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和姐姐鄭娟約好後,上午十一點多,鄭逸雲就趕到了申城。沈相東知道鄭逸雲要來,特意留在家裡陪着他說了會話,又一起吃過午飯,明白今天姐弟會面必定是因爲顏傾城和林麗的事,沈相東藉口公司下午有事,就告辭離開了。
儘管在電話裡沒說,鄭逸雲也猜得出來,姐姐想見自己,必然是爲兩個孿生女兒的事情。吃飯間看到鄭娟兩眼紅腫,而且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更加確定了鄭逸雲的猜想。等沈相東離開後,鄭逸雲開門見山地問道:
“姐,是爲傾城和傾國的事情吧?”
鄭逸雲的話剛出口,鄭娟那裡又流起眼淚來了,過了好一會才忍住。
“是我對不起她們姐倆。”
鄭娟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鄭逸雲給說愣了。記得母親去世前曾經說過,姐姐鄭娟是爲了鄭家才犧牲了一切,嫁到沈家的,怎麼今天姐姐又這樣說呢?
“姐,我也聽媽提過一嘴,說當年都是爲了家族,才讓姐姐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可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我至今都沒弄清楚。”
“真正知道此事真相的人並不多,媽也並不是完全知道。”
“那誰清楚?”
“奶奶和我。”
隨着姐姐鄭娟接下來的講述,鄭逸雲才逐漸明白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沈、鄭、顏三家可以說是有百多年的交情,而且最初的三家都是書香門第,聯姻的現象也時有發生。只是到了鄭逸雲祖父這一輩,因爲遭遇了政治運動,沈、鄭兩家都有些心灰意冷,只有顏家堅持走祖上的道路,而鄭逸雲和沈相東的祖父卻雙雙下海經商,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起初,因爲經濟實力等等原因,沈、鄭兩家決定聯合創業,於是就有了最初的齊力公司,意思一目瞭然,那就是兩家齊心合力,共渡難關。在齊力公司裡,兩家不分主次,各佔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隨着生意日漸興隆,公司越做越大,這時候兩家人中,一小部分人開始動起了小心思。正因爲這一小部分人的鼓動,使得齊力公司內部摩擦不斷,爲了不讓兩家上百年的交情斷送在自己手裡,鄭逸雲和沈相東的爺爺商量,如今公司就算是一分爲二,也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立足。於是決定好合好散,把齊力公司的資源平分,兩家各自打拼。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分開不到三年,鄭家公司卻突遭橫禍。鄭逸雲的爺爺由於過於相信身邊人,而被自己的一個心腹之人攜鉅款潛逃了。這一突發情況,不僅讓鄭家公司的資金鍊徹底斷裂,還被鄭家公司最大的供應商給告上了法庭,原因是鄭家公司未能在合同期內支付貨款,所以起訴鄭家公司涉嫌詐騙。
面臨公司倒閉,以及被捕的雙重威脅,鄭逸雲的爺爺只能向沈家求救。不想,沈家卻拒絕向鄭家伸出援手。走投無路的鄭家幾經打聽才知道沈家何以不顧兩家長達百年的交情,而斷然拒絕幫助鄭家的原因,竟然是因爲鄭娟。
話還要從五年前說起,那時候鄭娟剛剛二十三歲,大學畢業兩年,並沒有到鄭家公司就職,而是去了申城的一家國有公司。說來也巧,鄭娟,沈相東,顏令本都是畢業於同一所大學。因爲三家的交情,三人從小就認識,如今沈相東已經在沈家的億海集團工作四五年了,鄭娟也留在了申城,而顏令本剛剛踏進大學校門。
沈相東自從鄭娟到申城讀大學起,就給予了鄭娟無微不至的關照。自然,鄭娟非常明白比自己大四歲的沈相東的心意。只是,在鄭娟心裡,沈相東並不是她喜歡的類型。面對沈相東長達四五年的追求,鄭娟很是無語。爲了擺脫沈相東的糾纏,鄭娟反而和顏令本越走越近。開始,鄭娟只是拿顏令本做擋箭牌,畢竟顏令本要比鄭娟小六歲,還是個青蔥少年,所以鄭娟壓根就沒想過顏令本會愛上自己,而自己也會愛上顏令本。
鄭娟的相貌,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用沉魚落雁來形容實不爲過。再加上良好的家庭背景,良好的教育背景,所以,不論是大學,還是參加工作後,都是衆多男生追逐的對象。
人說日久生情,隨着和顏令本接觸的日子越來越多,在顏令本讀大四這一年,鄭娟終於被顏令本儒雅的氣質,俊朗的相貌,誠摯的愛意給打動,一對相差六歲的姐弟一起墜入了愛河。
等顏令本大學畢業,順利拿到了國外一所知名大學的助學金,準備前去讀研之前,兩個人終於越過了底線,達到了靈與肉的徹底結合。送走顏令本之後,鄭娟才知道自己早已珠胎暗結,懷上了顏令本的孩子。
明知道鄭娟和顏令本已經相愛的沈相東,卻從來沒有放棄對鄭娟的追求。早已過了而立之年的沈相東,不管家裡人如何催促,如何威逼,始終就是一句話,今生非鄭娟不娶。
就在沈家對兒子的婚事一籌莫展之時,收到了來自鄭家的求救信息,這無疑讓沈家人看到了希望。雖然,沈家人都知道鄭娟和顏令本的關係,從本心裡講,並不喜歡沈家唯一的繼承人娶一個心中已有了他人的女孩子。尤其是沈相東的母親田怡君,動用關係幾經打聽後,已經瞭解到,鄭娟和顏令本應該早已成爲事實上的夫妻時,更是堅決反對。由於這個時候,沈家的億海集團,名義上是沈相東的父親當家,實際上卻是控制在田怡君的手裡。拒絕向鄭家伸出援手的,自然也是田怡君。
正在爲如何處置肚子裡顏令本的孩子發愁的鄭娟,突然被祖父給緊急叫了回去。等聽完祖父的敘述,鄭娟便明白了叫自己回來的目的。只是,她說什麼也不想爲了家族,而背棄顏令本,何況還要嫁給自己並不喜歡的沈相東。
“當年爺爺並沒有逼我,可是奶奶卻私下裡找到了顏家,請來顏伯伯和顏伯母。你也知道,顏伯母是個很勢力的人。”
鄭娟說到這裡,可能是想起了當年的具體經過,所以忍不住雙手抱頭,再次痛哭起來。
“顏伯母不僅當面對我說,他們顏家說什麼也不會娶一個比自己兒子大六歲的兒媳婦。還說,如果我堅持和令本在一起,就不再認令本這個兒子。”
“你沒告訴他們已經懷了令本的孩子嗎?”
鄭娟搖搖頭。
“那時候,顏伯母一是認爲令本將來肯定會爲顏家光宗耀祖,二是覺得鄭家公司已經無藥可救,鄭家也會因此沒落,再也無法和他們顏家平起平坐了。所以,堅決反對我和令本的事情。甚至直接跑到國外找到令本,給令本下了死命令,要麼認她這個媽,要麼娶我。扔給令本一個兩難的選擇題後,就不管不顧跑了回來。”
“後來呢?”
其實,鄭逸雲想要問的是,顏令本是如何死了的。至於姐姐回來後躲到舅舅家生下了兩個女兒,之後便嫁到了沈家的事,鄭逸雲早已經從母親那裡知道了。
“後來令本給我打來電話,還寫過一封很長的信。意思非常明確,說他非常愛我,卻也不想做一個不孝之子。我也知道他爲難,想來想去,沒有告訴他懷了孩子的事情,只是告訴他,爲了不讓他在我和顏伯母之間爲難,兩個人還是分手吧。”
看着姐姐略顯孔洞的雙眼,鄭逸雲猶豫着問道:
“他,他同意了?”
“直到一年後聽到顏家爲他舉行葬禮的消息,中間再沒有收到他的隻言片語。”
沉默了一會,鄭逸雲再次問:
“從網絡上看,傾城是在山城的孤兒院長大的,而傾國卻是被一對鄉下的夫婦從冀省第二人民醫院門前撿走的,怎麼會這樣呢?”
“當時,是舅媽陪我去的醫院。生下來後,同病房的一位產婦說,她遠在山城的哥哥一家一直想要個女孩子,所以,便把傾城送給了她。只是不知道後來爲什麼又送到了孤兒院。至於傾國,當時舅媽說是送人了,並沒有告訴我是被遺棄到了醫院門前的綠化帶中。”
鄭娟在回答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顯得十分木訥。鄭逸雲當然理解姐姐的心情,這麼多年,尤其是一直沒有再生育,姐姐不知道是如何想念被自己親手遺棄的女兒,恐怕眼淚早已爲兩人流乾了吧。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她們姐妹倆的存在?”
“是媽去世前囑咐我的,要我儘量找到她們,如果可能的話,好好照顧她們倆。算是補償鄭家對她們兩個的愧疚。”
“那個投資人就是你吧?”
見鄭逸雲點點頭,鄭娟的臉上才恢復些正常的色彩。
“姐是不是想見見她們?”
“想,但是又不敢。”
“我想她們都是明事理的孩子,應該不會埋怨姐姐的。要是埋怨的話,也是應該埋怨我們鄭家。姐要是真心想見她們,不如交給我來安排如何?”
說到這裡,鄭逸雲纔想起似乎疏忽了什麼,急忙問道:
“姐,這裡老太太是什麼態度?”
“隨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