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女生這邊淨化的是北美分隊錢水廷的老婆艾貝貝,她在美國是搞流行病學研究,實在不適合搞這樣的“淨化”工作。被叫來主持的原因無非是因爲她是衛生組裡唯一的女醫生而已。看到這番哭叫聲震天的模樣,一貫是賢妻良母的她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慌亂的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只不過是理髮,爲了衛生的考慮――”
但是女人們完全不聽她的,哭叫聲是帶有傳染性的,檢疫所上空哭聲一片。幹活的臨時工自然不會憐香惜玉,繼續進行剃髮工作,艾貝貝急得直跺腳,連連對動作粗暴的女工們囑咐:“動作輕點,別嚇着人!”
女臨時工們可沒那麼多的忌諱,她們的報酬是每理一個髮可以領半兩米,所以個個爭先恐後,唯恐自己剃得少了吃虧。這樣快速高效得動作之下,很快就把五十三名老老少少的女人的頭髮全部給剃得精光,趕緊又向男人那一面趕去繼續她們的賺錢之旅了。
大約是發現哭叫也不會有什麼作用,也可能是累了,聲音慢慢得平息下來,有人把枷板一一打開,驅趕着她們繼續往澡堂裡去了。
檢疫所的澡堂供頗費了工程部的一些心思:壓力供水依然是採取水塔的辦法,水則是從文瀾河畔的過濾水池裡抽取來得經過簡單的砂石過濾和沉澱的河水。管道是用竹子做得,水龍開關採用了最簡單的槓桿式。缺少密封件使得整個管路和開關係統一直會漏水,解決的辦法就是在水塔上單獨安裝了一個閘門,當沒人洗澡的時候把閘門關閉,杜絕輸水滲透造成的浪費。
浴室分爲男女兩路,中間用木板牆隔開。每邊都設有二十個淋浴位,沒有花灑,水直接從竹管裡往下衝。地面同樣用木板鋪設,兩邊設有排水溝,自然這裡的污水是不會去污水處理廠的,直接往海里排放就是。
郭三娘隨着人羣被趕進了這個又大又長的屋子。裡面溼漉漉,潮乎乎的。還橫七豎八的許多粗細不等的竹管。女管家――這個看上去即漂亮又威風的女人一定受主人寵愛的管家女人了――衝着她們一陣比劃,不知道又說了什麼。接着她身邊的一個丫環用官話、廣州話、閩南話輪番叫着,要她們除去衣服,準備洗澡!
女人們又開始大呼小叫。洗澡對南方人來說常事,但是一羣人全脫guang了一起洗的事情可從來沒有過,有些出身稍好些的女孩甚至蹲在地上捂住了臉孔,堅決不肯脫衣服。
浴室裡女人們的吵吵嚷嚷讓工作再次停頓下來,艾貝貝無計可施,她好話說盡,竭盡所能的用了一切可能的方法來解釋、安慰,卻發現她的話根本沒人在聽,或者說沒人聽得懂。初雨――這個苟家莊裡主動投靠穿越者的丫環見這位主事的女短毛無計可施,便站過來,恭恭敬敬的問:“太太,可許奴婢來處理嗎?”
艾貝貝擦了下腦門上的汗:“嗯?好啊。對了,和你說多少遍了,不要自稱奴婢,我們這裡人人平等――”
“是。”初雨答應了一聲,知道這位女短毛又在扯什麼人人平等的鬼話了。她是不懂得,也不想懂,她的想法很簡單,要在短毛們面前竭力表現自己的能力才幹,以後也能混個象生產隊長這樣的位置做做。所以自從到了生產隊裡,她就努力的學習普通話――要出人頭地,不會說主人們的話怎麼行。
初雨要過一隻鐵皮喇叭,運足全身的力氣吼叫了一聲:
“肅靜!”
初雨的吼聲幾乎搖動了牆壁。連艾貝貝的耳朵都有點嗡嗡叫――沒人想得到這麼一個單薄的女孩子能發出這麼尖厲的聲音。立刻,房間裡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立時停止。
她轉身面對艾貝貝,只見這個女短毛也目瞪口呆,她意識到:這是因爲自己的舉動而引起。
“衣服-全部-脫guang!”初雨繼續吼叫着,“再不脫得,拉出去家法處置!”說着她手裡的鞭子揮得呼呼直響。
艾貝貝不喜歡這監獄味道十足的表演,但是她知道有時候簡單粗暴比循循善誘有效得多。她點點頭,轉身溜了出去。
田三娘跟着大家一起很快脫guang了衣服,再也顧不上害羞什麼的,一個個的捂胸遮羞哆哆嗦嗦的低眉順眼不敢看其他人白花花的身體。
忽然腦袋上的橫排的竹竿開始噴出水來,下雨般的灑落在她們身上,這些水帶着難聞的氣味。人羣裡斷斷續續的發出了一些吃驚的叫聲,但是在初雨兇橫的目光下,很快就安靜下來。女臨時工們擡來了一筐皂莢――資源勘探人員在百仞灘附近採集到了不少,眼下正用它暫時替代肥皂。女工們如同抓小雞一般的兩個一組的快速處理着她們:用水衝,用皂莢抹,用大號的馬鬃刷子無情的刷,女人們沒有敢哭鬧的,小聲的抽泣聲則此起彼伏。
郭三娘全身都被刷子刷了個遍。弄得身上的皮膚痛得像是掉了一樣,一邊洗一邊流着眼淚--一度她以爲自己的皮膚都要給刷下來了,但是實際上那一片片掉下來的東西是長年累月的積攢起來的污垢。在她被認爲清洗乾淨之後,一個女工帶她出去帶進另一間屋子,管家娘子穿着白色的大褂――奇怪,難道這家有人死掉了麼?
“喝水吧。”管家娘子的態度倒是很溫和,遞了個瓷碗過來。郭三娘順從的喝掉了,這水有些甜,又泛出陣陣苦味。接着她躺到一張鋪着白布的榻上,全身上下都被管家娘子摸弄了一番,連她小便的東西和屁眼都沒放過――郭三娘又羞又怕,卻又鬧不明白,一腦袋漿糊,乾脆任她擺弄了。
管家娘子端詳了她一下,對着旁邊的女工說了聲:“XS號的!”接着就從架子上取下了套棉布衣服,出乎意料的是這是全新的衣服,不象大戶人家那樣只給新來的僕人穿舊衣服,顏色是靛藍的,質地很粗,但是即乾淨又柔軟。只是模樣着實古怪,象和尚穿得一口鐘一般。套上去,把腦袋和四肢露在外面。穿上之後顯得大些,腰裡有腰帶可以繫緊。鞋是一雙木屐。
穿好衣服,管家娘子給了她只小號的藤箱子,又拿起郭三娘脖子上的竹牌看了看,又拿起個夾着紙的木板掃了一眼。
“1628020014號,隨身物品:斷齒梳子一把。”她大聲說着,旁邊的女工就從架子上取下一把拴着一個同樣竹牌的蒸籠來,裡面正是她的梳子,還有些溼乎乎的。
當男女兩行人在浴室後面從新匯合在一起的時候,田三五費了半天勁道,也沒把郭三娘給認出來,都是一模一樣的光頭藍衣,不仔細看得話,連男女都快分不出了。有些人偷偷的笑了――這可真夠滑稽的。
“老爺不會是和尚吧。”有人嘀咕着,依次來到幾排木房前。
“叫什麼?劉三八?”在那裡問話寫字的似乎是個讀書人,雖然他也穿着短毛們的對襟上衣,田三五見此人的頭髮短得只有些毛茬,知道一定也受過同樣的待遇。家主爲什麼喜歡把下人們都剃成光頭呢?田三五實在想不通。
“這是第幾個姓劉的了?”
“首長,是第四個了。”
“改叫劉四!”
“知道了?你以後就叫劉四了!”
“謝謝主子賜名――”這個人還算機靈,剛想磕頭討個賞包什麼的,已經給人拽到一邊去了。
“你叫什麼,田三五?”問話的張興教看了下名單,“首長,還沒有姓田的,就叫田大吧?”
“沒創意,叫田涼好了。”
“記住了,你以後就叫田涼了!”張興教把他的名字登記上去了。
新出爐的田涼一臉懵懂,反正主子給奴才改名是天經地義的,總比什麼三五強多了。
登記過的人站在桌子旁邊,田亮探頭探腦的望女生那邊,終於在人羣中把郭三娘找到了,眼見周圍的人並不禁止他們說話,悄悄的湊過去問道:“三娘,剛纔還好吧。”
郭三娘眼見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一年多的小哥哥也成了個禿子,再想自己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有心要把光禿禿的腦袋遮起來,又沒有什麼物件,只好紅着臉點點頭,小聲道:“還好,就是把頭髮——頭髮——”
“在人屋檐下不敢不低頭啊,連性命都是別人的,還說什麼頭髮呢。”
“主人家給改名叫田涼了,你改了沒有?”
郭三娘點點頭說:“改了,原來有個短毛非要叫我郭津津的,但是有人又不肯,現在改成郭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