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江宮流光殿。
光芒璀璨的大殿空蕩蕩的,只餘下南宮皓軒一人側臥在金色座榻間,青黑色衣袍起了許多皺褶,彷彿一把上古摺扇。
輕睡中的南宮皓軒感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且愈發近了。似是密集的鼓點,有力的敲擊着他的心臟,弄得他倒不安慌亂起來。
“滾,不是叫你們都滾出去麼?”他震怒,健碩的身軀微微顫抖。
忽然間,腳步聲停止了。久久沒有任何迴音,一切又像一潭死水般沉寂。
“皓軒,是我。”蘇念煙兀自緘默了半晌,不知如何開口,城外的悽慘景象以及那些顛沛流離的人們深深印在她的腦海,她始終覺得這都不是南宮皓軒所爲,卻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相信,質疑,循環往復,竟有一陣陣的眩暈之感。
這個聲音,不是她麼?她不是已經葬身迷霧叢林了麼?難道……
南宮皓軒頓時欣喜若狂,胸腔裡立刻涌現翻躍着久違的激動。他從榻上起身,衣袍垂直落下,轉身的瞬間,眼裡竟噙滿了滾燙的熱淚……
下一個時刻,南宮皓軒早已將蘇念煙緊緊擁在懷裡,一如那年,他將她從水中救起,似乎又嗅到那股淡雅清香的馥郁,溫暖,也揮之不去。
“念煙,我就知道……你沒有死。”
蘇念煙被擁得很緊,很久。她瘦弱的身軀被他包裹起來,撲通撲通的心跳聽得再真切不過了。
“皓軒,你還好麼?”蘇念煙輕輕脫出他的懷抱,拿出袖間的絲絹替他拭去眼見殘餘的淚水。
這眼淚是真是假?面前的人還如從前那般麼?
南宮皓軒點點頭,露出多日未見的笑容。
“皓軒,離歌城遭此劫難,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蘇念煙湖水般的雙瞳直直盯着南宮皓軒不再澄澈的眼。
“念煙,你難道寧願去相信流言蜚語也不信我麼?” 南宮皓軒料到事情已經敗露,相必蘇念煙定有疑慮,纔會如此問他。
“皓軒,你可以不必回答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騙我。”
“我怎會騙你。”
南宮皓軒上前將手溫柔的搭在蘇念煙的雙肩。
“皓軒,天尊在哪裡?我知道他受了重傷,需要儘快救治。”
“天尊,我纔是天尊……”南宮皓軒的手突然加重了力氣,壓的蘇念煙有些喘不過氣,擡頭時,只見他面色猙獰,雙瞳泛紅,血管經脈通通暴起。
南宮皓軒發了狂般步步緊逼,直到將蘇念煙逼退到流光殿的死角。
“你不是想知道麼?那我就告訴你,沒錯是我將離歌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夜西揚……也是我打死的,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不自量力……” 南宮皓軒方纔的柔情似水剎那間如雲煙消散,一去不返。
蘇念煙的胸口此起彼伏,腦海除了空白竟多了一絲恐懼,噩夢終究成了現實,原本值得信任的人卻是一隻戴着假面的毒物,將身體肌膚的每一寸蠶食的一滴不剩。
南宮皓軒不再說話,整個人像是中了長劍般直直的向下倒去,面頰上浮出黑色霧氣……
“皓軒,你怎麼了皓軒?”任憑蘇念煙如何用力搖晃呼喚,都不見南宮皓軒有何迴應。
姍姍來遲的夜昭雪看到眼前的一幕,丟下包袱,立馬衝上前將南宮皓軒抱在懷裡。
“蘇姐姐,即便他做錯了事,你又何至於下此毒手?”
“寶兒,我又怎會害他,這都是他自己……”
“夠了,不要再解釋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寶兒,事實並非如此。”
“蘇念煙,煩請你以後莫要再喚我寶兒了,我是夜昭雪。來人,將此女打入天牢。”
一陣鎧甲聲晃動,配合着兵戈利刃駭人的迴音,朝流光殿而來。護衛卻愣在了原地,這不是救離歌於水火之中的蘇念煙蘇姑娘麼,於是遲遲不肯動手。
“你們都愣着幹什麼,沒看見天尊都被她害成這樣了麼?動手,不然,天尊醒了,你們誰也別想活。”夜昭雪厲聲呵斥道。
迫於無奈,護衛上前將蘇念煙的雙手反過來綁起來。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的確是沒有害他的。”說罷,蘇念煙就被護衛一路帶去了天牢。一路上雲霞繚繞,落日的餘暉灑遍了離歌的每一個角落,透過,穿越着處處狹小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