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牢房時,溫言腦子裡仍迴盪着剛纔的情景。.
烏西的頭顱內,一隻拳頭大小的怪異蟲子蜷縮成團,已經死得僵了。
冥幽一眼就認定,那正是傀儡蠱。
可是它怎麼死的,誰也不知道。要知道傀儡蠱一旦入體,假如它一死,那寄主肯定立刻就會死亡,但烏西昨天在溫言動手殺它前都還活蹦亂跳,可見當時傀儡蟲仍然活着。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不管怎樣,計劃中的蛇窟之行不能取消,烏雷只好答應讓烏朵跟着溫言,親自帶人,押送他們去蛇窟。
路上,趁着別人不注意,冥幽悄悄低聲道:“我可能知道怎麼回事。”
溫言精神一振,也壓低了聲音:“說說。”
冥幽聲若耳語:“蠱師在蠱苗的地位至高無上,假如他殺了誰,無論對方擁有什麼樣的蠱蟲,都沒辦法避免死亡。因爲他有衆蠱之王,經他的手殺死的宿主,其體內的蠱蟲會感應到噬魂蠱的氣息,不敢違背噬魂蠱的決定。”
溫言皺眉道:“這跟烏西的死有什麼關係?咦?難道你是說,有可能有新的蠱師出現、殺死了烏西?”
冥幽緩緩道:“不,我想的是,這可能和噬魂蠱死在你體內有關。你沾染上了它們的氣息,所以傀儡蠱不敢治療烏西!”
溫言一震停步。
後面的黑苗人喝道:“快走!”
溫言回過神來,繼續前行,心裡卻涌起奇怪的感覺。
照冥幽這種說法,那自己豈不是現在變成了噬魂蠱類似的“東西”?
旁邊烏朵忍不住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冥幽看她一眼,語氣轉冷:“沒什麼。”
溫言知道她現在對烏朵沒好感,主因還是烏鐸、烏朵合夥騙他的事讓她有了戒心,也不多說。
……
走出了苗寨後,順着一條蜿蜒山道不斷前行,漸漸深入山間。
溫言在心中默記路途,
近一個小時後,烏雷才喝道:“停!”
所有人停了下來。
烏雷轉身朝着後面三四步外的溫言招手:“過來吧。”
溫言帶着烏朵和冥幽兩人走到前面,纔看到前方一個約一人高的山洞口。
洞外兩側都有人守着,洞的上方還用不知道什麼做的紅色塗料塗出了明顯的標誌。
烏雷對溫言道:“你們進去後我會讓人在這守着,不過他們恐怕也沒辦法幫到你。烏西仗着傀儡蠱在身,始終沒有向烏鐸和我透露引蛇石的位置,現在只能靠你自己去找到它。”
溫言不動聲色地道:“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回來時,我關姐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還有,你答應我的推遲烏鐸的公審期,不能反悔。”
烏雷正色道:“那當然。不過話說在先,假如你沒有取回引蛇石,那別怪我無情。”
溫言微微一笑:“你和我之間本來就沒什麼情面,談什麼無情?”一轉身,直接鑽進了蛇窟入口。
烏朵和冥幽隨即跟入。
洞外,烏雷神色漸漸恢復了平靜,半晌始道:“來人!給我佈下蛇陣,我要他們沒辦法逃出來!”
洞內,還沒走多遠的溫言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知道這傢伙是故意說給自己聽,以打消自己的逃走想法,不由一笑。
他根本就沒有“逃”的想法,對方不過是白打算。
蛇窟內到處都是亂石嶙峋,不過出乎他的意料,並不是完全漆黑,反而頂部有不少狹縫和小孔,大量光線涌入,讓他們完全不用靠其它照明的手段。
“跟着我走吧。”烏朵忽然道。
“你知道二層的入口?”溫言看了她一眼。
照她以前的說法,她該也沒去過深處纔對,顯然在這點上她又騙了他。
烏朵“嗯”了一聲,沒有多說,獨自一人走在前面。
溫言和冥幽緊隨其後,無不留意着周圍的情況。
走了五分鐘後,溫言忽然聽到“嘶嘶”的聲音,轉頭看去。
左前方一處石隙內,有黑影遊動。
“到這爲止,是我們黑苗人和蛇使締結‘神約’的地方。”烏朵忽然道。
溫言看向是方,只見以她所站的地方爲界,前方的地形更加亂石混亂。之前的路途還有道路可徇,但再往前,就基本上全是在石頭上走。
而在分界點上,有一塊截面至少超過兩個平方的大石立着,上面用紅色的塗料寫着幾個文字,估計也該是名字之類的東西,不過是苗文,溫言也看不懂。
繞過大石,三人繼續前行。
烏朵布包裡的那條小蛇不時探頭出來,又縮了下去,一派警惕模樣。
溫言開始還有點擔心冥幽身體不行,沒法在這些石堆上行走,但很快發覺自己完全是多想了。
冥幽在石上行走時輕盈自若,顯然是早適應了這樣的環境。
迴心一想,她的“身體弱”其實是相對的,和普通身體健壯的黑苗人相比,她確實顯得弱了點,但是其實只是相對。假如讓她出去和外面的人相比,長年在山間生活的她,恐怕比一般人還強點。
多走了幾分鐘,溫言忽然發覺有點不對。
周圍的嘶嘶聲越來越多,這倒合乎“蛇窟”的本義。但竟然沒有一條蛇出來襲擊他們,這就有點奇怪了。
旁邊,冥幽忽然一聲驚呼:“呀!”
溫言還以爲蛇窟的蛇出現咬了冥幽,轉頭一看,這美女蹙眉道:“腳扭了。”
前面的烏朵停了下來,回身看到冥幽一副快站不穩的模樣,細眉頓時微微蹙起。
溫言跳到冥幽的那塊石頭上,一彎腰,把她背上了背:“我揹你,走吧。”
他現在背冥幽完全是輕車熟路,加上養息功完全恢復,甚至感覺比以前更強,揹她當然沒有絲毫問題,哪怕是在這種地形下前行。
烏朵眼中異色閃過,隨即轉身繼續前行。
後面,冥幽在溫言肩上低聲道:“我裝的。”
溫言一愣,但腳步不停,知道她另有用意。
果然,冥幽伏在他背上,壓低了聲音:“她的那條蛇使‘長眠’,是蛇中的極品,一般蛇看到都會產生天然的恐懼反應,不敢近身。”
溫言奇道:“你裝扭腳就是爲了跟我講這個?”
冥幽低聲再道:“當然不只,我想提醒你,後面有點奇怪。”
溫言心裡微震。
他的耳力驚人,假如後面有什麼異動,很難逃出他的耳朵。可是現在冥幽竟然發覺有古怪而他卻沒察覺,這就奇怪了。
冥幽繼續低語:“剛纔一個拐角時,我無意中看到後面遠處有條很大的影子在動。”
溫言錯愕道:“人?”
“不,”冥幽緩緩道,“蛇。”
溫言頓時恍然,壓低了聲音:“還以爲你在說什麼,那是烏鐸的蛇使。”
這下輪到冥幽奇怪了:“你知道?”
溫言搖頭道:“不知道,但來前我見過烏鐸,他會派他的蛇使來幫忙很正常。放心吧,在我們找到引蛇石前,或者說在離開蛇窟前,那都有利無害。”
冥幽明白過來,閉上了嘴。
溫言感覺着她的身體在自己背上不斷摩擦,不由心猿意馬起來。
旋即心中一驚,他慌忙把注意力心意轉移到周圍。
自己真的是無可救藥了,現在這種緊張時候,竟然還能想到那方面的事!
再走了半個小時,烏朵忽然停步,轉頭道:“在這稍稍休息一下吧。”
溫言看她雙頰生潮,額頭隱汗,知道她體力上有點扛不住,點頭道:“聽你的。”
烏朵回身找了塊大石坐了下來。
溫言走到她旁邊,把冥幽放下,後者在烏朵旁邊坐下,忽然道:“你去過第二層?”
烏朵搖頭道:“沒有,就我看過鐸哥的手繪的一份地形圖,知道路途。”
溫、冥兩人這才明白過來。
烏鐸的蛇既然稱爲“龍蛇”,之前他自己也說過對很多蛇都有壓制力,那他肯定是最有希望進入蛇窟而不會受到攻擊的人。
溫言環目四顧,看着遠遠近近的石間縫隙處,若有所思地道:“這洞裡的蛇這麼多,平時吃什麼?”
兩女同時愕然。
她們從沒想過這問題。
溫言回頭看向烏朵:“你想,就咱們這周圍的蛇都恐怕有好幾千條,要沒吃的,它們不就餓死了?”
烏朵茫然道:“我不知道,鐸哥從沒說過這問題。”
冥幽回過神來,說道:“假如是我們蠱苗的蠱地,那倒不是問題。蠱蟲平時都是在互相吞噬,誰更強,誰就能活得下去。”
溫言也聽過“蠱”這種東西的養成:“弱肉強食,確實是最殘酷可是也最有效的競爭辦法。”蠱苗人在人數上有劣勢,卻能和黑苗、白苗抗衡,最倚仗的就是他們的“蠱”,假如沒有這種殘酷競爭下來出來的“蠱”,恐怕蠱苗早滅了。
烏朵聽得一顫:“是這樣嗎?”
溫言看她神情,知道她有點心軟,聽到這種殘酷的事難免震驚,心中一動:“告訴我,你想過烏鐸得到引蛇石後會怎樣嗎?”
烏朵點頭道:“知道,他會用引蛇石幫助我們黑苗戰勝白苗和蠱苗,統一全南疆。”
溫言再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怎樣‘戰勝’?”
烏朵一呆。
她確實從沒想過這種問題。
旁邊的冥幽冷冷道:“假如他真的得到,又或者烏雷得到引蛇石,那代表的肯定是整個苗族的人無數的死亡!”
烏朵嬌軀一震,失聲道:“不可能!鐸哥一定能想出辦法減少傷亡的!”
溫言緩緩道:“她說的是事實。烏朵你很聰明,該能想得到,烏鐸拿到引蛇石後,第一步肯定是發動戰爭,展示引蛇石的威力。可以這麼說,因此而死的人,你該爲他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