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經高高的掛在了天上,李明峰才起牀。下了地,看到屋裡洗漱架上放着一盆清水。
洗了把臉,用乾布巾擦了擦,李明峰這纔打量起自己睡了一宿的房間。屋裡除了一張舊的可以被當作古董的牀外就只有一個書案。不過,從牀和書案的雕工來看,這戶人家也曾經是個大戶,只是如今有點落魄。
推開房門,放眼瞧去,發現這戶人家確實還算有點家底,三進的大院,每進都有三間房子,在農村來講,這是絕對的富戶了。
“老爺您起來了?”昨天開門的那個年輕人不知道從哪裡跑了過來,恭敬的態度讓李明峰感到十分的舒服。
“林勝你起的倒是很早嗎。”
簡單的誇耀讓這個名叫林勝的年輕人激動的臉色通紅,連聲說着不早不早。客氣了幾句後,林勝纔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老爺,我家相公請您去堂上用飯。”
李明峰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句話就能讓這年輕小夥子激動成這樣,看來階級社會的等級觀念太深了,也不敢再說什麼客氣的話了,直接就讓林勝帶路。
用飯的地方就在昨天那林德海,林興省待的屋子裡。進了屋,父子二人看到李明峰進來又趕緊站起來打拱作揖,嘴裡全是讚譽之語,二人讓李明峰坐了首位,自己則陪坐一旁。
“林老先生千萬別客氣,這可讓晚輩吃不消啊。”李明峰實在是受不了這繁重的禮節。
林德海尷尬的笑了笑,也知道有些過於熱情,不好意思再張口吹捧李明峰,就直接請李明峰先動筷吃飯了。
看看這桌酒席,知道肯定這父子是破費了不少,十幾盤菜都是很像樣的菜餚。李明峰雖然餓的很,但是出於禮貌,還是小口小口的吃着飯,嘴裡和這父子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喝了幾盅酒,三個人都有點進入狀態,不再拘束,放開胃口大吃起來。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李明峰也套了不少話出來。原來這林氏父子在這當地附近十幾個村也是有名的人物。
林家祖上在嘉慶年間做過一任知府,留下了這座不算大也算不得小的宅子,其後幾輩卻是不爭氣,連一個舉人都沒中過,礙於讀書人的面子,不肯種田也不肯做生意,結果就家道中落了。
幸虧仗着傳下來的幾十畝土地,每年吃些租子倒也比那些泥腿子生活的富裕些。林德海這一輩就剩他老哥一個了,學了一輩子的八股文,在三十二歲那年中了個秀才,後來又參加了幾次鄉試,卻都沒得中。
這老哥還算懂事,知道中舉無望,也不死讀書了,開了館,附近十里八村的地主老財都把兒子送來認幾個字,結果倒還真讓他賺了幾兩銀子吃喝用度。這幾年也買了丫鬟僕役伺候着,逐漸倒真有幾分當年大戶人家的樣子了。
他兒子林興省也繼承了林家幾代人的光輝傳統,二十八的人了,竟然連個秀才都沒中上,不過年紀還輕,也跟着父親天天讀書。
這邊李明峰套着這父子二人的話,這父子也同樣在試探李明峰的身份。在清朝方巾皁靴、藍衫玉帶這可是舉人的打扮,舉人就可以出仕了。
李明峰哪裡有什麼舉人的身份,聽到二人試探,直接就轉換話題混了回去,順便着也打聽着廣東的局勢 。
原來這廣東實際上基本都處在清廷的控制下,大成國只是佔了幾個縣,天平軍也只是打了就跑,從不佔城。聽到如此說,李明峰也放心不少,畢竟自己這個外來戶在大清的能夠立足的地方目前只有廣州,如果廣東境內太亂,自己要回廣州也要費些功夫。
“李兄如今是打算去廣州做什麼?”談了半天,總算讓林德海不管自己叫老爺了,可是他這五十多歲的人卻死活非要叫李兄,李明峰拗不過他,只好由他。
“在下的幾個朋友在廣州做官,我是前去投奔他們的。”李明峰也算是實話實說了。
聽到這話,林氏父子立刻雙眼冒光,趕忙問到:“不知道貴友在廣州官居何職啊?”
李明峰要是說出兩廣總督柏貴是老子的兄弟,估計這父子二人得直接嚇昏,想了想當初柏貴介紹給自己的廣州官員,直接說:“在下好友目前在廣州府做同知。”
之所以選這麼個官員,是因爲那廣州知府是柏貴介紹給自己認識過的,當時那知府旁邊跟着個叫什麼同知的官,雖然李明峰不太清楚這個官多大,但是看當時情形,估計也就是個知府的副手,一個知府剛是個從四品的官,這同知往高說也不過五品罷了。
在李明峰的印象中是個小官,可在林氏父子眼中那可就不同了,這二人聽完李明峰的話後,本來就堆滿笑容的臉上又燦爛了一些。
吃完了飯,李明峰從懷裡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放到桌上,對林德海說:“林老先生,在下叨擾多時,今天趁着時候還早還要趕路,就先告辭了。”
林德海將銀子抓在手裡,猶豫一下,眉頭一皺,還是遞給了李明峰:“李兄怎能如此,你我都爲儒門弟子,互相幫助本就應該。況且李兄乃是舉人之身,能來蝸居小憩那是給林某的面子了,林某哪能如此不識擡舉收您的銀子呢?”
李明峰看他神情早就知道這林德海還是捨不得這銀子,要知道十兩紋銀夠一個秀才坐館半年的了,這林德海本就不富裕,爲了面子僱了丫鬟僕役,實際上這頓飯都是靠着他秀才的名頭在村子裡賒的村民的豬肉,雞鴨。
“在下雖然是個貧寒舉人,但是這十兩銀子卻也不是什麼大數,老先生就收下吧。”
聽到李明峰如此說,林德海猶豫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把銀子揣回懷裡:“李兄內有舉人之分,外有重臣之友,授得實職指日可待,這區區十兩銀子自然是入不得您的法眼。”
李明峰見到他收了銀子也起身告辭,卻看到林德海好似有什麼話沒說出來,開口問到:“林老先生,不知可有什麼話要對明峰說?”
林德海被點破心思,有點尷尬的說:“李兄說的不錯,在下確實有事要和李兄說,不過你我交情有限,林某實是不好意思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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