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道路上,颳起陣陣寒風。
人們的喧囂聲不間斷地從遠方傳來,不過這種情況下卻顯得這裡更加空寂了。
在對峙着的Ron和法夫納之間,膠着的氣氛正發生着變化。可以明顯地看出,少年的戒備程度進一步提高了。
但是法夫納這邊則絲毫沒有變化。看上去就好像在說,無論Ron之後會如何行動都不會成爲一個威脅。
“而我們這些真正的龍神,既沒有興趣去支配世界也沒有興趣去殲滅敵對者。”法夫納簡單地說着:“要說爲什麼的話,因爲比起在這個世界浪費氣力,我們更願意重新創造一個新的世界。金錢、名譽、地位、歷史、真實……甚至是已經消失的生命。如果擁有一切的話,戰鬥理由什麼的不也就消失了嗎?”
不管是科學側還是魔法側,這恐怕是雙方都不會知道的機密情報。
“……”聽他這麼說的話,這的確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可是Ron總覺得法夫納哪裡說錯了。
對於Ron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爲只有他才能辦得到的事情要做。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爲了在人類社會中倖存下來,某些時候的暴力是必須的。
那麼,對於法夫納來說,這是什麼情況呢?
說到底,龍族是沒有與人類起爭執的理由的。人類確實是擁有足以將這顆行星吹飛數十次、毀滅上百次的武器。但是,就算是像大甩賣那樣把這些武器全部瞄準龍神,最終能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呢?
如果怎麼樣的攻擊都不能使之產生一點動搖的話,那反擊的理由也就沒有了。
正如前面所說,龍神能夠做到很多事。而龍神卻能用“不戰而勝”的方法使衆人全部失去戰鬥的理由。
就像對於Ron來說,無法拒絕空間系龍神交給他的任務那樣。
……那麼,法夫納到底想做什麼呢?
既然他已經說了不想在這個世界浪費氣力,那麼,法夫納現在是爲了什麼而跑到這個世界裡來的呢?
“很簡單的事情喲。”老人省略了冗餘的部分,簡潔明瞭地說道:“有限的盡頭將回歸於無。無限並不是物質的大量累積,而是慾望的消失罷了。雖然這正是吾等的境界,不過多少你還是能理解一點吧,少年。”
“不,我完全沒搞清楚哦。雖說我與別的龍神有所接觸,但所知道的也只是關於我家族的一點事情罷了。和龍神有關的一些大得沒邊的事情,我是完全不懂的。”
“這樣啊。聽到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就不由地會這樣想:隨意地把世界翻攪一通的北歐龍族真是越想越可惡啊。”
“……”
“但是,你其實已經稍微注意到了吧。”像是在試探Ron似的,法夫納繼續說道:“我們這些龍神是擁有一切的。所以才說我們可以毀滅世界並且從零開始創造新世界的力量吶。原本,我們是不會留意來自外界的威脅的。因爲如果不是【神】的攻擊,那外界的攻擊感覺起來就如同蚊蟲叮咬一般無力。”
“也就是說,你的問題是……”
“剩下的就是【神】與【神】之間的資源爭奪而產生世界均衡被扭曲的事件。龍神們都擁有改變一切的力量,但是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就像有十個畫師,但畫布只有一張。每個人都在這上面隨意地進行反覆書寫的話,就會變成打架了。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吧。”
“你是想說力量過剩了吧?”
“沒錯。神只需要一個就好,但是現實並不是這樣。”
(果然……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對啊……世界的均衡被扭曲的確是事實。可是如果真的和這個老頭說的一樣,那空間系龍神根本就不會來找我。難道這些說辭根本就是個誘餌?想要動搖我?)Ron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點:如果說【神】與【神】之間真的在發生資源爭奪戰,那空間系龍神根本就不會有時間出現在他面前,並且將他家族的任務交給他了……或者該說,Ron根本不會接到什麼家族任務而來到現實世界。
也就是說,這個黑袍老人是另有目的?
“並不是說我們都保持沉默就行了。”法夫納如此說道:“雜種,你相信所謂的命運嗎?”
“命運嗎?”
“哈哈,對於受到學園都市的科學毒害的你來說,這可能是有點難理解了。但是你常常會這麼想吧。”
“不,我沒怎麼想過。”
“是嘛。但是世界上是存在着無論如何都抵抗不了的命運的。這是超越個人選擇的強大法則。不過那也只是因爲,在不能認知的地方【神】和【神】的意見相互碰撞了而已。……不,從一開始,我們龍神就沒有想要加害特定個人的想法。倒不如說,依附於這顆渺小星球的個人是不會進入我們視線的。不過我們的行動仍然時常會給外界帶來影響,使世界產生巨大的變動。的確令人困擾啊。”
“也就是說,你並不會特地去關心這個世界。”
“正是。我們只對同樣階位的感興趣。話說到現在,你應該明白了我們對世界並無加害之意了吧?”聽法夫納那語調簡直就像是有人在說僅憑個人力量就能毀滅世界那樣。
如果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大概會反射性地想要進行反駁,但Ron是知道真正的龍神所持有的力量的。
而且現在法夫納所說的話已經讓Ron越發覺得可疑:“……那樣的話,爲什麼找上我了呢?不是說你們對這個世界沒有興趣嗎?”
“剛纔就說過了,我們的問題是僅有複數的【神】正處於資源爭奪的狀態當中。不管我們是採取穩重的對話,還是互相大幹一架,在和我們不相關的地方,命運都會因此而產生動搖,使得這個世界崩潰掉。但是在這個時候,如果能夠樹立一個統一的價值觀以及明確的前進方向的話,會怎麼樣呢?”
“等一下,難道說?!”
“雜種,對我們來說你的力量是必要的。跟我們這樣的存在進行對話並找到解決的方法,是你的話肯定能夠做得到的吧?”突如其來的言語,但是法夫納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換個說法的話,我們說不定就是世界命運的鍵盤。要是有誰來按下或者鬆開鍵盤上的按鍵,僅僅如此就能扭曲這個時代。這並不是由誰來的問題,是任誰來都能招致變化。無論是前進還是倒退,即使是什麼都不做的這個選項都會引起扭曲。所以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存在。雖然我們也大致地試着思考過不會帶給所有人麻煩的容身之處在哪裡,但是在那裡落腳的話真的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了嗎?想要在落腳的時候不給世間萬物造成麻煩,就要把這個問題從更加渺小的、從在地上爬行的螞蟻那個視角來看才行啊。”法夫納輕鬆地說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當然,並不是讓你白乾。既然我們願意把這份差事交給你,那自然也會給予你回報。事情解決完後,讓你回去龍界,返回你的故鄉也是無所謂的,這就相當於是能夠百分百確確實實地傳達到的願望和祈禱。若能將世界的均衡自由自在地進行控制的話,那在現實世界中喚來無盡的成功也可以實現了吧。哈哈,這一段果然很像在胡言亂語呢。擁有非凡力量的那條黑龍,能夠成爲手握一切的龍王嗎?”
從一直都是過着殺戮與被殺的生活中解脫出來的Ron,就要成爲支配全世界的龍王?
這是多麼諷刺的提案啊。
讓人不禁覺得這就像一個惡劣的玩笑。
“也就是說,你們對於征服世界之類的事情並沒有興趣。”沉吟了片刻,Ron說道:“而且就算你們自己把自己關起來,對這個世界也會產生好好壞壞的影響,所以想對這個做點什麼。”
“正是。”
“但是做這些事情對你們龍神又有什麼意義呢?”
“大概?並沒有?我們龍神到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企圖了。所以說,這算是心中起了毛刺的問題吧。與安全性是一個道理的。就算明白十有八九不會有問題的,不過要是看到危險事件發生數爲零的話,就能感到安心了吧?”
“‘安心’哈啊?”
“沒錯。話雖如此,你也不用緊張的,我們並沒有打算讓你一個人來揹負全部的行動和責任。我們只是想從外面來證明安心這個詞語而已。”法夫納只是說了這些。
“爲什麼?”
“爲什麼選擇你,這個問題嗎?我不覺得是因爲你做了什麼事情,我們才注意到你的。”老人乾巴巴地笑着說道:“倒不如說,從一開始,你就是被選中的。你是可以預想到爲什麼我們這些龍神會出現在你面前。面對像是你家族的試練,那些‘相對簡單’的局面你當然也能夠盡全力地解決掉,正因爲你不是一般的存在。雷電什麼的只是你力量上的附屬物而已。”
(真是非常讓人不知所謂的提案。……嗯?但是仔細想想,他似乎是對我的力量很感興趣啊。)一股不詳的預感涌上Ron的心頭。
“我們並不打算把力量寄存到你的身上,以此來獲得安心。不用想太多,這只是拜託你與我們合作。對於你至今爲止的所作所爲,對於你的勢力來說,這都算是增加了一張最大級別的王牌,只要這麼想的話就可以了吧。作爲龍族的孩子啊,想起你的本質吧。如果是你的話,不會很難的吧。”法夫納坦率地說着:“作爲回饋沒有問題的結果來讓我們能夠好好安心,爲此你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就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實現你想返回龍界的願望。”這是決定性的一句話。
Ron回想着至今爲止發生過的事情。雖然很多事情都讓他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但他姑且也算是走到了現在。
經歷這些風風雨雨的他,只是爲了那個想實現卻不知道該怎麼實現的願望。
“那麼……”這時,老人走近了黑龍,像是尋求握手一般伸出手的法夫納繼續說道:“你的回答呢?雜種。”
與此相對,化身爲人類模樣的黑龍直直地注視着法夫納的眼睛,然後做出了回答:“我拒絕。”
老者的手,就那樣停在了半空中。
“真是個高明的心理戰術。沒跟上節奏的話就會中計。”Ron頓了頓,繼續說道:“雖然從表面上看,你說的很多東西的確沒錯,但實際上就是‘給你一塊糖,再給你一鞭子’好讓他人強行服從。這就和爲別人準備好了衣食住行,然後對他說‘想要就得全聽我的’那樣沒什麼區別。”
“……吼哦。”
“而且你這個提案,首先是有前提的。我,擁有非同一般的力量。所以要在浪費掉之前就要好好使用這個力量,是這樣吧。”Ron像是激昂猛進一般地說着:“是誰決定了那種事情的?法夫納,我告訴你,不管是在龍界還是在現實世界,如果沒有特別的開端,我身邊或許就不會發生大事件的。現在居然告訴我說:具有非凡的力量?這不是胡扯嘛。”
“明明至今爲止已經見證了那麼多事。說你太年輕的話似乎又不太適合,正因爲如此纔想要你與我們合作啊。不過也正是因爲你不會被這些甜言蜜語所打動,所以才告訴你世界均衡已經被扭曲的情況。”法夫納反倒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但是無論如何,結果是不會改變的哦。”
“你是說我會改變想法嗎?”Ron歪了一下頭。
“那是早晚的事情。你會在失去之後再注意到呢,還是在失去之前就注意到呢?如果有事件發生的話,你還是會去解決。這和你是否有意識地去做沒有任何關係。那樣的話,是用正統的方法在經過大量損傷後解決問題呢,還是一開始就利用犯規的方法讓事件無傷解決呢……中途的道路多多少少有些區別,不過終點還是不會改變的。事件終究還是會解決的。只是死傷者的數目有所不同罷了。”
“……”
“這樣的話,不和我合作的理由就有點搞不清了。誰都不用死去就能互相微笑的道路,明明就在你的眼前,爲什麼你還要特地選擇有死亡的道路呢?我說的也不是你自己的性命,而是你周圍的人的性命啊。”
就算知道這個,但是不能被騙了。Ron緊握拳頭,壓抑在心頭的話終於抑制不住,說了出來:“法夫納,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走上和你一樣的道路的。”
“此話怎講?”
“你說過的吧。在災難萌發的時候,用我的力量擊潰它會比較好。但是不湊巧,我認爲你只是想要利用我的力量而找了個藉口。因爲,你根本就不是什麼龍神,你只是我們法布尼爾家族的始祖。但就算你是我家族的始祖,我怎麼可能會答應那種爲了得到想要的東西,甚至不惜用心理戰術,編個大大的、虛虛實實的故事來引我上鉤的傢伙啊!!”
“唔唔……雖然是雜種的,但智力卻如出一轍。這麼快就被看穿了還真是困擾啊。”響起了沙啞的嗓音,法夫納以“爲什麼會這麼快就得出結論”一般的口調宣言道:“我應該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吧。這是遲早的事情,只是在失去後才發現或者是在失去前就發現的區別罷了。”
緊接着,在法夫納的背後,從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中,“轟!!”的一下有什麼東西噴發出來。從下至上氣勢磅礴地飛出了某些東西,看上去就好像是兩隻翅膀。
然後又是“轟!!”的一下,一個粗大但很長的東西猛地從法夫納身後伸出。這個稍微和法夫納的外形有點相似的巨大東西,讓人覺得應該是某種劍,但本質其實是“尾巴”吧。
法夫納嘆了口氣,左腳在地面上踏了一下:“特地選擇了失去之後纔去注意,實在是不能理解啊。”
“……!!!???”因爲警備而汗毛直立。Ron的背上有什麼東西像電流一樣疾走着,但是現在纔想到逃跑似乎太遲了。
正後方那條形似劍的尾巴,已經揮下來了。
“轟!!!!”沒有什麼停頓的,把瀝青路面砸出一道豁口。
“竟然一擊就……”視覺也好聽覺也好,全都被吹飛了。Ron無法相信眼前的這副光景,事態變化的比他想像中還快。
堅硬物體崩解之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比起說是被炸彈吹飛,不如說是放在砧板上的一塊豆腐,被隨便用刀切了一下,就是這麼沒有懸念的結局。
好在路上並沒有行人。如果是在人多的地方,像這樣的一擊甩尾,那些被波及的無辜者們早就被砸成肉泥了吧。
(這種力量……好強!不妙,這傢伙……這傢伙的力量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雖然至今爲止遇到過好幾個強敵,但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樣。)
在破破爛爛的道路上,法夫納用不是很感興趣的態度說道:“紅色還不夠啊。呵呵呵……不夠!不夠!我的力量還不夠啊!原來如此,是叫做學藝都市的地方嗎?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儘管如此,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就好像發現了什麼很有趣的東西一樣狂笑着。
(糟糕!這傢伙在打學藝都市的主意!!!總之這傢伙的目標是我。在找出幹掉他的辦法前,先拿我自己做誘餌吧,不然的話……!!)黑巖、宸、御阪美琴、還有身邊許多人的臉孔都浮現了出來。Ron知道,現在已經不是悠閒地聽這個黑袍老人說話的時候了。
“而且被法夫納抓住的話,恐怕被他吞噬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並不是只靠Ron的直覺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對話的過程中已經有很多次他都發覺法夫納對他的力量非常垂涎。因此,Ron迅速作出了決定,反正法夫納只對他的力量感興趣:“來這邊啊,法夫納!你不是想要我的力量嗎?過來啊!!”Ron背過身去,開始全力地奔跑起來。
雖然不知道哪裡纔是終點,但Ron無論如何得吸引住法夫納的注意力。
“吼吼!!你就那麼想拖延下去嗎!?那樣的話也行吧,我就盡情陪你玩玩吧。現在只保留了一片薄皮般的力量的我急需補充。雖然你是雜種,血脈不純,但你的力量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法夫納血脈的年輕後裔,成爲我的血肉,成爲我的力量吧!!!!!!”
沒有時間去迴應背後的聲音了。Ron奔跑着,全力奔跑着。
大概是剛纔的一擊的影響吧,到處都裂開的瀝青路面幾乎翻了個底朝天。
除非是遇到非常緊急的事情。一般情況下,Ron去哪裡都是幾乎什麼都不帶的步行。不過現在因爲學習會的關係,纔會特意帶了噴氣揹包。
雖然噴氣揹包和Ron的翅翼裝備搭配到一起使用才能發揮出它的特點,但現在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慌慌張張地拿出噴氣揹包安置到背上,啓動!Ron再次像火箭一樣飛上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