和我哥說我不務正業,逼我學什麼家族事務的時候,爺爺總是幫我說話,他說玩玩兒字畫,總比那些富家公子花天酒地玩兒女人強”。
陸山民笑了笑,“看來天下的爺爺都一樣”。
呂松濤笑道,“你爺爺也很寵你”?
“我的書法就是爺爺教的”。
“那老爺子、、”?呂松濤試着問道。
“去世好幾年了”。
呂松濤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
陸山民搖了搖頭,“沒關係,爺爺走得很安詳,他去世的時候告訴我,大哭一場可以,但哭過就過了,以後的路還得走下去,若是一直沉浸在悲傷中,反而讓他走得不心安”。
呂松濤點了點頭,“可惜這樣一位書法大師沒機會親自瞻仰”。
陸山民笑了笑,“沒關係,我爺爺生前留下不少作品,等有空了回到老家,我給你帶上幾份”。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那麼寶貴的硯臺都能送我,有什麼不可以的”。
呂松濤面色潮紅,“那不一樣,硯臺畢竟是身外之物,你爺爺的作品可是他老人家留給你的遺物,意義大不一樣”。
陸山民呵呵一笑,“沒關係,我爺爺是愛好書法之人,他要是還活着一定會喜歡上你,說不定還要親手寫上兩幅作品送給你”。
“那我先謝謝你了”。
陸山民含笑看着呂松濤,看得呂松濤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臉頰,“我臉上有東西嗎”。
“呂二哥,該我謝謝你纔對”。
呂松濤苦笑一下,“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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