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裂與【神之力】正以百分之一秒爲單位,進行完全不同次元的攻防戰時,當麻與土御門等一行人終於跑到了當麻的家。
“唉,真的是頭疼啊!這是哪門子的門外漢能搞出這樣的花樣來。”一進門,看到房間裡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護身符、民間工藝品跟地方信仰紀念品,土御門頓時頭大了。
仔細檢查了一番后土御門帶着一羣人跑到旁邊的小山上。並且在走之前往附近的人家裡丟着小罐子。
“這些是什麼?”當麻對土御門的舉動感到奇怪。
“氯仿,讓人暈倒的化學品。”
“什麼?你爲什麼這麼做?鄰居並沒有惹到你吧。”當麻氣憤的表示着抗議。
“魔法師辦事是不能給別人看到的,阿上,不要太天真了。”土御門推了推臉上的墨鏡,然後和御阪美琴小聲的說着什麼。
“土御門,不是我父親做的吧。”
“哼,看阿上的表情,你還搞不清楚真相?沒辦法,畢竟你對魔法這塊領域是門外漢。”土御門的聲音跟平常完全不同。
原本日常生活中那個土御門的形象,開始產生了龜裂。
龜裂不斷延伸,形象像玻璃一樣裂成碎片。
站在眼前的,已經不是上條當麻所熟悉的土御門元春了。
而是一個神秘、不爲人知的……魔法師。
“等等……土御門!你也察覺到我爸爸的模樣不對勁了?我在想,說不定發動了【天使墜落】的元兇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不,元兇就是刀夜,這一點絕對不會錯。只因爲他並不是故意要發動【天使墜落】,所以絲毫沒有自覺。”
聽到土御門這麼說,當麻大爲憤怒:“對……對了,土御門!我爸爸只是一般人,又不是像你們那樣的魔法師,怎麼可能發動那種世界規模的複雜魔法?而且你自己也曾經說過,這麼大的魔法必定需要魔法陣或是儀式現場,但根本就找不到那種——”
“就在你家啊。就在阿上你的老家。你沒察覺嗎?”
聽到土御門這句話,當麻不禁啞口無言。他完全無法理解土御門的意思。
“我說過了,我的專長是風水。而所謂的風水,指的就是藉由房屋內的隔間與傢俱配置來創造迴路的魔法。”
“什麼……?”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可以靠隔間及傢俱配置來組成魔法陣。”
當麻聽不懂土御門在說什麼。完全一頭霧水。
“喂……你在說什麼啊?這太扯了吧?那麼普通的家,怎麼可能是什麼神秘的儀式現場?什麼改變房間的配置就可以組成魔法陣……實在太荒謬了!”
“那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家。那裡面不是有很多護身符、民間工藝品跟地方信仰紀念品嗎?雖然每一樣都是不具太大意義的量販品,力量微乎其微,但可別太小看這些假貨,只要將它們擺在風水與陰陽的正確位置上,就可以產生相乘效果。”不知爲何土御門顯得有些開心:“例如說,大門旁邊不是有棵矮矮的檜木嗎?”
“我怎麼知道?”
“就是有。在樹上還有一個鳥巢,這叫宿木,用意是讓小鳥在此棲息。在神道中,神社入口處都會設置宿木,這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阿上你懂嗎?”
“什……什麼啊?”
“那就是鳥居。顧名思義,就是鳥的居所。鳥居原本是讓靈鳥,也就是神的使者休息的地方。而說到檜木鳥居,當然就會想到伊勢神宮。你說,爲什麼會這麼巧?”土御門愉快地笑着說道:“還有,朝南的大門口放了紅色的郵筒,【南方】的屬性色就是【赤】。浴室放了【水】之守護獸【龜】的玩具。廚房冰箱及微波爐上放着老虎的玩具,【金】的守護獸就是【白虎】。雖然每一樣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那個家裡面至少有超過三千樣的護符道具。如此龐大的數量在相乘效果下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將那間房子化爲一座神殿。”
聽了土御門這些話,當麻依然完全無法相信。
在當麻聽來,這些都只是土御門鬼扯的歪理。
“嗯,想必是因爲上條夫妻來到海邊而讓家裡空着,【儀式現場】纔會完成並啓動吧?”土御門以興致盎然並帶着冷酷的笑容看着當麻,“真是的……看來刀夜是比你的右手還可怕的特例啊。以偶然機率來說,那未免太完美了。我的心情好像是看見了天然的完美鑽石。不過,這種完美的偶然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少……少開玩笑了!誰都聽得出來你這些話太牽強了!”
“沒錯,的確很牽強——所以我纔不敢輕易出手將它破壞。”第一次,土御門臉上那股輕鬆的態度消失了。正當當麻感到狐疑的時候,土御門又說道:“阿上啊,我剛剛說的那些話的確很牽強,的確都是些歪理,但【天使墜落】確實是發動了。所謂的奇蹟,指的就是這麼回事吧。阿上啊,你相信奇蹟嗎?你相信那種萬分之一的偶然嗎?”
“你別再胡扯了!怎麼可能有那種事!魔法我雖然不懂,但如果是電子迴路、精密機械,怎麼可能在無意中完成!”
“但【天使墜落】的發動卻是事實。不如我們這麼想吧,阿上。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奇蹟百分之百得以實現。”
“什……麼……?”當麻腦筋一片空白。
土御門笑着繼續對當麻說道:“上條家中有很多‘紀念品’。這些‘紀念品’當初會這麼擺,並不是故意要引發【天使墜落】。對門外漢刀夜來說,這只是一個偶然,只是隨意擺設之下的結果。【天使墜落】的魔法陣,只是被無數的‘紀念品’在偶然間排列出來的。”土御門接着說道,“但是就算【天使墜落】沒有發動,也會觸發其他種類的大魔法。只要稍微改變‘紀念品’的配置方式,切換魔法陣的【迴路】就行了。所以那個魔法陣是不會‘失敗’的。不管怎麼配置‘紀念品’,都一定會發動某種大魔法。”
只是這次剛好發動的是【天使墜落】而已。
即使發動的不是【天使墜落】,一樣會觸發其他種類的禍端。
“阿上,你知道我爲什麼當時不在你家裡說出這些話?因爲那個魔法陣現在正處於安定狀態,絕對不能隨意改變。【天使墜落】已經算是危險性比較小的了,那個魔法陣還有可能轉變爲【極大地震】、【異界反轉】、【永久凍土】——這些可怕的戰術魔法陣,隨便其中一樣都可以輕易讓一個國家從地圖中消失……甚至還有可能轉變爲一些連我都看不懂的獨特魔法陣,別說你這個門外漢不懂,那可是連魔法師——連我土御門這個風水專家都不懂的魔法陣。絕對不能讓這些魔法陣發動,一旦發動,那就萬事休矣了。”
如果當麻碰觸到了“紀念品”而讓【天使墜落】解除,另外一種大魔法可能在那一瞬間發動。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好險。上條當麻、御阪美琴、黑巖以及我土御門元春——只要有任何一個人移動了阿上家的‘紀念品’,【天使墜落】很可能就被切換成其他種類的魔法陣。”
當麻終於想起來,當時土御門一直希望大家趕快離開上條家,原來理由在這裡。可是,他依然在心中尋找否定的藉口:“可是……可是……對了,我爸爸只是個一般人,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施展魔法應該需要魔力吧?我爸爸根本不知道怎麼控制魔力啊!”
“不需要魔力。阿上,我之前說過,所謂的風水是利用大地的【氣】來當作能量的術式,跟人類的魔力無關。”土御門舉起食指晃了晃:“假設【大地之氣】是發電機,【上條刀夜】是變壓器,【紀念品魔法陣】就是電子迴路,刀夜的立場等於是個重要共犯。”
上條刀夜只受到【天使墜落】的一半影響,或許原因就在這裡吧。
刀夜是引發【天使墜落】的犯人之一沒錯,但不是“主犯”而是“共犯”。
【天使墜落】不是藉由人類的雙手發動的。
發動【天使墜落】的主犯,是在惡魔般的巧合下所組成的風水結構。
“可惡……”當麻低聲咒罵。
但土御門卻完全不理會當麻的反應,繼續說道:“那個家就好像一輛跑在有無數切換杆的鐵軌上的電車。隨便破壞一個‘紀念品’,【天使墜落】都會切換爲其他【魔法陣】。”土御門滔滔不絕地說道,“所以要解除【天使墜落】,絕對不能一個個慢慢移動‘紀念品’,必須要一口氣將整個魔法陣全部破壞。”
“該死……”當麻再次咒罵:“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搞成這樣?老爸明明真的不知道魔法的事情,爲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
“不爲什麼。”土御門以泰然自若的語氣向充滿絕望的當麻說道:“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沒有道理,沒有理論,沒有因果,沒有目的,沒有意義,沒有價值。什麼都沒有。阿上,你應該很瞭解纔對。”
聽土御門這麼說,當麻依然完全無法領悟,只能像個孩子一樣露出狐疑的表情。
土御門卻帶着殘酷的笑容說道:“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當麻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凍結的腦袋過了一陣子,宛如冰塊在杯子裡溶化一樣,漸漸地重新開始思考。
因爲運氣不好。
因爲不幸。
這就是結論嗎?【神之力】鬧得天下大亂、地球在三十分鐘後將被燒掉一半、上條刀夜被當作整個事件的元兇,這一切的理由——就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
“……你…開什麼玩笑!”當麻搖了搖頭。完全不知道現在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總之,【天使墜落】一定得解除才行。
什麼運氣不好?什麼不幸?
事情已經無法因理由太愚蠢而當作沒發生過。
既然【天使墜落】的魔法陣就是上條當麻的老家,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選擇了。雖然不知道這麼做的結果會造成什麼樣的魔法陣開始啓動,只能儘快趕回老家將魔法陣破壞掉——總而言之,得阻止【神之力】施展毀天滅地的魔法!
“那我們馬上下山去解決掉這個問題。”
“現在似乎來不及了吶,還有5分鐘好像法術就要完成了。”土御門帶着猙獰的笑容毫不遲疑地回答。雖然天空中的魔法陣正在不斷的消失,而四個人中也只有土御門知道那代表着什麼。
土御門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訴說着“爲什麼你連這麼簡單的方法都想不到”,舉腳往當麻的方向踏進了一步:“只要在場的某人願意犧牲生命就行。”
當麻全身發寒。雖然不知道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身體下意識地向後躲了一步。
看着當麻,土御門笑了。他笑着這麼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神裂正忙着陪那個蠢天使。她是個絕對無法允許有人在自己眼前被殺的人,如果我提出這個建議,一定會被她阻止。這裡正好可以看的到我們住的旅店,至於你的母親和妹妹在剛纔我已經用你的手機給他們發信息說要去附近的飯店裡吃飯,而店主和他的家人也在被邀請的行列之中,要知道,明星效應還是很好用的,只要附帶一張和你的合影她們就很開心的答應馬上趕過去了。所以現在整個旅店裡應該只有你的父親在。而這裡用御阪的電磁炮可以很輕鬆的將整個旅店炸的一乾二淨。”土御門說着,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當麻感覺到胃底似乎有股沉重壓力,不禁攔在美琴的面前。
“你應該瞭解吧,阿上。到了這個地步,非得要有人犧牲才能收拾殘局。別擔心,只會有一個人犧牲生命,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所以阿上你完全不用擔心,不過別人就得擔心一下了。”土御門笑着晃動着雙手。土御門的手相當長,正符合了他的身高:“說真的,我實在滿頭大的,畢竟現在的我沒辦法使用魔法。這樣的身體還得接受教會的命令,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你不這麼認爲嗎,阿上?”土御門以打從心底感到有趣的態度說道。
這時,當麻終於想起來土御門總是怎麼稱呼自己了。
騙子、間諜。
“可惡……開什麼玩笑……!”當麻緊緊咬着牙齒說道:“別太小看我了!我絕對不會讓你以這樣的理由殺人!絕對不會!”
“呵,阿上你不必這麼介意吧?反正死的又不是你,跟你沒有關係。”土御門的話宛如正在戲弄着當麻。
有人就要在眼前被殺,怎麼可能不介意?
“可惡……快讓開!土御門!別妨礙我!只要趕快趕回老家,用我的右手將魔法陣破壞掉就可以了吧!”
“看來你完全沒理解。除非一擊將整個魔法陣迴路全部摧毀,或者是殺死提供動力的施法者,否則是不行的。何況現在再怎麼趕,也不可能在限制時間之內趕回你家。”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你認爲我這個叛徒會願意採納這麼不可靠的辦法嗎?”
當麻幾乎要把牙齒咬斷。
土御門完全不想嘗試不知道可不可行的辦法,從一開始便選擇了最簡單、最邪惡的方法。跟這樣的人是無法溝通的。不管說什麼,都無法被這種人聽進耳裡。
當麻緊握右拳,往前踏出了一步。
土御門元春看着當麻,以哀憐的眼神靜靜地笑了:“算了吧,阿上,這麼做只會讓你白白受傷而已。”
“少囉唆!我不能再浪費一秒鐘!我要一擊就幹掉你!”當麻絕對不敢輕視魔法師這種生物。他見識過史提爾、奧雷歐斯·伊薩德等人的力量,相當清楚魔法師有多麼可怕。
但是,現在的土御門無法使用魔法。
接受過學園都市超能力開發課程的土御門,應該再也無法使用魔法了。
“阿上,你以爲沒辦法使用魔法,專家就會輸給一個門外漢?”但是土御門的態度卻相當輕鬆,“我再跟你確認最後一次,阿上,就算明知道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你還是要阻止我?”
當麻緊緊咬着牙齒。
在視線角落的遠處的海邊旅館,自己的父親就在那裡。
“好,阿上你打算怎麼做?要阻止我,還是不要?如果不趕快解除【天使墜落】,【神之力】的魔法就會燒盡半數世界。對於牽制着【神之力】的神裂和Ron來說,也是時間拖得越長越危險。對了,Ron似乎已經重傷了。剛纔打了個電話過去,他雖然接了電話,但是從視頻上只能看到血來着,通話不到3秒就直接掛斷了,一直打不通,看來他的情況也很不好呢。”
如果,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如果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其他辦法……
“……這還用問嗎?”當麻下了決定:“我當然要阻止你!”當麻宛如野獸般吼叫,“我不同意這種做法!如果這種需要犧牲他人的殘酷法則真的存在,我就先殺了這個荒謬的幻想!”
“是嗎?”土御門笑了。一瞬間,土御門宛如像個孩子般笑了:“不然這樣吧,阿上。”笑容在一瞬間消失。
兩人的距離只有三公尺多,互相都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內。
土御門輕描淡寫地說:“要是你能撐得過十秒,我就給你拍拍手。”
“砰!”土御門腳下發出巨大的踏腳聲。
在一瞬間,土御門便將三公尺的距離化爲零。但這不是腳掌踏在地面上的踏腳聲。
而是腳。
上條當麻的腳趾被土御門用腳踏住了。巨大的踏腳聲原來是一記賤招。
“嘎……啊!”當麻痛得宛如腳上被釘了釘子,不禁想要往後退,但偏偏腳被踩住了,完全動彈不得。當麻的身體晃了一下,無法做出動作,視線不禁朝被踩住的腳望去。
但這卻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就在當麻的視線往下栘的那一瞬間,土御門的頭槌從上方視線死角轟了下來,堅硬的額頭敲在當麻毫無防備的頭蓋骨頂端。
“咚!”伴隨着激烈撞擊的聲音,當麻的腳失去了平衡。就好像被奮力揮出的水泥塊或是玻璃菸灰缸敲中一樣。
但土御門並沒有停止攻勢。
土御門的右手終於動了。當麻隱約可以看見土御門的右手正握拳往外畫了一個大圈,朝自己的側頭部而來。以拳擊術語來說,就是勾拳。必殺必中的拳擊技巧沿着水平的曲線軌道,瞄準當麻的太陽穴而來。
腳被踏住的當麻無法退後,昏沉的腦袋也無法看清攻擊並閃躲。於是他只能急忙伸手護住側頭部。
“唰!”的一聲,拳頭揮了個空。
(……?)這不到一秒鐘的空白,讓當麻愣住了。兩個人的距離近得幾乎鼻子可以碰到鼻子,實在沒有理由揮空拳。爲什麼在這樣的距離下,土御門的拳頭會沒打中?
不是沒打中,而是故意不打中。
當麻在不到一秒鐘之後便獲得了答案。土御門的拳頭穿過當麻側頭部後彎了回來,朝着當麻的後腦勺而來。就好像用手勾住脖子擁抱的姿勢一樣。
後腦勺。
即使是空手道或是拳擊比賽,攻擊這個要害也是犯規的,因爲有可能留下後遺症。
“轟!”巨大的衝擊聲。
“嘎……嗚……!”這一擊讓當麻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間消失,整個身體往下癱倒。土御門揮出的第二拳因此在當麻的頭頂揮空。
但當麻根本沒辦法把握這個機會。
因爲在這些極度兇惡的犯規技巧攻擊之下,當麻已經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了。兩隻手腕不規則地顫動。腦袋失去平衡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站起。腹部的力量一鬆懈,胃袋裡的東西似乎都要逆流。
如果把鍊金術師的攻擊,比喻成拿着巨大鐵板平均敲打整個身體表面,那土御門的攻擊就是以鐵釘深深插入人體骨架上必定會產生的“要害”之中。
前後左右上下遠近。雖然跟土御門相視而立,當麻卻有一種宛如被數個人從周圍同時出手圍毆的錯覺。
“你連三秒鐘都撐不到?”俯視着當麻的土御門開心地說道。
這不是當麻與土御門之間的差距。
雖然說專家在跟門外漢對決時,會因一時大意而露出破綻,但專家與門外漢的實力差距,是不會因一些小小的破綻而有所改變的。
“……嗚……啊……!!”當麻拼命想要再站起來。
雖然連移動一根手指頭都很勉強,卻依然想要再站起來。
“沒用的,阿上。因爲人體結構的關係,身體有些部位是無論怎麼訓練都無法強化的。詳情請參閱解體新書。”
換句話說,那就是要害。
“阿上啊,愛滋病沒辦法靠毅力治好,伊波拉病毒不會因耐性而痊癒,這每個人都知道吧?同樣的道理,現在的你無法站起來,已經不是精神論上的問題,而是解剖學上的問題了。”
賤招。
雖然經過無數前人證實了有效性,但因破壞力太過強大,絕大部分的人都基於良心而避免使用。然而這些都成了土御門元春的武器。
就算被批評是個卑鄙、骯髒的小人,土御門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土御門是賭着性命上戰場的。
對土御門來說,敗北也同時意味着自己所守護的所有東西都將失去。
“……嗚……”當麻擡頭仰望這個俯視着自己的強大敵人。
但土御門卻以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溫柔笑容看着當麻。
“阿上啊,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真的什麼都沒有。原本擁有的魔法才能早已枯竭殆盡,半路出家的超能力又停留在毫無用處的Level.0階段。爲了潛入學園都市,我已經不再是個魔法師。我已經失去戰鬥能力了。”土御門說道:“——但是,敵人是不會等我的。”土御門接着又說,“——所以,不管用任何手段我都非贏不可。”
在平靜的語氣中,當麻感覺到一股薄薄的寒意,不禁微微發抖。
與生俱來的才能已經不復存在,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獲得任何成果。土御門唯一的力量只有一股非贏不可的執着。將拳頭在煉獄般的戰場中燒炙,在地獄般的死鬥中鍛鍊。以無數的傷痕爲代價,換來了死裡求生的犯規技巧。
卑鄙根本不足掛齒。
土御門元春爲了獲得勝利,即使違反人性也在所不惜。
“唔……”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土御門如此渴望勝利?
就算不詢問當事人,當麻也可以猜得出來。
一定是因爲土御門心中,有某個想要保護的東西。
有一樣東西讓土御門就算在泥土裡翻滾,嚐盡鮮血的滋味,欺騙所有人,背叛全世界,也非守護住不可。所以任何卑劣的行爲都不會讓土御門有半點遲疑,絕對不會。
望着茫然若失的當麻,土御門慢慢地說道:“你贏得了嗎,阿上?”宛如在開導着不聽話的孩子一般,“跟我這種人爲敵,你認爲你贏得了嗎?這不是什麼專家跟門外漢之類的膚淺問題。憑每天悠哉過日子的一介高中生上條當麻,有可能贏得過我土御門元春嗎?”
上條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
“躺着吧,門外漢。”土御門不屑地說道。跨過已然敗北的當麻,土御門朝着美琴打着手勢。
(可……惡……!)當麻狠狠瞪着土御門的背影,咬緊牙關想站起身來。但是手腕邊移動就邊發抖,根本無法支撐自己的體重。而且有一種錯覺,似乎太過用力,血液將從腦袋中流失。
即使如此還是非站起來不可。
非站起來不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這樣,上條當麻帶着怒吼站了起來。
光是站起身來的動作,就讓當麻體內的肌肉骨骼內臟血管同時發出慘叫聲。
但是那又怎樣?
這些事情,根本無法成爲阻撓上條當麻站起來的理由。
當麻像一頭負傷的野獸般,瞪視着眼前的敵人。
眼前的敵人。
不再感到恐懼,不再感到絕望。
當麻要親手打倒眼前的敵人。
“剛剛沒打中要害……?不,是因爲你在遭受後頭部攻擊的那一瞬間往前踏了一步。你的勇氣讓你的受創程度減輕了。”土御門以微感驚訝的表情向當麻說道。但當麻什麼話都沒有迴應。
看着當麻的眼神,土御門嘴角微微上揚,笑了。
“嗯……你的眼神總算有個樣子了。這樣才能跟我旗鼓相當。很好,我土御門元春現在承認上條當麻是個‘敵人’。”土御門以悠哉的表情說完之後,便跟當麻正面相對。
宛如是對敵人的禮貌,如今土御門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土御門的長手擺出拳擊的姿勢,輕輕晃動。一副要使出全力的模樣。以專家跟門外漢的對決來說,這樣實在太殘酷、太無情,但當麻卻輕輕笑了。在他眼裡,使出全力是土御門表示敬意的方式。
當麻握起疲軟無力的雙拳,靜靜上舉。
一秒鐘的空白。
當麻跟土御門的拳頭輕輕碰了一下。
那一瞬間,戰火再開。
“砰!”土御門一步就衝到當麻的眼前。
這次當麻把一隻腳往後縮,因此沒被踩到腳趾。
但被土御門衝到眼前的局勢依然沒變。
鼻子與鼻子幾乎可以碰到的超近距離,土御門揮出拳頭。畫着大幅度半月形軌道的右勾拳——看似平凡,其實又是一招後頭部攻擊!
“……!”當麻急忙把左手伸到頭後保護後腦勺。掌管平衡的小腦如果直接受到衝擊,只要一次就會讓人倒地不起,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必殺技。
但是出乎當麻意料之外地,防禦的左手上沒有傳來衝擊。
定神一看,土御門將揮到一半的右手縮了回來,轉換成了其他攻擊。
(假動作?)
“使出來就可以打倒對手”的招式還不能稱爲必殺技。根本不必用,只要亮出名號就可以讓敵人嚇得發抖讓路的招式,纔算是真正的必殺技,配得上“必殺”兩個字。
但是當上條當麻察覺時已經太遲了。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當麻又將一隻手伸到了後面,等於整片身體毫無防備,全都賣給了敵人。
相較之下,土御門完全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
土御門的左手沒有握拳。攤平的手掌以驚人的速度畫了一個弧形打在當麻的耳朵上。“啪!”衝擊力穿過耳朵,直接傳到了鼓膜與三半規管,當麻雙腳一軟,全身失去了平衡感。
“唔……嘎……啊————!?”一擊就讓當麻再也站不穩,全身冷汗直噴。
就在當麻的膝蓋彎了下去,即將跪倒在地上的瞬間,土御門的右手再度攻來。不是拳頭,而是像鐵鎚一樣的肘擊。當麻雖然看見了土御門的肘擊,疲軟的四肢卻無法接受命令。土御門的強烈肘擊並非瞄準臉或是胸部,而是朝他的喉頭插了進去。
“咚!”的一聲。
當麻的呼吸完全停止。氣管沒有被撞斷,幾乎已經是奇蹟。
膝蓋跪了下去。
雖然想要奮力撐住,但身體已經完全提不起力氣。
“……嘎……啊……!”但當麻依然緊緊握着拳頭。
雖然身體已經快要倒在地上,當麻依然緊咬雙脣,朝土御門臉上揮出右拳。
抱着必死決心的一擊,全力打在土御門的臉上。
但是,得到的卻只有“啵!”一聲輕響。
這就是當麻他僅存的力量。
即使放着不管,當麻也會癱倒在地上。但土御門卻繼續將膝蓋用力往上一頂,由下往上撞在他的胸腹之際。
猛牛般的膝頂,讓當麻的身體浮了起來。
浮在空中的身體完全無法保持平衡,就這麼又狠狠跌回地面。
土御門開口說道:“十秒了。很了不起,阿上。”
當麻沒有迴應。
這次真的連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了。連顫抖都沒有辦法。不,事實上剛剛能夠再站起來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土御門的膝頂就跟頂在手術室中接受完麻醉後已經被開胸剖腹的病人身上沒什麼兩樣。
光是還活着,就已經是奇蹟了。
但是當麻卻依然沒有放棄,狠狠盯着眼前正俯視着自己的土御門。
“死……妹……控!”倒在地上的當麻瞪着土御門,土御門也俯視着他。
接着土御門說話了:“阿上啊,該放棄啦,時間到了。現在就算開法拉利也沒辦法在時間內趕到你家了。除了犧牲一個人之外,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除【天使墜落】。其實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即使如此,你還是不能接受我的做法?”
明明應該什麼也聽不見的當麻,這時卻聽見土御門的聲音鮮明地傳入耳中。
所以當麻回答他:“……當然!”雖然不知道土御門能不能聽得見,當麻依然接着說道,“……爲什麼要接受這種做法!除了讓每個人都能開心地笑,並且平安無事的結局之外,我不接受其他任何做法!”
“是嗎?”土御門說道。接着他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着通話中,而視頻畫面上看到的是全身已經被青色電流圍繞的米夏,Ron正光着上身用海水處理傷口,神裂滿臉蒼白的拿着繃帶在幫他包紮。
換句話說,他們那邊已經勝利了。
而土御門的做法似乎完全是爲了報仇而已。
“混蛋!把我打的這麼慘全部都是騙人的嗎?”看到手機裡的畫面,再看看天空中已經消失的魔法陣,當麻無力的嘆着氣,他知道,他被耍了。
“你忘了嗎,阿上?因爲我是個我行我素的騙子。到最後還敢叫我妹控,不騙你騙誰?本來還想再多騙一下的,不過有御阪在的話就不用那麼麻煩了。”然後土御門對着電話開心的說着:“Ron,你也是算計好的吧。”
“那是當然,雖然傷的不輕,但是至少我沒覺得我會輸。挨這樣一下怎麼可能讓我躺在地上躺那麼久?開什麼玩笑。天使以爲自己贏了居然也不補刀。”Ron歡快的說着話,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
神裂是有些體力消耗過度,但問題也不大。
“御阪,接下來全靠你了,雖然很想讓這個笨蛋更內疚一下,不過爲了身體着想,還是算了的好。”土御門對着御阪美琴比了個手勢。
美琴直接走了過來,對着當麻踹了一腳以後掏出一枚硬幣,接着一記巨大的橘黃色光束將當麻的老家直接轟成廢墟。
原本高掛着巨大滿月的夜空,突然變成了宛如正在燃燒般的夕照天空。
被【神之力】的魔法喚來的【夜晚】,變回了原本的傍晚。
角色替換的效果消失了。
【天使墜落】被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