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深處

方中興說:“既然賢侄不嫌棄我這個老伯父,那我們一塊去南崑山隱居好了。不過,你們夫婦兩人,千萬不可對任何人說出我的行藏和我們隱居的地方來。”

“伯父放心,小侄不是多嘴生事的人。”

方中興便將自己的老伴及一雙獨生女介紹給甘霖夫婦相識,甘霖夫婦又一一拜見其中最高興的是方蘭蘭了!她一向孤零零地伴着以前稱爲爺爺的方中興,連談話的人也不多一個,現在不但多了一位母親和兄長,又多了甘大哥和甘大嫂,還有一個小侄兒,今後就再不寂寞啦!她說:“爹!這下我們可熱鬧了!對了,爹,你怎麼看出甘大哥是閻叔叔的傳人了?”

方中興一笑說:“我見他在拔刀要助你的手法上,便手出了,這種拔刀的手法和姿態,只有山西閻家刀才特有的。好了,我們動身吧。”方中興又看一下甘霖夫婦,問:“你們的傷怎麼樣?能不能行走?”

“伯父放心,在世妹交鋒時,我夫婦倆口服了師門特製的治傷良藥。這些皮肉之傷,已沒事了,不但能行走,還可以與人交鋒。”

方中興點點頭:“不錯!閻家的熊虎保元丹,的確是武林中一等刀創特效良藥。”

一個時辰後,他們便出現在南崑山天堂頂的密林白雲深處。

南崑山,是九蓮山的一組山峰,古木參天,叢林密佈,奇巖峻石,飛泉溪澗,處處可見,是一處風景秀美的避暑勝地,九蓮山與南面的羅浮山遙相對望,都是東北向西南走向,與蓮花山、海岸山等平行排列。

南崑山座落在龍門、從化、增城三縣交界之處。崇山峻嶺,交通不便,也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人跡罕到,除了一些土著鄉農外,幾乎不外人闖進來。早十年前,這裡原有一小股土匪盤據着,給方中興的一把劍蕩平了,以後雖然有一些強徒出沒,但不久,強徒們不是腦袋給人搬了家,就是斷手斷腳,或者莫明其妙地失了蹤。

因爲方中興幾乎每隔兩年,都來南崑山行走一遍,發現一些爲非作歹的強徒,不是殺了,就是嚴懲,方中興每一次都戴了不同的面具,神出鬼沒,突然而來,突然而逝,真面目從來沒讓人看見過,來如幻影,無聲無息,去似飛魂,轉眼無蹤。賊人們驚疑他不是人間中的人,而是天上的神仙,山中的神靈。

這些驚疑,很快在賊人和強徒中傳開了,也在南崑山下的附近的一些鄉民中傳開了,越傳越玄,甚至說南崑山出了一位神靈,凡是作惡的人,一進南崑山就不得好死。

有一些不信邪的強徒,找武功頗高的賊人,一進南崑山不久,果然便死於非命。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什麼強人盤據在南崑山了,就是經過也遠遠避開主峰,或者匆匆而過,絕不敢在南崑山上停留。久而久之,在賊人中間,視南崑山爲一座可怕的山嶺,一處不可踏入的禁地。再加上南崑山荒蕪、貧脊、幾十裡的山野中極少人煙、遠處的賊人也不想來和不敢來這裡安營紮寨,得福的是南崑山下的鄉農山民,不受官兵、賊人們騷擾,過着平平安安的日子。

方中興帶頭一夥人來到天堂頂,穿過一座不見天日的黑森林,便撥開亂草、荊棘,轉入一處山谷。谷口的山溪畔竹樹中,出現了幢茅寮,一隻獵犬兇猛地撲了出來,它一見方中興和蘭蘭,一下變得十分溫順,搖頭擺尾舔着方中興和蘭蘭的手,顯得格外的親熱。跟着,茅屋裡奔出一個身瘦如柴,行動敏捷、獵人裝束的漢子來,年約四十歲上下,一雙眼睛小而敏銳。甘霖一看,一下看出這位瘦小的獵人是位武林高手,怪不得敢在這野獸出沒、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中居住。

這位瘦小獵人本來一雙目光帶警惕性,看見了方中興和方蘭蘭,警惕的目光一下變成了驚喜的目光,喊道:“老爺,小姐,怎麼你們一塊都來了?”他一下看見方中興身後的人,又露出愕異的神色來。

甘霖夫婦和追魂女母子,聽這獵人稱方中興、方蘭蘭爲老爺和小姐,愕異更不下於這位瘦小的獵人。

方蘭蘭說:“候三叔,這次我們來,以後不走啦!”

方中興卻皺眉說:“候三,你怎麼還這樣稱呼我們的?我不是說過,別這樣稱呼麼?”

候三咧着嘴笑道:“老爺,奴才叫慣了!改不了口,你老就將就一下吧。老爺、小姐和兩位夫人、少爺,快請到屋裡坐。”他又向屋裡揚聲喊道:“燒飯的,老爺、小姐都來了,還有四位稀客,你快準備茶水伺候。”

屋裡傳出一位響亮的婦人聲音:“當家的,我知道啦!你先請老爺、小姐和各位坐,我一會就出來。”

追魂女心裡疑惑,這對獵人夫婦跟老頭子是什麼關係的?一個叫老爺、小姐,一個說候三、三叔。這簡直是亂七八糟,稀裡糊塗,而且這對獵人夫婦似乎不是一般山裡人,居住的地方十分隱蔽,要不是老頭兒和蘭蘭帶路,恐怕沒人能穿過那片遮天閉日的黑森林,摸到這小山坳裡來,準會在黑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甚至出不了黑森林,困死在黑森林中。就是摸到了這山坳口,不撥開亂草雜樹穿過來,也發現不了竹樹林中溪水畔有這一戶人家的。不錯,這裡的確比雲霧山更沒引人注意,是隱居的一個好地方。

她隨方中興走進茅屋,茅屋中有廳有房,屋後似乎還有一片園子,緊靠着一片懸崖峭壁。廳堂上陳設簡單,雜亂無章,牆上掛滿了各種獸皮,的確,從一般人的眼睛看來,這裡是一戶獵戶人家,以捕獵爲主。

候三在衆人坐下後,站着問:“老爺、小姐,這次來你們不走了?長住麼?”

方中興說:“唔!看來不走了,跟你長伴這荒山中了!”

候三欣喜地說:“老爺,那太好了!”

“候三,你坐下來說話。”

“不,不,奴才是站慣了的。再說,主僕有別呵!”

追魂女此時又暗暗納悶:老頭子並不將他當成僕人,他卻甘願爲奴才,世上有這麼樣的人這般犯賤?喜歡做人家奴才的?這真是莫名其妙。

這時,一位健壯、高大的婦人,從裡面提了茶壺,端了茶碗出來,一見方中興和方蘭蘭,一張圓臉堆滿了笑,似乎旁若無人地笑着說:“老爺、小姐,怪不得昨夜裡油燈開了一朵大燈花哩!原來是喜報老爺小姐帶幾個客人來的。”她轉向候三,“當家的,現在你相信了吧?”她嘰哩呱啦的一大串,要是讓她說下去,恐怕沒完沒了。

候三皺皺眉說:“燒飯的,你有個完沒有?你放下茶壺茶碗,進去準備酒飯吧。”

“不用你吩咐,我早準備好了!”這婦人又對方中興和衆人說:“老爺、小姐和各位,請用茶呵!”

方蘭蘭說:“三嬸,你放下,我們自己來。”

候三跺腳說:“你還不進去?”

方蘭蘭又說:“三嬸,我去幫你煮飯。”

“哎!我的小姐,怎能要你動手?我呀!十桌八桌的酒菜,一個人也弄得來。”說着,她轉身進去了。

方中興說:“候三,你坐下,我介紹你先認識這幾個人。”

“老爺,奴才站着聽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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