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巫子蕁人格的思想,中了他的幻境,看到了自己的死亡,除了特殊情況之外,巫子蕁人格應該會就此永遠沉睡下去吧?
那麼,醒來的,就會是巫子涵了。
她放在身邊裝着戮蠱蟲的蠱盒,突然被打開了,彷彿是隨着她的倒下,才摔在了地上。
鍾夙掃到這一幕的時候,臉色不由得變了變……
她醒來的時候,只見到下水道內的螞蟻密密麻麻。
她最後只記得一句話——你和她有很大的不同——
巫子涵是巫子涵,巫子蕁是巫子蕁,她們是兩個人。
她眨了眨眼睛,終於是恢復了意識。
密密麻麻的螞蟻圍在她身邊,似乎在和什麼東西搏鬥着,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已經如同半個手掌大的戮蠱蟲。
飽餐了一頓的戮蠱蟲的身體上,已經長出了細小的針刺,它們曲着身子,似乎很想接近巫子涵。
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心臟的氣息,讓它們飢渴。
巫子涵一臉驚訝,正在擔心着,才發現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佈下了陣法,散發着淺淺的符印光芒。
鍾夙屈着膝蓋,坐在角落裡,身體周圍都是鮮紅的血液。
他垂着眸,閉着眼,彷彿已經失去了生氣。
巫子涵顧不得許多,匆忙走了過去,見到他身邊爬行的幾隻戮蠱蟲之後,臉色蒼白入紙。
他的胸腔都彷彿被翻動了一遍,除了滿目鮮紅,什麼都看不到了。
巫子涵的眼眶紅了紅,是自己,是那個“巫子蕁”殺了他嗎?
她吸了吸鼻子,捂着嘴,眼淚險些就徹底流了下來。
似乎是聽到她隱忍的哭聲,鍾夙的手指顫了顫。
他沒有睜開眼睛,但是還是吐出了一口氣一般,輕緩地說:“拿着我的符咒,可以離開這個陣法……”
巫子涵頓時驚喜:“你……你還沒死?”
鍾夙心中苦笑,表面上卻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露出一絲表情了:“戮蠱蟲還真的讓人頭疼,它終究是有辦法進入別人的心臟,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更不知道,爲什麼……我還活着……”
現在是活着,還是死了,他已經分辨不清了,那種鑽心蝕骨的疼痛感太真實,鍾夙很懷疑,自己現在到底還是不是個人了。
戮蠱蟲是從他的腳底下鑽進來的,它們看上去就像一個小黑點一樣,然而一旦快要接觸到心臟,它們就開始露出了兇殘的本性,一口一口地吞噬掉他的心臟。
巫子涵深吸一口氣,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她擡起鍾夙的手臂,說:“你是因爲我才變成這樣的,你還活着,我會帶着你離開這個的……”
從接觸神秘的巫蠱之術起,她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神秘不可能的事情。
也許,真的世界上真的有人沒了心臟還能活……
鍾夙別拍開了她的手,無力地坐着:“沒用的,你馬上帶着我的符咒,離開這個陣法,我不能走,我得和你帶來的戮蠱蟲起來,留在這個地方……”
很顯然,他所說的“留在這個地步”,是指和戮蠱蟲一起葬生在這裡。
戮蠱蟲很難控制,它們在沒有吃飽之前,都會對心臟擁有極爲強大的食慾。
巫子涵跌坐在地,看到他血淋淋的身體,終於是哭出了聲來。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爲了自己,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來賭。
她喃喃地說着:“爲什麼我醒過來,就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和巫子蕁之間發生了什麼?其實,我都知道的,不管放出戮蠱蟲的人我還是巫子蕁,都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我殺了你的事實……”
鍾夙的眼睛一直沒有睜開過:“從她接到我的符印開始,就已經中了我的幻境陣法,在那個幻境之中,巫子蕁人格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她被我殺死了,請你,不要再讓她活過來。”
“現在,拿着我的符咒,馬上離開這個陣法。”
話音一落,他徒手畫符,將符咒塞在了巫子涵的手裡。
巫子涵淚如雨下:“爲什麼……爲什麼……”
鍾夙再次說道:“走吧……”
巫子涵死死地捏着符咒,一動不動。
鍾夙低着腦袋,輕聲說:“如果見到她……還是什麼都不說好了……”
有什麼好說的呢,說多了,她又該傷心難過了。
第二次的打擊,她要如何獨自承受?
巫子涵咬了咬脣角,看着身後翻滾的蟻羣,還有肆虐的戮蠱蟲,只好站了起來,捏着符咒,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不想回頭,蠱女不容許輕易哭泣,雖然他已經看到了她流淚的樣子,但是她還是不願意在他面前繼續狼狽。
鍾夙坐在下水道的角落裡,閉着眼睛,手指沾了自己的血液,勉強忍住渾身上下的疼痛,緩緩在地上畫着圖案。
哪怕什麼都看不到,還是能夠一筆一劃地畫出來。
他需要一場大火,來解決這裡殘留的螞蟻和戮蠱蟲。
巫子涵手中的符咒化爲金色的符印散去,她終於是停了下來。
她蹲在了地上,抱着膝蓋哭泣。
巫子蕁,我終於徹底打敗了你。
巫子蕁,你看,事實證明,一個人選擇什麼道路,比她的能力更重要。
巫子蕁,你還不明白嗎,邪不勝正,你那病態的心,早已該淘汰。
……
她想,自己永遠不會忘記,自己這段特殊的經歷。
哪怕是簡單的朋友,只要堪堪成爲了朋友,可以稱得上那兩個字,他們便都會認真對待。
任何一條生命,都是可貴的。
戚不負送孟小狄去了醫院,醫生立馬準備幫他急救。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站在醫院的走廊裡,靜靜等待着。
眨眼之間,異樣的疼痛就遍佈全身,一點一點地蔓延到她的心裡。
她深吸一口氣,蹲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竟然是動彈不得半分。
發生了什麼……
她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路過的護士看到她,忍不住關切地詢問道:“小姐,有什麼不舒服嗎?需要叫醫生嗎?”
戚不負還是保持着這種缺乏安全感的姿勢,蹲在地上。
於是護士小姐越發擔憂了起來:“小姐,你是哪裡痛嗎?”
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猛然之間,慟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