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骨的冬即將收起自己的尾巴,帶着一身皎潔與無暇,等待着春溫暖光明的親吻。
寶華殿難得的清靜。夜昭雪褪去那件穿戴已久的紅色袍子,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以天尊繼承者候選人的身份來同夜西揚進行最後的道別,道別亦訣別。
殿內燈火黯淡,淺色的布簾印染着一層華麗不可言說的憂鬱。寒風掠過,蕭蕭瑟瑟,似是古琴奏出的傷悲,揮之不去,得之不易。
“這一次,讓我自己來選。”
沒等夜西揚開口,獨坐桌旁飲酒的夜昭雪緩緩睜開半眯的雙眼說道。
“我不想再以寶兒的身份遊離在這個所謂的世界了,我累了。”
“你難道真的以爲南宮皓軒不知道你就是夜昭雪嗎?你難道還認爲他是愛你的嗎?你爲他所做的犧牲他又怎能償還的清!”
夜西揚字字珠璣,言辭激烈。
“我愛他就足夠了。”夜昭雪動了動脣瓣,又輕輕闔起,神色依舊。
“你只是一個卑微的棋子罷了,你和他只有精神的纏歡,他所做的,不過是物盡其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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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夜西揚不願看到自己的親人爲他人所利用,最終腐蝕心智,將她的思想與身體一併據爲己有,無所適從。
“你心裡不也住着這樣一個人嗎?”
本是一句再平淡不過的語句,卻像把鋒利的匕首,猛烈筆直的刺向了夜西揚的傷疤,如鹽水混合着血漿,濃稠,辛辣。
“夜昭雪,今日你若踏出碧江宮半步,你我再無絲毫兄妹之情。”
“那又何妨,你覺得事到如今我......還在乎這些嗎?”
鮮紅的衣袍抖落在地。簾風再起,她已然離開,餘下幾縷不知名的清香,也將親人之間本就稀缺的情感線毫不猶豫地斬斷,甚至不曾給過一個藕斷絲連的挽回。
夜西揚臉色煞白,胸腔此起彼伏的躍動着。
“昭雪,你可知你這一去,便再無回頭的可能了......”夜西揚喃喃自語道,輕柔的話語隨即而逝。糅合,混雜在靜默的空氣之中。
碧江宮雲清殿。
人去殿空,就連飛鳥也不曾在這裡駐足。那時縈繞各處的薄霧似是隨着殿主去了,將雲清的裡裡外外暴露無遺。並無想象中的凌亂或者荒草叢生又或者是掛滿蛛絲。相反,殿內整齊乾淨,一塵不染,雖少了些仙氣,卻又多了一種人間桃源之感。
南宮皓軒一去不返,這不僅空了夜昭雪的心,也將穎兒全部的精神寄託一併收走。
世間千千萬萬說不清數不盡的離愁別緒,誰又能在意或是理解某一個渺小的人兒的所感所想呢?
穎兒靠着筆直參天的古木,努力回憶着記憶裡本就稀少的翩翩公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多麼可憐,他看過她不過幾眼,她卻像溺水的孩童,不願醒來,也不願爲他人所救。
月色是微涼的水,照着淺綠色的臺階,似一幅浮動的水墨畫。洛兒還是着一襲單薄的青衫,懷揣着一顆充滿企圖的私心如期而至。
“沒想到這雲清殿被你打掃的這般潔淨,倒有些動人呢。”洛兒似是誇讚又似是諷刺。
“怎麼,難道姐姐膩味了寶華殿,想同我一起清掃這空蕩的雲清殿了麼?”穎兒用左手撫着樹幹,竟用指甲扣下來一大片褐色樹皮,露出鵝黃色的內裡。
“妹妹何時說話變得如此尖酸刻薄了,一個人莫不是怕孤了。”洛兒用寬袖掩面,不禁輕輕嘲笑道。
“怕孤,可笑,只恐怕孤的不止我一人。”穎兒這才轉過身,嘴角扯出一絲淒涼的笑。
“你......”洛兒頓時不知說什麼加以反駁。
“洛姐姐還是開門見山的比較好。”
“呵。今日夜昭雪與天尊算是再無兄妹之情了,吵得那樣激烈,我想,如果不出意外,夜昭雪不過幾時便會趕去尋找南宮皓軒,你收拾東西準備着吧,以防誤了時辰,錯失良機。”洛兒說罷,又掩面笑着。補充道:“妹妹想要得到南宮皓軒的心,談何容易,除非你能代替夜昭雪。”
“這是什麼話,我是我,她是她。你以爲我跟你一樣,戴着假面過着所謂的人生嗎?我是愛皓軒不假,但我不會害人,得到他,只是時間的早晚罷了。”穎兒臉色鐵青。
“哎喲,我不過是說說罷了。妹妹真是“大徹大悟”啊,既然如此,我們的交易到此結束,我也希望你能遵守諾言。”洛兒失了笑意,擺弄着衣角。
“放心,我可不是什麼卑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