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作爲一名男性, 陸雲起自然也接觸過酒這種東西,過年時他也曾陪父親喝過葡萄酒或是白酒一類,但如今這種情況卻還是第一次遇到。看着秦臻面不改色地拿起一瓶酒灌下去, 如果不是對面同樣喝下一瓶的趙謙已經面紅耳赤, 陸雲起幾乎都要懷疑秦臻喝下去的是白開水而不是酒了——即使只是度數不高的清酒。

不過其他人顯然是看慣了這種場景的, 都只是在一旁起鬨, 卻沒有要阻止的意思。趙謙坐下後, 吳青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接過他手中的空酒瓶子放到一旁,然後開了瓶新的放到桌上。

陸雲起有些擔心秦臻, 但秦臻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他的眼神依然清明得很,神色自若地應付着其他人的調笑, 剛剛喝下去的那瓶酒似乎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他甚至還伸手攔下了鄭凱敬陸雲起的酒:“他還未成年, 不能喝酒,我替他喝了吧!”

趙謙立馬道:“誒, 你替他喝可就得三代一了啊!”

吳青青瞪他一眼,趙謙只好改口道:“……那至少也得把這杯子給滿上啊……”

這回吳青青也不阻止了,她拿起酒瓶往秦臻杯子裡倒酒,直到酒液快從杯沿溢出來才停手。錢寧道:“這得一口乾啊!”

陸雲起見了忙想開口阻攔,卻被吳青青截了話頭:“既然他都開口了, 你就先讓他替你喝了這杯。這纔剛開始呢!你要是想喝, 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話間, 秦臻端起杯子跟鄭凱輕輕碰了一下, 酒液從杯中盪出來, 流到他手上。陸雲起眼睜睜看着秦臻仰着頭將酒喝完,看他放下杯子忙扯了餐巾紙給他擦手。

錢寧笑嘻嘻地叫了聲“好”, 也端起酒杯,壞笑着朝陸雲起舉了舉:“來來來,小陸啊,我也敬你一杯!”說完還挑釁地看了秦臻一眼。

陸雲起生怕秦臻再替他喝,連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也不跟錢寧碰杯,直接一股腦灌了下去,看得錢寧和趙謙直笑,鄭凱和吳青青也是一臉忍俊不禁的表情。

秦臻見他如此,心裡又甜又惱,小聲訓斥道:“你還沒成年,怎麼就學着人家一口悶了?那是白酒不是白開水!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陸雲起聽他關心自己,心中暗喜,連忙搖搖頭:“我沒事。我以前在家裡也陪我爸喝過酒的,你別擔心,而且這個酒也不烈。”清酒入口清爽,並不嗆人。

秦臻點點頭,正想叫他別理會那羣人敬的酒,就見趙謙也端起杯子道:“來,小陸啊,咱倆乾了這杯啊!”

陸雲起端起杯子和趙謙一碰,把吳青青剛給他滿上的酒又喝了個一乾二淨,只是想起秦臻剛剛說的話,終於沒有再一口悶,而是分作幾口慢慢喝完。

秦臻原本不欲讓陸雲起多喝酒,但陸雲起卻死活不肯再讓他擋酒,秦臻無法,想着這酒度數不高,陸雲起看起來酒量似乎又還不錯,也就由他去了。吳青青和米白也各和陸雲起喝了一杯,錢寧甚至一連哄着陸雲起喝下去好幾杯,秦臻看不過去正想開口,誰知連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孫敬也端起酒杯來對陸雲起道:“來,我也敬你一杯。”

一杯酒下肚,清酒的後勁終於上了頭,陸雲起開始覺得有些頭暈,神志也漸漸模糊起來。秦臻看他伸手去揉太陽穴,便問:“怎麼了?頭疼嗎?”

陸雲起閉着眼搖搖頭,吳青青道:“小陸這是醉了?”

錢寧立刻開口:“這就醉啦?這酒量也太差了吧?!”

陸雲起迷迷糊糊聽到他們的談話,忍不住開口反駁道:“我、我沒醉!”那語氣,卻是與醉漢無異了。

秦臻又好笑又無奈,想讓他靠着後面的沙發背休息休息,陸雲起卻死活不肯,還挺直了身子想坐正,上半身卻不受控制地東倒西歪。秦臻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扶住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其餘人見陸雲起的確是喝醉了,便也不再逗他,幾個人聊起杜林和戚蘭打算要個孩子的事情,趙謙話說到一半,秦臻端起杯子打算抿一口酒,卻不料陸雲起卻突然直起身子,搖搖晃晃伸出手要去搶他手裡的杯子。

秦臻一驚,連忙把酒杯放回桌上,吳青青在一旁見了便笑道:“難不成是還沒喝夠?”

秦臻扶住陸雲起,想開口問他怎麼了,就聽他喃喃道:“……我、我替你喝……”

那一剎那,秦臻心中千百種滋味混作一團,竟不知是甜是澀。

晚上散場後,秦臻便帶着醉醺醺的陸雲起回了家。他家中僅有一間臥室一張牀,他將陸雲起扔上去,想了想又幫他脫了鞋、蓋好被子。陸雲起老老實實地任他折騰,直到秦臻伸手去關牀頭燈時,才聽到他嘟囔了一句什麼,俯身過去聽時卻只剩了一句“秦老師”。

秦臻在自家沙發上將就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就不免有些全身痠痛,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打開臥室門一看,陸雲起還睡得正熟。秦臻想着他昨日醉酒,也不叫醒他,自顧自地煮了碗麪吃,然後就坐到書房裡查資料、調模式去了。

陸雲起一覺醒來只覺得頭疼欲裂,睜開眼卻發現自己並不是睡在家裡或寢室,而是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這間房看起來像是一間臥室,窗邊的窗簾被嚴嚴實實地拉攏了,但陽光還是透過不夠厚實的布料傾瀉進來。窗邊放着一個立式衣架,上面掛着一件黑色的男式長風衣,衣架旁邊是一張圓圓的玻璃茶几,上面擺了個相框,裡面卻沒放照片。

他躺着的這張牀是一張雙人牀,牀單、被套和枕套都是簡單的黑白配色,牀頭有個書櫃,上面放着的全是他們專業的書,還有兩本其厚無比的書脊上寫着一串長長的英文字母,讓人一看便有些頭疼,牀邊立着一排衣櫃,衣櫃邊上則是緊閉着的房門。

這是哪裡?陸雲起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回想起昨晚的事來。

昨晚我跟秦老師去參加他的朋友聚會了,在一個……酒吧。秦老師的朋友們都很熱情,也很友好,他們之間的感情看起來很好,讓人十分羨慕。而且昨晚的秦老師看起來跟平常好想不太一樣,整個人都……總之很迷人。他喝酒的樣子很好看,也很……誘人。

然後陸雲起就想起了自己被勸酒的事。秦老師幫我擋了一次!後來……後來我就自己喝了,好像還喝了不少……再後來呢?陸雲起再要回想,卻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似的,疼得不得了。

我這是在秦老師家裡嗎?他把我帶回來了?陸雲起一邊想一邊掀開被子下牀,開門時恰好遇到秦臻從書房出來倒水喝:“……秦老師?”

秦臻見他不停地揉着太陽穴,便把杯子放到一邊,走過去問:“還是頭痛?”

陸雲起|點點頭,又不願秦臻擔心,就說:“有點兒。”

秦臻把他帶到洗手間,拆了根新牙刷讓他漱口:“毛巾用我這條就行。”

陸雲起聽話地應了一聲,開始洗漱。

“弄完你就到沙發上坐會兒。”秦臻說着,走到電視機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許久不用的杯子到廚房裡洗乾淨,然後又用熱水燙過,又從冰箱裡拿出一瓶蜂蜜來泡了杯蜜糖水,見陸雲起從洗手間裡出來便端給他:“還有些燙,慢慢喝。”

陸雲起受寵若驚地接過杯子,熱度從杯壁傳到手心裡,他端着杯子小口啜飲,秦臻坐在他旁邊的那張沙發扶手上,問:“你昨晚沒回,要跟家裡打個電話嗎?”

陸雲起忙點點頭,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一看,上面果然有條室友的短信,問他怎麼一夜未歸。

秦臻看着陸雲起單手噼裡啪啦地按着鍵盤,等他回完短信後才又問:“餓了嗎?”

陸雲起一愣,這才察覺到自己腹中空空,愣愣地點了點頭。

秦臻道:“那我去給你下碗麪。”

等秦臻把面煮好,陸雲起手中的蜂蜜水還沒喝完,秦臻招呼他到餐廳吃麪,見他杯中水還剩了一大半,就問:“還沒喝完?是不是水太燙了?”

陸雲起連忙搖頭,仰頭喝下去一大口,秦臻拿了雙筷子遞給他:“我手藝不好,家裡也沒什麼菜,你先將就着吃吧,等中午再帶你出去吃餐好的。”

陸雲起接過筷子,秦臻又道:“你慢慢吃,我還有點事沒弄完。吃完了碗就放這兒,我待會兒出來收。”見陸雲起|點頭了,才起身進了書房。

陸雲起看看那杯蜂蜜水,再看看那碗清湯麪,總有種在做夢的感覺。大約是考慮到快吃午餐了的緣故,秦臻煮的這碗麪量不多,不過裡面加了一個雞蛋幾根青菜,陸雲起吃得很慢,到後來麪條被湯泡得都有些發脹,吃完麪後他又端起杯子,將那杯甜膩的水一口口喝完。

填飽肚子後,他將碗和杯子拿到廚房裡洗了——因爲沒有半點油星子,所以洗起來很快——放到一旁的臺子上,然後纔好奇地打量起秦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