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有許多意外, 握在手裡的風箏也會突然斷了線。俠客第一次見夏淺淺如此驚慌失措!
夏淺淺個子嬌嬌小小的,短髮柔順黑亮,下巴尖俏。那雙澄澈的大眼睛, 眼圈瞬間泛紅, 涌出一顆顆重重的液體。可能受的刺激太大, 平日裡那份冷靜蕩然不存, 只剩下那如同迷失同伴的小鹿般的驚恐和害怕。
那樣重那樣重的淚水, 俠客甚至懷疑,她小小的身體,根本承受不起那樣深沉的悲傷!他站在她的身邊, 看得是那樣的清晰!以至於讓他無法自抑地傷心,無法自抑地戰慄。
是誰?
除了飛坦, 她還會爲誰, 這樣的悲傷, 這樣的恐慌?!
原來不是不能接受除了飛坦之外的人。原來……
夏淺淺,我傷心了, 你知道嗎?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情願,受傷或者死……的人,是我, 你知道嗎?
考愛島是旅遊業非常發達的城市, 繁華程度比起首府東林, 可以說不相上下。人潮人海中, 俠客行走在海邊長長的林間道路上。左邊是海灘建築羣, 隱隱有音樂和笑聲傳出。右邊是茂密的棕櫚樹和美麗的白沙灘,再遠, 是海和天。晴空微雲,蔚藍中一抹棉絮白。風過,遠近葉子簌簌抖動,抖出無數閃閃斜陽。
手機處於無人接聽狀態,俠客壓根不知道去哪裡找夏淺淺。唯一能猜到的是,新聞裡播報的金巴蘭海灘。這時已是下午四點。惡劣兇殺案件引起的騷動已經平息。海灘上陽傘如花。密密麻麻的人羣。穿着極少布料的美女很多。俠客在石板路上走着,尋找夏淺淺的身影,卻是始終不見。
反倒是看到了庫嗶和芬克斯,還有飛坦……居然帶着水玲!
怎麼回事?
匆匆上前。芬克斯看到他,眼中也帶出了驚訝。
“俠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說着,芬克斯帶着某種怪異的笑容,瞟了飛坦一眼。
俠客順着芬克斯的視線,看向飛坦,又看了看水玲清美的臉,脣角也隨之揚起來:“是啊,只有我……”俠客身體微微前傾,湊到飛坦耳邊:“戀愛這種東西,最重要就是……要掌握時機。飛坦,最重要的時候沒有把心意表達出來,那麼,再怎麼戲劇性的相愛,也都是徒然。時機一過,你後悔也來不及。哦,對了,就算你掌握時機也是徒然,因爲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飛坦寒冷的眼眸裡閃過難以抑止憤怒。不等他發飆,俠客直起上半身,笑嘻嘻地轉向庫嗶:“團長的屍體,是你弄的?”
“不是,我們也在找……”
“啊?不是你們?”俠客愣了半晌,“……那糟了。我還有事。電話聯繫。”
俠客匆匆離開。在海灘後方遊客稀少處,找到一幢位於金巴蘭制高點的別墅闖入。在二樓找到電腦。啓動。侵入聯邦電子監控網絡。眼睛盯着屏幕,思維高速運轉。
小淺淺和團長單獨在一起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小淺淺的表現……他最希望發生的沒有發生,最不希望發生的,卻發生了。
這些天,他一直猜想團長的去向。團長曾開玩笑地說過,他想去離夕陽最近的地方,想坐在四周環海的小島中央,想留在某個人心上。
毫無疑問,團長的陰謀得逞了,他坐着一架銀色的小飛機,垂直降落在夏淺淺的心尖。
無數的畫面在屏幕裡不停轉換。俠客的手指如同彈鋼琴一樣快速落在白色鍵盤上。季節是夏末。有風。空氣涼颼颼的。再過一點點時間,日期就要變更了。
注意力長時間的高強度集中。俠客覺得有些疲憊。金巴蘭海灘沒有。商店街沒有。考愛島市區沒有。夏淺淺究竟去了哪裡?她的傷勢雖然好了很多,但被人刺的那一刀,傷得是她的肺葉……
縱然眉宇間滿是倦色,眼睛全是血絲。俠客依然腰背挺直地坐在電腦前。期間,他只去洗了一個澡提神,外加自己衝了一杯咖啡。
潔白的窗簾在晨風裡搖曳。風夾着海潮的氣味。月亮已經化作天邊白色巖體。消失在西方天際。俠客的臉色已經變得嚴肅難看。
“叮鈴鈴……”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俠客麻木地舉起手機,看到一個陌生號碼。
99999999!
8個9,誰弄個這麼風騷的號碼?
恍惚間,按下接聽鍵。
“喂!哪位?”
一個嘶啞、如同縷縷遊絲的女聲,從電話那邊傳來:“俠客,我迷路了……”
俠客面部表情凝固了一瞬,隨即卻是笑了。苦笑。面容悽楚得讓人心疼。
一夜未眠的疲憊,高強度的注意力集中,擔心苦找的辛苦,在這一刻,全部涌進了俠客的身體。他忍不住輕輕吐了口氣,癱坐在了椅子上。聲音卻是格外的輕鬆隨意。“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一隻迷途知返的小羔羊……嘛~嘛~在原地呆着別動,先別掛電話,我用衛星定位你的位置~”
“好。”
“真笨呀,這麼大了還會迷路。”
“嗚嗚嗚……我也不想的……”
俠客注視着電腦屏幕上不停閃爍的紅色光標,等看明白周圍的地形,他忍不住提高聲音,大聲地喊道:“我說夏淺淺!你是怎麼迷路到那種地方去的?!”
“……我……我的能力……”
夏淺淺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俠客焦急地打斷:“你等着我!”
俠客從窗戶跳下。開着偷來的轎車。在海濱大道上,化作一道煙塵。猛的一打方向盤,避過前方的一輛卡車,俠客大聲說道:“小羔羊~你千萬別動!就算你站得不耐煩了,也不要原地踏步,ok?!”
夏淺淺:“……”
俠客:“以前聽師父說,你們在秘境修煉三年,經常一不小心就迷陷到什麼隱密的遺蹟,發生什麼避世的村落,還聽說,你身上的好東西都是迷路後在那種隱世的地方尋摸出來的……我一直覺得是師父在吹牛……原來是真的!”
夏淺淺:“……”
平行的車道上,已經開始出現警燈炫閃的警車,時不時的從交叉街口衝出兇猛的身影。俠客隨意跟夏淺淺說着話,眼神卻是專注地盯着前方。
夏淺淺聽到這邊的警笛聲,喊道:“你開慢點,我不着急。”
“……現在不是你着不着急的問題……是我被交警追了……”
俠客迅速瞟一眼GPS座標所指的那座莫愁山。考愛島郊區景緻最爲幽美的山林。
原來這片青山原本是前帝國某個家族的私家園林。在南科聯邦建立的時候,被政府劃歸爲全民所有的國家公園。考愛島遊客繁多。聯邦用電網圍牆圈出來的野生動物保護區佔了莫愁山一般面積。而往來與此山的遊客們,也只留意山水之間的清美。卻不知道那些不起眼的電網鐵絲後面。他們以爲是防止山路危險所設的障礙,裡面有上千畝的山林。都屬於前帝國一個久遠而神秘的姓氏。
俠客駕駛着汽車。強行轉彎。勉強擺脫了追得最近的兩輛警車。向着郊區快速公路疾駛。連綿起伏的莫愁山。就在公路的盡頭。隱隱,頭頂傳來嗡嗡聲音。空氣似乎被什麼東西震動了。
三架漆成黑色啞光的直升機。出現在公路前方。直升機邊緣全副武裝的特警,警惕地掃視下面的公路。他們手中泛着金屬光澤的旋轉槍管,在鮮亮的陽光下,顯得那樣的陰森寒冷。
“一直僞裝,沒泄露身份啊!……飈個車而已,引出特種警察?”俠客突然想起了什麼,“啊!難道……”
俠客棄車。火速抄近路。可是等到了莫愁山深處,一大片山林掩護的不顯眼的鐵門前一看,俠客差點當場淚流滿面。夏淺淺果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等他,這很好!可是在夏淺淺四周,擠擠挨挨,圍着二十幾個深色正裝殺氣騰騰一看就是很職業的保鏢,這就很讓人鬱悶了。
“小妞,說你呢,讓路啊!”
“他媽的站在門口不進不出,你裝門童?!”
“直接開車碾過去!”
“瑪麗隔壁的!你以爲我沒試過?!”
沒錯,夏淺淺,先不說她本來應該去金巴蘭海灘,怎麼在迷路中跑到了郊外莫愁山這麼座山林靜園。單說俠客接到電話,她剛好走到這個鐵門前,搶過人家門衛的電話。而俠客又交代她站在原地絕對不能動彈。於是,夏淺淺就真的很厚道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剛好把人家大門堵個嚴實……
越過鐵門。隱約可以看到野峰深處。瀑布的上頭。似乎有幾幢小樓錯落有致依山而建。而側開的鐵門後頭,三輛低調中透着貴重,卻連標誌的都沒有黑色汽車,停在夏淺淺跟前。
俠客氣喘吁吁的擠過去,鬱悶地跟這些專業保鏢解釋一番:“呃,抱歉各位,我女朋友剛和我走散了,是我讓她原地站着的,沒想到卡位卡得這麼好。”
“喂!”夏淺淺喊了一聲,好像是不太滿意俠客的這個說法。
圍着夏淺淺的保鏢們都轉頭,虎視眈眈地看向俠客。臉上兇狠的表情。顯然是不能接受這個理由。其中一個有雙倒三角眼的肌肉男,更是囂張地大聲嚷嚷:“說對不起就完啦?!”
俠客一愣。然後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眼睛眯得就像月牙兒一樣。“說對不起不行嗎?”
肌肉男嘴角斜斜地向上勾起:“廢話!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
俠客沉默地打量此人兩秒。突然竄出。二話不說雙手擒住肌肉男的腦袋。“喀啪”一聲脆響。直接擰斷脖子。“沒用就算了。就你們這些渣渣也敢跟小爺叫板。”
“……”夏淺淺淡定漠視俠客行兇。周圍的保鏢們譁然。肌肉男連慘呼一聲,都沒有發出,直接軟倒在地上。
“走了!”俠客一把拉過夏淺淺。
可是,他們還來不及跑路。呼呼林間有風大作。三架龐大的金屬身影,高速飛了過來。穿着迷彩服的特種部隊。手中黑洞洞的旋轉槍管。斜着朝下。瞄準了整個大門區域。只需要一個掃射。便能將地面上這羣人打成馬蜂窩。
“我們是考愛島警備區部隊。下面的人馬上放下武器。馬上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格殺勿論。”
黑色的直升機上。傳出嚴肅的喊話聲。似乎要爲他的命令詮釋力量。機載的微型槍管,高速旋轉起來。火苗噴射中,槍聲大作。密密麻麻的子彈。噗噗噗。悶聲射入泥土裡。激起塵土和草屑。
塵土落下。一道深深的溝壑將地面上的人圈了起來。
穿着深色正裝的保鏢們,面面相覷一眼,都解開槍支扔在地上。他們跟聯邦軍隊,一直保持密切的聯繫。這一舉動也是免了誤傷自己人。
夏淺淺盯着頭上有着恐怖火力的直升機,問俠客:“怎麼辦?”
俠客黑着臉,咬牙:“火拼?”
夏淺淺沒什麼誠意地勸了勸,聲音無精打采的:“別衝動啊……”
“我這是衝動嗎?這種情況,不火拼,還能有什麼辦法。除非有奇蹟發生!”
夏淺淺嘆了一聲,收回視線低下頭,懶懶地換了一個語氣詞繼續勸道:“別衝動哈……”
“吼吼!我上了!”
“別衝動……”
俠客喊完,站在原地沒動。夏淺淺也是無力地垂着腦袋。不知道是不是在數彈痕。
半分鐘過後,俠客鬱悶地開口:“你爲什麼不拉住我?!”
夏淺淺也鬱悶:“我還奇怪,你爲什麼喊了半天不動手?!”
俠客:“殺人是要耗體力的啊!都是地面部隊還好說,問題是飛在天上這種強火力……”
夏淺淺:“其實我就是意思意思的喊下,這樣等你把他們全殺了以後,我良心上也好過點。”
俠客:“……”
噠噠噠,噠噠噠噠。直升機上的特種部隊。開始了猛烈的攻擊。
槍聲之中,碎石亂飛。無數青煙彈痕。子彈呼嘯而來,擊中保鏢們的身體。有保鏢倒下。有泥土掀起。有憤怒急促的呼喊聲,和着更多的慘叫聲。
夏淺淺出現了極短時間內的震驚和沉默。繼而對俠客說:“他們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打錯人吧?”
俠客攤手:“大概……”
面對氣勢逼人的軍方直升機,不講道理的機炮掃射,二十幾個赤手空拳的保鏢,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直升機強悍火力擊飛的碎屑。擊打在汽車的邊緣。將那些金屬車門砸出密密麻麻的小點子。
飛在中間的黑色直升機緩緩降落。那些魚貫而出的聯邦特警,放下槍,像迎接什麼重要人物一樣,排成兩行。立正。軍靴甩得噼啪作響。一時間,夏淺淺怔住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一名軍官從直升機上走下來。急步小跑到夏淺淺的身前。啪的一下立正敬禮。嚴肅地報告:“奉聯邦安全局命令。考愛島警備區少校史痕遠,前來向首長報道。”
山林間,那兩架直升機捲起的風。十分強勁。呼呼風聲中。夏淺淺第一次聽到有人竟然稱呼自己爲首長。她冷眼看着這名少校。
心想,果然,他腦袋被門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