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常住人口不過五十多萬,乞丐流民就佔了1%。太浪費了”劉翔忍不住評價道。
“其實目前的流民乞丐數字還不止這些。”慕敏說道,“這只是關帝廟人馬控制下的乞丐。還有大批流民涌入廣州。”
隨着廣東攻略的深入,儘管伏波軍儘量穩定地方,但是戰火波及之處,必然伴隨着社會秩序的崩壞,元老院有限的行政和軍事力量短時間內也無法迅速綏靖地方。地方治安的紊亂造成了大批百姓涌入“安定”的廣州城。形成了新得流民羣體。
市政府對災民的收容照例是由原來廣州站的慈惠堂負責,然而收容並不理想。因爲慈惠堂歷年來收容難民之後都是送海南島的,所以便給市井留下了去了慈惠堂便要“被賣去海外開荒”的說法。而眼下這批難民多是因爲地方不靖臨時來避囂的,不願意去什麼“海外”,所以寧肯流落街頭乞討也不願意去慈惠堂。甚至每次慈惠堂來收容難民便會一鬨而散,百般躲避。
如此一來,大量的難民分散各處,不但難以管理救濟,還成爲社會治安的不安定因素。不但治安案件頻發,還發生了不少人口拐賣案件。巫蠱案中的不少受害者就是這個難民羣體中的。
新舊政權交替之際,羣衆對新政府不瞭解,不信任,如今的廣府治安形式表面上看較之於入城之初大有好轉,實際上底下暗流涌動,並不太平。
“災民有多少呢?”
“林主任昨天報給我的數字有9000人。”慕敏說。
“準確嗎?”
“這個數字是根據城內各粥棚發出去的粥籌計算得出來的。”林佰光說,“這裡面應該有一部分是和關帝廟人馬相重複的,但是誤差不會大於500人”
林佰光說爲了救濟難民,同時也防止他們進一步的流散,他找了高舉,要工商聯出面辦理粥棚施粥。
“……慈惠堂眼下的不被災民信任,都說要抓他們出海去開荒,所以只好讓工商聯出面了。這樣至少能穩住人心。”林佰光苦笑道。
“不說難民了,慕局你繼續。”
“關帝廟人馬在廣州城內城外,共有六十四個大小竇口。每個竇口有大骨執掌,各有勢力範圍,多以各種廟宇宮觀爲活動場所。不少寺廟的主持對他們長期侵佔廟產亦有煩言。不敢得罪而已。”慕敏說着揭開一張廣州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記着各個竇口的分佈。劉翔注意到:連交通不便,相對荒蕪的河南島上都有竇口。
“各竇口的營生。我就不詳細闡述了,過去在情況通報會上已經多次說明過。根據我們調查的深入,關帝廟人馬還在一定程度上壟斷了城外蔬菜進城的販賣――我們的警員不止一次在關廂附近打擊過他們攔截強買菜農、菜販蔬菜的犯罪行爲。”
“現在情況怎麼樣?”劉翔一聽趕緊追問道。
“幾次集中打擊,加上我們設立副食品批發市場之後,這種情況已經不存在了。”慕敏說道,“這就形成了我們徹底取締關帝廟人馬的第一個有利因素。”
自從在關廂外設立了糧食和副食品批發市場,關帝廟人馬勒索菜農商販,強收“過路錢”的行徑已經絕跡,巡警制度又打擊了乞丐強討惡要,勒索商鋪的行爲,關帝廟人馬的經濟收入大不如前。羣丐們已經不似過去那麼聽招呼講規矩了,凝聚力自然也不如前。
“……從我們蒐集到的情報來看,他們內部人心不穩,普通乞丐和大骨都有怨言,不少竇口都鬧着要減向高家繳納的份子錢。高天士暴斃之後,高家本身圍繞團頭繼承和遺產分配問題也有很大的爭論,有起內訌的可能性。”
“這麼說來我們解決關帝廟人馬的機會正合適。”
“是的,眼下關帝廟人馬人心渙散,也沒有一個能服衆的領導核心――高家長子高達成雖然已經繼位爲總團頭,但是他的幾個兄弟多有不服,現在是勉強壓住場面。換而言之,新團頭對下面的控制力大不如前了。”
看起來大家對解決關帝廟人馬已經有了共識。沈睿明心想,關鍵看解決之後如何處置的問題了。
果然,接下來便是全市開展乞丐流民集中收容整治工作的細節討論了。
這個工作說來容易,實施起來卻有很大難度。首先是乞丐流民的分佈十分廣泛,城裡城外幾乎隨處可見,尤其現在已到了入夏時節,四郊瓜果蔬菜衆多,天氣又暖和,隨處可以過夜飽腹,不像冬季乞丐幾乎全部蝟集在城內和各關廂。一旦開始收容,風聲傳出去勢必造成大量乞丐四散,反而造成鄉間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這次收容,不僅要動員全部警察和駐廣州的國民軍,還要呈請華南軍司令部,調用一部分駐紮在廣州地區的陸海軍部隊協同。預計調動六千人。”
其次全城的乞丐難民,加起來足夠一萬五千之多。廣州站的慈惠堂常年轉運難民,原在城外就設有中轉營地,但是容納量不過一千人而已。根本無力全部收容。
“這倒不要緊,香港島上有爲發動機行動建造的轉運營地。收容二萬人也不成問題。”林佰光說,“而且香港有農墾聯隊的農場,乞丐流民可以讓他們就地勞動改造。”
“難民和關帝廟人馬還是應該有所區別的,不能一勺燴了。”
“這個自然,我們市局擬定了一個大致的安置方案。”慕敏說。
在這個“最終解決”方案裡,總得原則是“一分爲二,區別對待”。
首先是強調人羣中的區別,因爲戰爭、饑荒等原因流入廣州,不得不乞討爲生的難民和關帝廟人馬這樣的職業乞丐相區別。前者只在香港島收容一個短時間,主要是做好爲生和生產工作,待到他們的家鄉平靖之後,再遣送返鄉生產,願意留下在當地農墾就業的,亦可接受。
關帝廟人馬,同樣要一分爲二,高家和各竇口的大骨等中上層人物,追究其過去的各種罪行,有血案的一律處決,無血案有民憤的,判刑後移送田獨鐵礦等礦場服苦役;無民憤但是確係關帝廟人馬中高層的,強制移民到臺灣。此類人員的家眷亦同時移民臺灣。
下層人員,雖多系被剝削者,但是其中職業乞丐甚多,亦有犯下嚴重罪行的,特別是各類“有手藝”的乞丐,牽扯到詐騙、敲詐勒索、掛賣人口、盜竊、盜墓、販賣贓物、窩贓……總得原則是凡確實凡有罪行的,分類起訴定罪;沒有罪行或者罪行較小的,有勞動能力的青壯年男性,全部編成勞動大隊強制勞動。喪失勞動能力的殘疾年老人員,移交給新成立的廣州市福利院。孤兒和婦女全部移送臨高。
過去關帝廟人馬充當清道夫、看街打更、仵工等爲市政和治安服務的一批人,由各對口單位接受,重新鑑別教育使用。
“這基本上就總得原則了。”
衆人點頭表示同意,又有人提出了幾個問題,慕敏一一作了解答。最後劉翔作了總結性發言:“乞丐是人類社會最該消失的歷史現象,是元老院所代表的進步相悖的,他們不僅擾亂社會秩序,還嚴重影響了人民生活安定與新生政權的穩固,對乞丐的治理是廣州市民政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幾個乞丐在元老院面前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維護社會穩定,是移風易俗。”
以元老院的思維方式,未來的新世界裡是沒有乞丐的,每個人都是社會的螺絲釘,是要創造社會價值的。臨高如今已經基本消滅了遊民現象,連行卜,賣藝,幫閒,等等也被集中再教育後發光發熱了。
沈睿明一邊聽,一邊在筆記本上記着要點和自己的想法。毫無疑問,對關帝廟人馬的司法審判是個重頭戲。不僅是因爲他們牽扯到巫蠱案,就慕敏情況介紹裡提到的各種亂七八糟的罪行的起訴材料,就夠自己忙上一陣了。
元老院的法律體系講得是“證據”,關帝廟人馬在此盤踞百年以上,涉及的犯罪行爲雖然多如牛毛,卻多無明確的物證,有些案子更是陳年老賬,別說物證,大約連人證都快沒了;若說以人證爲主,牽扯麪就太廣了。沈睿明很清楚,關帝廟人馬的各種犯罪行爲,別看罪行聽起來五花八門,在犯罪情節和案值上能夠得上刑事犯罪的甚少,絕大多數都屬於治安案件。要湊到“案值巨大”,不知道得弄多少人的證詞才行,這又是一個人海戰術……
他想着如何有效的準備起訴材料――因爲從會議的總導向來看,廣州市政府是“嚴辦”的思路,要得是“一網打盡”的效果。那麼自己的起訴材料就要按照“從嚴從重”的思路來準備……
正琢磨着該如何行事,忽然聽到劉翔點名了:“小沈,你是司法口派來的檢察官,談談你的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