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危急!”駱陽明再也顧不得其他,對着軍士吼道,“要出大事了!”
軍士亦知情況不妙,立刻道:“趕緊去!”說着又對身邊幾個士兵道:“全體注意,準備射擊!”
駱陽明大呼一聲:“兄弟們,抄傢伙上!”
宋銘爬上城頭便聽到鳥銃聲和隨之而來的廝殺吼叫聲,他知道追兵已經抵達,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儘快出城――只要出了城,黑燈瞎火,髡賊又沒有騎兵,雙方在野地裡捉迷藏,自家熟悉地形更容易擺脫。
然而揹負髡賊的親兵身負一個一百多斤的大活人跑了一路,到了城下已是筋疲力盡,再也無力負着他攀爬,不得不臨時換人。這一耽誤又是好一會,好容易這解髡被人捆着拽上了城頭,大雲門城樓那邊又傳來一陣嘶吼聲。無數燈籠火把晃動着朝這邊來了。
被發現了!宋銘心頭一緊,這也太快了!現在爬上城牆的不過十多個人,其餘的人還在城根,就算全上來,也不過三十來人,根本不足以長時間抵擋。
“快!把髡賊縋下去!”他命令道。
此刻已經來不及從容設置繩梯了,幾個兵丁立刻將長長的繩索捆在解邇仁身上,一個勁往城垛旁拖拽。
解邇仁雖說被弄得眼不能見,口不能言,但是耳朵還是聽得見的。剛纔這一番上下折騰和聽到的話語,解邇仁知道這夥人是要把自己綁架出城。
綁架出城,目的不問可知,一定是要把自己交給大明朝廷――想不到元老們之間的玩笑話:送你去嚐嚐東廠公公的手段竟然要落在自己頭上了。一想到這裡,解邇仁手足冰涼。雖然被捆得如同糉子一般,卻也是拼命的掙扎。
人到生死關頭,能暴發出很大的潛力,何況他已經聽到追兵趕來的聲音,更是不顧一切的拼命掙扎。一時間三四個兵丁居然拿他無可奈何。
宋銘見狀,反手一刀背拍在解邇仁的腦袋上,當即將他打暈在地。
“快!”他催促着。
然而這時大雲門城樓上已經從城根下的火光和拼殺聲中判斷出這裡有問題,一枚告警的信號火箭騰空而起。隨即是米尼槍齊射的槍聲劃破夜空。城頭上正在活動的兵丁瞬間就被擊倒了三人。原本正託拽着往城垛過去的兵丁亦被擊倒在地。
宋銘這下真得急了,一迭聲地吼道:“快!快!快把他縋下去!”說罷又對其他人一揮手,“攔住他們!”
七八個已經爬上城頭的親兵立刻迎了上去,駱陽明看到黑暗中有人出來迎戰,知道此行不虛,當下一聲令下,重人講手中燈籠火把同時拋出,瞬間講縋城地段照得通亮。一時間,宋銘等人的聲音被照得清清楚楚。連癱倒在地的解邇仁他都看到了。
駱陽明抑制不住的心頭激動,大喝一聲道:“弟兄們,富貴榮華就在今朝!大夥拼了命上啊!”
這百十個力工見對方人少勢單,膽氣愈發壯了,一個個抄起槓棒砍刀一路殺上前去。對手雖是精兵,也架不住這邊人多膽氣壯。不過片刻功夫便被優勢的力工們壓倒了,整段城牆到處是廝殺和喊叫聲。不時還有人失足從城頭墜下。
宋銘眼看局勢失控,不但城頭上己方已被淹沒,城下各處亦有燈光火把朝着這邊涌來,知道再無可能將真髡帶走,只有取他的人頭再說了!
但是此刻整個翻越地點上已經是人頭攢動,到處是搏殺的人羣和翻滾的軀體,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解邇仁的下落。就算找得到,在這亂軍中要取下他的人頭也是難上加難。眼看着自己身邊的親兵家丁愈來愈少,知道再不走怕是自己都要陷進去,宋銘不覺長嘆一聲,大喝道:“走,快走!”
說罷,自己縱身躍出垛口,抓住繩索滑落下去。
緊跟着又有幾個兵丁抓住繩索縋城而下。餘下的不是被殺便是被打翻在地生擒活捉。城根下,蔣鎖的十多個人也死傷殆盡。蔣鎖背靠城牆,拼死揮舞着刀劍抵擋,奈何周圍的力工愈來愈多,這些人個個殺紅了眼,槓棒如雨點般朝着他落下,不多片刻功夫,蔣鎖便被砸得頭破血流,手中武器也失去了,跌倒在地爬不起來了。
溫鐵頭制止了其他人:“這是個官兒,把他抓起來交給澳洲人領賞!”
城頭上,駱陽明心急如焚的在屍體和傷員堆裡翻找着解邇仁的下落,生怕自己的判斷有誤。耽誤了營救元老。一直找到女牆下,才發覺有個人被捆得結結實實,頭上還罩了個黑布套,藉着火光可以看出他穿得是幹部服。
駱陽明心臟一陣狂跳,趕緊搶上幾步將人翻了過來,撤下頭套,見果然是解首長,見他雙目緊閉,頭上還有血跡。心中大駭,趕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鼻息平穩,再摸他脖頸處,依然有脈動。駱陽明不覺得渾身都如同卸了力一把,竟然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癱軟的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這邊守門的軍士也趕到了,見狀吃了一驚,問道:“這是這麼回事?”再定睛一看駱陽明膝上抱着的人,不覺大吃一驚:“是解首長!”
駱陽明微微點頭,低聲道:“你莫要聲張,趕緊找一副擔架來。悄悄地把他送回去。”
“是,是,”軍士汗如雨下,想起自己剛纔嚴詞拒絕,險些誤了大事!這解首長若是就此被明軍抓去或是傷了性命,自己豈不成了罪魁禍首。想到這裡他不由地結巴道,“我,我這就去……你老莫要在意,剛纔都是我豬油蒙心!你老真是頭號的大功臣!”
駱陽明搖頭道:“你莫放在心上,快去辦吧。首長也受了傷,還得送回去救治纔是。這件事你莫要聲張。”
“是,是。我知道了。”軍士敬了個禮,趕緊去找擔架。心裡暗暗罵自己愚不可及:天大的一場功勞白白放過不算,如今搞不好還有責任!
不一會擔架找來,駱陽明叫兩個力工先解了解邇仁身上的繩索,再擡起擔架回府衙去。他自己由一個力工攙扶着勉強站了起來。這時候溫鐵頭氣喘吁吁的也趕來了,身上亦是血跡斑斑,滿頭是汗。
“老爺!”他興奮地說道,“我們抓住個當頭的――人救下了?我瞧着有人擡擔架下去了。”
“救下了。”駱陽明點點頭,“平安無事!你和你的弟兄立下大功了!”
“總算祖宗顯靈!”溫鐵頭道,“老子要轉運啦!”
駱陽明微微一笑:“你把兄弟們都集合起來,死了、傷了的都要安置好。先列個名單給我。活着的要論功行賞,死了的也得有撫卹。都是好兄弟,不能叫他們賣命沒個下場……”
“你放心,我這就來辦!”溫鐵頭看他的模樣,忽然皺眉道,“老爺你受傷了?”
“我沒事,只是身子軟得很。”駱陽明急於要回府衙和趙豐田商議善後,“你叫兩個弟兄,擡轎子也好,揹着我也好,趕緊送我去府衙。”說罷他又叮囑道,“今日之事,不要向起任何人提及!”
“明白!”
趙豐田在府衙裡如熱鍋上的螞蟻。大雲門的槍聲他亦是聽到的,聽到槍聲之後,他便立刻派人向大雲門增援,同時探聽消息。
聽聞駱陽明在大雲門城頭上救下了解首長,已經把他送了回來,趙豐田亦是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渾身顫抖。
真是千鈞一髮!趙豐田心想,要不是駱陽明,這回梧州城裡鬧出來的亂子,自己以死謝罪都不足以平息了……
危急關頭,還是這樣的老土地有用……
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把首長接回府衙,同時儘可能封鎖消息――元老院那邊是瞞不住的,不過這和他無關,反正有解元老頂着。主要是對歸化民和本地土著的消息要儘可能封鎖住,以免民心出現動搖。
“立刻將解首長悄悄地擡到三總府的住處!”他命令手下,“只說解首長在襲擊中負傷,需要靜養。其他一概不談。”
他又想起了三合嘴,不知道那裡的情況怎麼樣了,正要打發人去詢問,錢多已經回來了。
“三合嘴那邊的火光和炮聲已經漸漸平息了――和三合嘴已經聯繫上了,敵人退了。”錢多疲乏的摘下了帽子,“這一宿的折騰!我剛纔聽到城裡擊鼓,有敵人滲透進來了?”
“城裡出大事了!”趙豐田三言兩語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饒是他這樣的久經戰陣的老軍官也是臉色發白,呆了半響才道:“老天爺!原來是這樣!我們差些釀成大錯!”
“這次真是對虧了駱陽明!”趙豐田苦笑道,“看來首長命不該絕。”
“也是我們運氣好。”錢多說,“真得好好感謝他纔是。”
正說話,朱四也來了,一臉的氣急敗壞的模樣,一進屋便問解邇仁可有下落。聽說已被解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也癱倒在椅子上了。
“這可得了命了。”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