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盟,總能送上滿滿的支持!感謝趙無恤2014、波動的浪、ufgw、光輝的憲章!)
馬悍並未應三方中任何一方邀約,不用想都知道,都是想拉自己助拳的。素利是三方都不敢得罪,馬悍是三方都不想理會,他出現在這裡,既不是看熱鬧,更不是爲哪一方擋刀,他有自己的計劃。
馬悍在侍從服侍下,穿戴好盔甲,帶上弓箭,騎上白馬銀箭,輕馳至三軍陣前。
廣漠的平野上,寒風呼嘯,冰雪初融,薄冰之下,偶爾可見幾叢淺淺的綠色,更多的,是被大片馬蹄踐踏翻犁過的黃土,雪水一浸,泥濘不堪。
公孫續的白馬義從尚有近四百騎,佔據着東南方一座山坡,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烏丸牙帳騎衛四百餘騎,則在東北方一片高地上,王庭黑狼旗,在狂風中翻滾如怒濤。
冀州送親隊在西南方,以車輛圍成一個圓形車陣,不少車輛損壞,缺輪裂板,更插滿箭矢,冷風一吹,箭羽顫巍。車陣外圍有三、四十騎冀州騎兵按轡警戒,車陣內,是一臉疲憊的百餘步卒,多數帶傷。車陣中心,有數十僕役環護着一輛裝飾華麗的軺車,看情形,車內之人,就是此次衝突的主角了。
此時,除了冀州人採取守勢之外,公孫續與烏丸人時不時派出數十騎小股騎兵,接戰廝殺。只不過因雙方騎兵多以騎射爲主,而初春時節,曠野寒風呼號,雙方射出的箭矢。完全被吹得找不着北,能幸運找着目標,並給予傷害的,寥寥無幾。這也是三方接戰兩天,廝殺數回後,卻沒有造成多大損傷的原因。
因冀州方面騎兵實在太少,哪怕與烏丸人合兵,都無法對幽州人形成絕對優勢,不,甚至連相對優勢都沒有。不得已之下。雙方只能僵持對峙。馬悍若再不出現,估計這仗也打不下去,頂多過一兩天就散場了。
馬悍一出現,白馬義從與烏丸人的小股騎兵便各自散開,俱驚愕地望着這神駿的一人一騎。
馬悍馳近冀州送親隊,向車陣內的牽招點點頭,沒有理會對方做出請入陣內的動作,目光向三方一掃,氣提丹田。聲震四野:“我是白狼城守馬悍!添爲白狼穀道半個主人,同時作爲本地主人平岡鮮卑大人素利之盟友,不忍見諸君操戈相向,喋血於萬物復甦之季。在此便做一回魯仲連。我有一議——拋開一切利益,諸事不提,只說親事,只談風俗。正所謂入鄉隨俗。那漠北對送親的風俗是什麼?想必在場諸君無有不知,那就是——搶親!”
此言一出,三方轟然聳動。車陣中那輛軺車的窗簾明顯一震。旋即掀開一角,一雙明媚而羞惱的目光忿忿盯着那高大神駿的白馬背上的身影。
牽招駭然變色,驚怒交集,咄然斷喝:“馬都尉,請三思,這可是主公宗女!”
馬悍淡笑道:“沒聽我說入鄉隨俗麼,就算是公主,也是一樣。子經兄,別說我沒給你們機會,搶親不允許羣毆,只能單挑。也就是說,只要你們選出的護親使者,能將幽州派出的搶親人擊敗,你們就可以通過白狼谷,如何?”
牽招與韓莒子互視一眼,這才知道,馬悍這是在幫他們。他們的兵力本就不及幽州人,前日被襲,更是折損過半。而且他們是送親隊伍,半是僕役,半是護兵,而幽州人卻有備而來,俱爲精銳。如果不是烏丸人救援及時,早被殺光搶光了。如此說來,派出一個勇士護親,一戰決勝負,倒也不失爲擺脫困境的良策。當然,前提是他們的勇士足夠勇。
牽招與韓莒子商議了一會,又派人到烏丸人那邊商量一陣,終於答覆:尊重漠北風俗,可以接受搶親,但送親方與接親方都應各出一人,而搶親方須同時擊敗兩方勇士代表,纔算勝利。
見冀州人同意了,馬悍這才策馬馳至幽州人駐地,對山坡上駐馬觀望的公孫續道:“公孫公子,尊意如何?”
公孫續滿面笑容,拱手道:“有勞馬君費心了,冀州人不怕送女,我幽州健兒又何懼納婦?就依馬君之請。”
冀州送親、柳城接親、幽州搶親……這淌水,真被馬悍攪渾了。當然,馬悍能攪渾水,並不單是因爲他的面子,或是這個提議有多好,全因爲他有實力——那上千的白狼悍騎,就是他周旋的底氣。三方加起來都不如馬悍的人馬多,你不聽還想咋的?
白狼悍騎這邊,裴元紹看得雲裡霧裡,喃喃道:“城守這是做什麼?不是自個搶麼?怎麼盡給人搭線?”
夏侯蘭笑道:“城守自有道理,你只管睜大眼睛看着,咱們的城守何時吃過虧?”
馬悍馳回本陣時,那邊的素利已哈哈大笑過來,挑起大拇指:“馬君這一招當真是高,我當初怎麼沒想到?早想到的話,得省多少馬料穀米啊!”
馬悍笑道:“大王若是心疼糧草,我的士兵就不入城了……”
素利拂然不悅:“馬君何出此言?你我是何關係,豈能與那些傢伙相提並論?說錯話,今晚要罰三百杯。”
馬悍拱手認罰:“三百杯就算了,三十杯倒是可以。”
“就這麼說定了,哈哈哈……”
這邊廂在談笑,那邊廂卻緊鑼密鼓開始護親與奪親大戰。首先出戰的,是烏丸人。
烏丸人與幽州人從昨天打到今天,交手數回合,互有損傷,也沒佔到什麼便宜,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用單挑的方式,在數千人之前,折服幽州人,展示烏丸人的武勇。可以說。馬悍的提議,最合烏丸人的心意。
烏丸突騎長於騎射,但對手同樣也是一支精於馳射的精銳,名聲響亮,威震諸胡。而且這個季節與此地環境也不宜以馳射決勝,所以烏丸人換一種方式:以力決雄。
出場的烏丸力士,是一個身長七尺,四肢壯碩,胳膊足有常人的大腿粗,身軀粗壯如門板。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像個四方形的猛漢。牙帳騎衛,也不是人人俱精騎射,其中有一部分是近戰勇士,以力勝人,此人就是其中之佼佼者。
這烏丸力士散發披肩,鬍鬚糾結,只露出一雙野獸似的眼睛與黃板牙,身上套着一副油光滑亮的黑皮甲,大冷的天。他卻只着單襖,薄薄的葛衣,掩不住一身強健肌肉。
烏丸力士手持一根粗大的七尺包銅殳(錘子),牽馬步行而出。細心的人會注意到。那匹馬不斷甩首尥蹄,很不配合,看樣子似乎不是此人坐騎。可是乘騎作戰,不騎自己熟悉的馬匹。這是嫌命長了麼?
當所有人以爲烏丸力士翻身上馬時,他卻做了一個奇怪的舉動,將手中銅殳插在地上。一手執緊僵繩,一手緊攥成拳,渾身肌肉賁起,似乎要單薄的葛衣撐破。
“呵哈!”一聲暴吼如霹靂,鉢大的拳頭,重重砸在馬首側臉,清脆的骨裂聲,在曠野中清晰可聞。
戰馬口鼻竄血,悲鳴不已,亂蹦亂跳,卻掙扎不脫。烏丸力士嚎叫如獸,發狂似地將鐵拳接二連三捶擊在馬首上,每一拳都帶起一片血雨,嘭嘭嘭七八拳下去,馬首被生生捶扁,四肢抽搐倒下。
烏丸力士伸出腥紅的舌頭,在拳頭上一舔,將沾滿污血的皮毛碎肉一齊捲入口中,吞下肚去。隨即雙臂箕張,向幽州人所在的方向咧開大嘴示威,染紅的牙齒、齒縫間沾着的碎肉,令人不寒而慄。
冀州送親隊那邊,看得一陣騷動,儘管烏丸人是他們一邊的,但這野獸一樣的烏丸力士,仍將這些僕役們嚇得不輕。
高坡之上,公孫續騎着高大白馬,一身明光鎧,頭盔與項頓將腦袋與脖頸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冷峻的面孔。目睹了烏丸力士的威嚇表演,公孫續不動聲色,扭頭對身側一人道:“子泰,有勞了。”
被稱爲“子泰”的,是一個年約二十五六,面目清俊,身材修長,四肢勻稱,雄健有力的青年。青年臉上掠過一抹淡淡的無奈,從身旁的馬鞍上解下一把連鞘長劍,抱劍向公孫續微微欠身:“既隨公子入漠北,此亦爲疇效勞之時。”
青年大步流星向山下走去,看似從容,但速度卻極快,眨眼間就到了山腳,迎向烏丸力士。
馬悍遠遠看到,臉上閃過一絲訝色,看此人裝束,不像是白馬義從,而他踏步而行,似慢實快,身影飄忽,給人一種難以捕捉之感。
趙雲輕咦一聲:“禹步!能修煉到如此境界,此人必是一流劍師。”
馬悍跟趙雲較技交流時,聽他說過並展示過禹步,這是一種上古巫祝踏歌時常用的奇特步法,後被刺客們改良後,用於十步刺殺中。流傳後世,道家稱之爲“縮地術”,從這名字就可看出,是一種令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的秘術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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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烏丸力士就有一種眼睛發花的感覺,他瞪着一雙通紅的牛眼,鼻息咻咻,死死盯住來人身形,雙手執定銅殳,渾身肌肉鼓脹。連他自己都未感覺,他在緊張!
而青年身化幻影,瞻之在左,忽焉在右,一手執劍鞘,一手握劍柄,橫劍於腰肋間,目中神光暴漲,牢牢吸定對手眼神。
二十步,四目相對,獸瞳對冷芒。銅殳已舉起,長劍未出鞘。
十五步,烏丸力士聲如獸吼,縱身躍出,銅殳欲擊。
十步,青年腳步一旋,身影忽而飄至西北方。烏丸力士本能轉向追擊。
西北風正急,一陣夾着沙草塵霧的寒風撲面而來,烏丸力士下意識一閉眼——這一閉眼,再沒能睜開。
寒光一閃,一劍貫喉,劍刃旋割,切開頸側大動脈,血噴五尺。
青年一擊即走,劍已歸鞘,彷彿腳不沾地,飄然而去。
身後,烏丸力士頭顱半搭,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