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兒——穎兒。”
蘇念煙的身體在錦被裡來回輾轉,汗水浸溼了她薄薄的衣衫,凌亂的髮絲貼在她臉龐的每一處。是噩夢,卻無法醒來。是假象,爲何痛得這麼真?
晚風拂過幽簾,吹得宮殿外懸掛的風鈴叮鈴作響,也將新開的花香緩緩送入每一個僻靜的角落。
兩行清淚從蘇念煙緊閉的雙眸中溢出,感覺被褥略微陷下去了一些,接着就是一陣溫柔的搖晃。蘇念煙終於掙脫了噩夢的束縛,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線如慈祥的母親一般懷抱着,溫暖着稚嫩的嬰孩。
窗戶被人推開,一身潮溼總算乾透,蘇念煙從榻上起身,正穿衣時,推窗人轉過身來。
無法傳達的聲音,被粉碎的思念之聲從體腔內滾動而來,將要衝出喉嚨的那一刻,卻成了擦不盡的熱淚。
面容姣好,步履翩翩,溫柔嫺靜......穎兒,你回來了。
“穎兒,你怎麼在這裡?”蘇念煙撇下衣袍,緊緊擁住面前的女子。
女子不作答,相擁過後,輕輕握起蘇念煙的手掌,用自己的手指劃下了兩個字。
“鶴舞。”
蘇念煙用力揉過雙眼,這纔看清,面前的女子雖神似穎兒,兩人卻有很大不同,鶴舞雙眉間鑲嵌着一顆紅色硃砂痣,她似一葉荷,從周敦頤的荷風中脫水而出,是江南煙雨中孑然的一蓑。淡粉衣裳,潔白邊飾,襯的她不食人間煙火,獨有一二。
鶴舞從衣袖中取出陌上雪留給蘇念煙的紙箋,清秀的字跡躍然於紙張。
“今夜,星辰甚好,蓮池見。”
“是叫我赴約,想來是有什麼事,可是蓮池在哪裡,我未曾去過啊。”
鶴舞牽起蘇念煙的手,寫下“我帶你去。”
“鶴舞,你,不會說話嗎?”
鶴舞點了點頭,蘇念煙擡手將一縷亂飛的髮絲挽到耳後,微微前傾,再與鶴舞相擁,這次,卻是不住的抽泣,彷彿害怕失去蜜糖的孩子。
雪域密室。
“南宮,現在只要你進入這潭水潛心修煉,不出幾日,你便可大功告成了,到時候,誰都不是你的對手。”黑衣人猖獗的笑着,笑聲迴盪在密室。震得碎冰渣直往下落。
一個時辰後,顧辰逸如期到了密室門前帶走穎兒,卻不見她的蹤跡,密室門大開,只見一團黑漆漆的焰火熊熊燃燒,雪地上盡是黑色的灰燼......正要進去,卻被一道寒光彈開。
“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闖入。包括你。”南宮皓軒冰冷回絕道。
“包括你。”三字久久縈繞在顧辰逸的腦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爲何如今換來的卻是冷漠,難道有什麼是他顧辰逸所不能知曉的麼。
你要做強者,我甘願奉獻一生,至死方休。
幾日後,顧辰逸才從流言蜚語中得知穎兒化煉的事。
一壺清酒,幾盞枯燈,形單影隻,對月邀人。顧辰逸沉溺於美酒,心卻似墜入一方汪洋,大海撈針般,找不回來了。
蓮池。
萬里蠻荒不同於它乾枯的名字,它是藏於地窖的甘泉,外表乾涸,內心溼潤。闖過沙漠戈壁,卻是一片繁華,古木蒼翠,雲霧繚繞。罕見的白玉鋪造地面,遠方是嫋嫋霧氣籠罩的若隱若現的宮殿,梨花木雕刻成鳳凰展翅欲飛,青瓦堆砌,浮窗玉石,繞過一條曲折的路,踏上青苔臺階,臺階竟緩慢下沉,似一葉孤舟,飄向小島似的蓮池。
接近蓮池時,中央紅燭光搖曳,遙望去,陌上雪正坐在蓮池邊的古木走道,手拂古琴,間或抿一口清酒,他烏黑的髮絲隨風舞動,純白的衣襟起起落落......
深沉的夜空透着點點星光,浮動的風帶着月光的憂傷撲進陌上雪,蘇念煙的懷抱,在這寂靜中沉淪。
蘇念煙正要拉住鶴舞走向古木走道時,卻發現她早就不見了身影,倒有些失落。
“如今只是初春,這裡爲何會有如此之多的亭亭芙蓉,且綻的這般嬌美。上雪,你約我來,不單是賞花,看星辰吧?”蘇念煙開口道。
“這些芙蓉永遠都不會敗的,也不分四季。念煙,今夜我找你來,確有一些事要告知你。”
琴聲起,蘇念煙沉醉了。一如多年前,她彈奏的那曲離殤,熟悉,終歸還是淡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