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緩緩道:“憑你的眼力,該看得出她現在渾身力量難使,那是因爲她身上被我下了禁制,每一秒都會緩慢地減緩她心臟的跳動,直至她完全死亡!這個過程,憑你現在正偷偷從前門摸上去救她的那幾個徒弟絕對無法阻止,只有你纔有可能做到你能在她死之前,打敗我、救下她嗎?”
烈恆色變道:“你!”
溫言露出一抹笑容:“來!我只守不攻,看看堂堂烈陽宗宗主,有沒有本事贏我這無名小卒!”
烈恆怒衝雲霄,再不說話,驀地踏前,拳起如嶽,轟砸而去。
溫言穩步不動,直到對方拳近時才突然左偏,避開拳頭。
烈恆早有後着,臂揮腳踢,招招兇狠中帶着沉渾力道,只消命中一記,保證溫言這輩子再沒辦法生活自理。
後招眼看就要命中時,溫言身形再次左偏。
烈恆經驗何其老到,再次變招,搶先攻向對方左側。這一下乃是料敵機先的攻擊,原本以爲萬無一失,至少也逼得溫言出手格擋,哪知道一拳過去,竟打了個空!
烈恆錯愕地看着已向右側避開的溫言,脫口道:“這不可能!”
奇怪,他明明感覺到對方是向左避的,怎麼會突然變成向右躲避?
溫言已退到兩步外,笑吟吟地道:“看來你需要先解決一個問題,就是怎麼才能逼我和你硬碰硬,發揮你烈陽宗氣功的剛猛。”幾個來回他已經心裡有了數,信心頓時再次提升。
烈恆臉色微沉,倏然再進。
他就不信這傢伙能完全避得過他的攻擊!
陽臺下,被吊着的烈雅虛弱地睜開眼睛,看着兩人一攻一避,在院中鬥得不亦樂乎。但只看了幾個回合,她就不得不閉上眼睛,腦中一陣眩暈。
太快了!
這個溫言竟然真的能和她師父鬥個旗鼓相當,大出她意料之外,心裡不由一沉。
原本她還想着師父救了自己,可以替自己解除性命之憂,但溫言如此之強,他下的手法豈能輕易解開,難道自己真的就這麼與世長辭了?
“雅兒!”上方傳來一聲輕喝。
烈雅聽出是師兄張衝的聲音,勉強擡頭看去,只見他和幾個師兄弟正站在陽臺上,設法把她拉上去。
院中的溫言對這邊動靜心知肚明,但烈恆一門宗師,實力之強非同小可,逼得他也無暇分神多顧。
片刻後,烈雅被拉了上去,解開繩縛又穿上衣服。
張衝身後一人低聲道:“現在怎麼辦?”原定計劃是他們先分人把烈雅送走,但剛纔溫言的話他們都聽到時了。
張衝沉聲道:“就在這等,等師父贏了他再說。”
院子裡,溫言已經連避了二十多個回合,終於無法再安然閃避,烈恆雙掌合擊,左右拍向他雙肩。被常人這樣拍中,就算溫言不諳武術,也沒什麼大礙,但被烈恆這種氣功高手拍中,那只有一個結果,就是骨散肉離,雙肩重創。
撲!
溫言雙肘外格,擋開他這一擊,隨即右手下拍,將對方踢起的一腳拍了下去,竟是半步不退,穩守原地。
烈恆好不容易逼得他格擋,哪會放棄?立刻全力發動攻勢,烈陽宗氣功的強點完全發揮出來,一招一式,圍着溫言狂轟猛炸,看得樓上的衆弟子也是一陣心驚肉跳。
除了之前兩次和宋天的硬仗,他們已經還沒見過烈恆會如此全力盡施!
而要命的是,溫言這看似柔弱的傢伙,竟然一記又一記格擋住烈恆的攻擊,根本不退半步!
眨眼間十多個回合過去,烈恆利用連續的多次攻擊成功爲自己搏出一個機會,沉腰落馬,所有內氣全部集中到右拳,瘋狂揮出!
但這一拳速度雖快,反而不像之前的攻擊一樣帶着呼呼破風聲。樓上的弟子們心裡一懍,卻又是一鬆,知道這是烈恆力量用到極致的表現,就算對方是塊精鐵,照樣砸出個深坑,溫言現在無法躲避,只能硬拼,這下死定了!
溫言交手以來第一次露出慎重之色,身體卻毫不停留地動作,左拳倏然迎出。
撲!
完全不像是肉體碰撞的大響猛然升空,溫言被遇所未遇的強悍力量震得朝後連退兩步,才勉強拿樁站穩,脫口道:“好厲害!”
但對面的烈恆卻高興不起來,因爲他比溫言還多退了一步,三步後才站穩腳跟,眼中震駭神色難以掩飾。
樓上的張衝等人全都張大了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烈恆是練了好幾十年,才達到剛纔那種“力極反璞”的境界,力量用到最強,反而不會有強勢的外在表現,比如帶出的風聲,又或者快得眩目的速度。他曾對衆弟子說過,這是他一生最強的招數,就算是宋天,也無法在純力量上拼贏他這一招。
可是剛剛溫言迎擊的一下,竟然和他異曲同工,一樣揮得無聲無息,而且更恐怖的是,力量竟似比烈恆更強,將後者震退了三步之多!
就在這時,躺在張沖懷裡的烈雅忽然一聲拉長的呼吸,隨後整個呼吸完全靜下來。
張衝色變道:“師父!雅兒不行了!”
烈恆渾身劇震,一個前穿,想從溫言旁邊過去。
哪知道溫言微一移步,已再次擋着他,冷喝道:“我說了,贏不了我,你過不去!”
烈雅乃是烈恆從小撫養長大的孤兒,後者將她視若己出,此時心急如焚,原本穩固的心緒也不由急躁起來,暴喝道:“滾開!”
溫言哈哈一笑,拳來手擋,腳至腿格,一招不落地把對方的攻擊全擋下,而且不斷移動方位,將對方衝過去的路線封死。
樓上,一個平頭弟子怒道:“師父我來幫你!”猛地跳下樓,朝着溫言後背撲了過去。
烈恆怒叫:“不!”
但這一聲已經慢了,平頭小子撲到溫言後面,後者一記神龍擺尾似的後踹,快若閃電,卻同樣是悄無聲息。平頭小子功底雖然不差,但和溫言相比判若雲泥,倉皇中避讓不及,也是一腳踹出,想要硬擋。
喀嚓!
“啊!”慘叫和骨斷聲同時響起,那小子小腿骨生生從他膝蓋處穿出了十多釐米長的一截,整個人朝後跌飛出去。
“陸海!”烈恆和幾個徒弟同時叫了出來。
“我只說對你只守不攻,沒說過對你徒弟也是。”溫言迅速收腳,由後踹改爲前踢,擋下烈恆攻來的一招,同時冷冷道,“再有來的,就不只是斷條腿這麼簡單了!”
烈恆心火上衝,再難保持他平靜的心緒,攻勢雖然看似更加猛烈,但實際的威力已不如之前,溫言更是應付得輕鬆自在。
樓上,張沖懷裡的烈雅呼吸已經近乎消失。
只消多五分鐘時間,她將永遠停止呼吸。
一名弟子悲叫道:“師父!”
但烈恆被溫言死纏,哪能分出身來?
張衝一咬牙,把烈雅平放到地上,一個翻身,躍到了院中。
另兩個弟子和他心意相通,也紛紛躍進院內。
下面一個正照顧痛得滿頭大漢的陸海的弟子也站了起來,和張衝等人一起快步圍向戰團。
溫言一心二用,心中微愕。
這些傢伙看來沒吸取那個陸海的教訓。
但片刻後他想法一變。
不對,看他們的神情,應該是明知後果嚴重,卻仍要全力一試!
看不出爲了烈雅這丫頭,這夥人從師父到徒弟竟然全都肯拼命,看來烈陽宗內部還是相當團結的。
眼看衆人就要衝入戰團,烈恆突然一個後退,怒道:“都給我站住!”
包括溫言在內,所有人愕然停止了動作。
烈恆目光鎖定在溫言眼中,緩緩道:“你跟我生死大仇,你想的該不只是殺一個烈陽宗弟子這麼簡單,告訴我,怎樣你纔會放過她!”
溫言錯愕道:“我沒聽錯吧?這算是宗主大人在求我?”
張衝大叫道:“師父!不用跟他廢話,我們……”
“閉嘴!”烈恆一聲暴喝,旋即聲音轉低,“說!”
溫言已完全明白過來,微微一笑:“假如我真的只是想讓你親眼看到你鍾愛的徒弟死掉呢?這肯定會讓你有負罪感,你因爲你沒能救下她。”
烈恆臉色大變:“你!”
溫言慢條斯理地道:“你家不是在浙東嗎?那之後,我就去浙東,看看你還有什麼很重視的家人,照着這丫頭的待遇來,一個一個讓你看着他們死在你面前!”
烈恆雙拳緊握,渾身劇顫。
那不只是憤怒,而是他突然想到,這個突然之間身後大進的年輕人,確實有實力做到這可怕的事!
溫言欣賞着他的表情,露出一個惡魔般的笑容:“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自殺,避免看到你的家人的悲劇,不過呢,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他們。想知道原因嗎?因爲你曾經試圖殺我,而且還不只一次!”
烈恆從牙縫裡迸出數字:“你這個惡魔!”從沒有一刻,他比現在更後悔做某件事,早知道是現在這樣,他就不和這小子鬥了!
溫言悠然道:“不知道那丫頭還能撐過多久。”
張衝悲叫道:“師父!讓我們一起殺了這小子!”
烈恆一擡手:“誰敢妄動,從此以後就不再是我烈陽宗的弟子!”
沒人比他更清楚,剛纔的激鬥中,溫言只防不攻,就已經足以和他纏鬥不輸,而且更能在他的全力攻擊下騰出手重傷陸海,其實力之高,已經超過了他,就算這麼多人一起圍上,也未必能贏了溫言!
想到這裡,他突然後退一步。
溫言訝然看着他。
烈恆心念已定,驀地雙膝一低,重重跪下。
“師父!”
張衝等人同時驚叫。
烈恆一字一字地道:“求你,放過她!”
溫言凝目看他,原本驚訝的神色漸漸恢復平靜。
以烈恆這種身份的人,向人下跪絕難想象,更不用說下跪的對象還是他這種武術界的晚輩、不共戴天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