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清晨, 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屋子裡,將原本的漆黑驅逐到角落裡,牀頭的鬧鐘滴答滴答地走着, 不急不緩, 穩穩當當。

快要到七點了。

鬧鐘上的指針正是被設置在了七點, 牀上的人似乎還睡得香甜, 全然不知美夢馬上就要被驚醒。

唔……該起牀了。

陸雲起睜開眼, 將手伸出溫暖的被窩,準確無誤地摸到那個小巧的黑色鬧鐘,按下開關。

秒針一點一點從數字“12”下面挪過, 分針立刻動了一下,發出與秒針不同的“嗒”的聲響, 時針終於挪到了七點的位置, 刺耳的鈴聲卻並沒有響起。

——警報解除。

陸雲起將雙眼閉上又再睜開, 稍稍挪了挪身子,讓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秦臻重新睡回枕頭上。秦臻還沒醒, 閉着眼一副十分放鬆的模樣,他的眼底還帶着淺淡的黑青,是昨晚熬夜導致的。

陸雲起勾着脣角盯着秦臻看了會兒,然後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在他脣上親了一下:“早安。”聲音很低, 因爲怕驚擾到對方休息。

十分鐘後, 陸雲起洗漱完畢, 穿着睡衣出現在廚房, 開始準備今天的早餐。冰箱裡還放着昨晚吃剩的青椒肉絲, 陸雲起熟門熟路地翻出麪條、雞蛋和青菜,架上鍋、裝好水, 一邊哼着小曲兒等水燒開,一邊將青菜摘洗乾淨。

等鍋裡的水沸了,陸雲起擦乾手,估量着加進去兩大把麪條,等麪條煮軟後再將兩個雞蛋敲進去。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陸雲起扔掉蛋殼,回頭就看到秦臻打着哈欠往洗手間走。

“怎麼不多睡會兒?”

秦臻搖搖頭:“睡不着了。”

陸雲起看着面和蛋煮的差不多了,趕緊把青菜也加進去,拿筷子胡亂攪了攪:“那你動作快些,麪條馬上就好。冰箱裡還有昨晚剩的青椒肉絲,我就沒煮湯,吃拌麪吧。”

秦臻沒什麼意見地點頭,洗漱完後就往餐桌的方向走,陸雲起叫住他:“先去倒杯溫水喝。”

秦臻腳步一頓,又拐到客廳裡拿杯子從飲水機裡接了杯熱水,小口喝完後才走到餐桌邊坐下。陸雲起已經把兩碗拌好的面放在桌面上,自己則站在水槽前刷鍋。

秦臻喊他:“你先過來吃吧,不然面可就幹了。鍋留着我待會兒洗。”

陸雲起道:“沒事,我再用水沖沖就好,很快的。”說完他便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沒多久就將洗好的鍋放回原處,擦擦手坐到秦臻對面。

兩人吃完早餐,將碗收到水槽裡拿水浸着,秦臻照例提着他的袋子,陸雲起則揹着他的書包,兩人一起出了門。車鑰匙被陸雲起拿在手裡,找到自家的車後,他幫秦臻打開副駕駛座的門:“你昨晚睡得晚,路上再休息會兒吧?等到了我叫你。”

秦臻不肯,只道:“一、二節還得上課,現在再睡,上課就沒精神了。你那個資料分析做得怎麼樣了?”

陸雲起回答:“昨天已經拿給劉教授看了,他提了幾個問題,現在在返工。”

秦臻點點頭,又道:“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來問我。”

陸雲起一笑:“知道了。”

從家到學校不過十多分鐘的車程,眨眼便到了,陸雲起將車開到院樓前停好,和秦臻一起下了車。教室在院樓的三樓,兩人沒有乘電梯,一邊閒聊一邊往上走,到教室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

張洋坐在靠門的第一排,正對着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見他們倆進來,就笑眯眯地打招呼:“秦老師,陸學弟。”

秦臻點頭,陸雲起也不情不願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張洋學長。”

張洋笑着應了一聲,音調拖得老長老長,頗有幾分調侃的意味在裡面,陸雲起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卻被秦臻拍了拍肩膀:“快上課了。”

這是一間小教室,座位不多,靠前一點的座位都已經有人了,唯獨張洋坐着的這排還餘了兩個空的。張洋見陸雲起盯着他旁邊的座位,便站起來讓他進去,還逗他說:“你真要坐這兒?不覺得太偏?”

見陸雲起不理他,又道:“我待會兒還要調程序,會一直敲敲打打的,你不嫌吵?”

陸雲起忍無可忍瞪他一眼:“你又不上課,坐這麼前面幹嘛?!”

張洋故作無奈:“可我是秦老師的助教啊,要協助教學,沒辦法。”

秦臻把東西放在講臺上,正準備過來跟張洋談事情,見他們倆又鬧了起來,有些無奈:“……張洋你坐後面去吧,好好把這個程序弄懂,等下課後到我辦公室,我把數據給你。”

張洋點點頭,抱着電腦起身,陸雲起得意地看他一眼,卻被秦臻敲了下腦門。

看到陸雲起一臉委屈的樣子,秦臻有些好笑:“好了別鬧了,怎麼總跟他過不去?”

陸雲起哼哼兩聲沒說話,秦臻對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也不點破,徑直走上講臺看PPT去了。

很快上課鈴響,秦臻清清嗓子,開口:“好了,我們開始上課。我們這門課叫……”

PPT上寫着秦臻的姓名和聯繫方式,下面的學生紛紛動手把這些信息記下來,手寫的手寫,拍照的拍照,也有學生帶電腦來,坐在靠後的位置噼噼啪啪地打字。

陸雲起把筆放在一旁,單手支着頭看着秦臻在講臺上侃侃而談,只覺得這個人越看越合乎自己的心意,越看越叫他喜歡。

這個人,是他的愛人。

只要一想到這點,陸雲起的心臟就像是泡進了糖水裡似的,甜得不得了。

他和秦臻在一起已經三年了。

三年過去,秦臻如今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每每提起年紀,總愛說自己要奔四了,而陸雲起也從本科畢業,如今已經是研一的新生了。陸雲起本科四年成績都很好,是直接保研的,然而學校雖然不禁止師生戀,但像他們這樣親密的關係終究還是要避嫌的,所以陸雲起最終拜在了劉教授的門下。

也正是因此,陸雲起對張洋纔會分外嫉妒。

張洋保研那年正是秦臻開始帶研究生的第一年,招的兩個學生是張洋和聶永,聶永在今年六月就已經提前畢業到氣象局工作去了,而張洋則留了下來打算繼續跟着秦臻讀博——因爲秦臻這幾年工作表現十分優秀的緣故,雖然他現在依然只是一個副教授,但院裡已經打算讓他破格成爲博導了。

張洋同秦臻很相似,在氣候方面也可算得上是個天才了,他們兩人在一起做研究時效率很高,且都相當投入。陸雲起不止一次見到他們廢寢忘食地對着電腦商討辯論,兩人的語言都相當簡潔,但偏偏另一方卻能立即領會到話中的意思。

聶永曾因此跟陸雲起抱怨:“我覺得自己就跟個電燈泡似的……”

偏偏這兩個當事人還對此毫無知覺,直到陸雲起忍不住跑去問秦臻,這兩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靈魂伴侶。

——思維無比契合,興趣愛好也極其相似,相處時氣氛融洽,溝通起來毫無障礙,這的確就是靈魂伴侶的特徵。

但也僅限於此了。

秦臻除了每天和張洋討論學術問題外,幾乎不會跟他聊起任何生活方面的話題,而張洋對於自己這位年輕的導師,心中除了敬重也再難生出其他的感情。陸雲起忐忑不安地觀察了秦臻大半個月才終於放下心來,但每每見到張洋時卻依舊忍不住會吃醋,張洋倒是十分能理解這位小師弟的心態,所以每次見他吃醋都會壞心眼地逗他玩。

下課後,秦臻將張洋叫到辦公室,打算聽他說說自己對那個程序的理解,陸雲起連忙收拾好書包跟過去。他自大四開始就一直是在秦臻的辦公室裡自習的,秦臻特意給他弄了套桌椅擺在辦公室的窗臺邊上,還買了個檯燈,陸雲起將自己的專業書全都堆在桌上,省的每天來回背。

秦臻和張洋就那個程序聊了很久,不但將數據過了一遍,還討論了幾處可以修改的地方,陸雲起看着時間差不多了,那兩人卻絲毫沒有要去吃飯的意思,只得起身走到秦臻的辦公桌前:“該吃飯啦!”

秦臻聞言,止住話頭,將視線從電腦屏幕前挪到陸雲起身上。陸雲起道:“已經十二點了,去晚了食堂可就沒飯吃了。”

秦臻點頭,問張洋:“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張洋搖頭:“我叫外賣。我下午再把這幾個地方修一修,爭取明天拿給您看。”

秦臻點頭:“行,也不用太急,慢慢來就好。”說完起身和陸雲起一起離開了。

陸雲起拉着秦臻的手,一邊走一邊說:“今晚咱們去一趟超市吧?家裡的水果快吃完了,水餃也沒了。”

“好,”秦臻想了想,問,“那晚上去風波莊吃吧?我們也很久都沒去過了。正好下午沒事,可以去早些,免得排隊。”

陸雲起笑眯眯地答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