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蕭在婚禮中的存在感很低,只能坐在那,看着二姐與謝毅雙雙行禮,有一種她被搶走的感覺。雖然看不到二姐的臉,可能從她的動作看出來,她還是蠻享受婚禮上的這種感覺。今日,她是殿上的主角,所有人都將爲其舉杯。
夏婉寬袖微遮酒杯,將其喝下。因頭微仰,紅蓋頭朝身後滑去。蓋頭下的夏婉一抹紅脣驚豔,丹鳳眼純淨睿智,見謝毅將蓋頭拉回,忽然浮現出笑容在臉上。一笑猶如春風來,千言萬句都難以將其形容替代。
若說上次見面,謝毅只是被夏婉驚豔到,那此時的短暫對視,便是私定終身的心動。他曾十分抗拒政治婚姻,從未想過動情。因爲政治婚姻的雙方,無論是誰,終究都會被拋棄。可他突然有了將困難打破的念想,想和眼前人度過這一生。
此時此景,一位溫柔漂亮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這一瞬的對視,不知是絲竹亂了心,還是喜字上的紅色入了眼,令他極爲興奮。今後,謝毅的心事,也算有了落腳處。而夏婉看他眼中的已落歸宿,噙笑着拉回蓋頭。
“諸位,讓我們再舉一杯酒。”
禮官說罷,陛下舉杯,謝毅與夏婉舉杯,羣臣舉杯。一杯酒,喝到一半,夏蕭卻默默將其倒掉。酒水將身邊地板沾溼,像一種祭奠,因爲這場婚禮缺了一個人,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孤寂。
當初謝毅通知自己這件事時,舒霜還在身邊,他們想着若阻止不了,便不管再忙也要來參加二姐的婚禮,親自爲她送上祝福。可現在,舒霜已去許久,這次出學院,也只有他與謝毅同行。
起初,前輩的意思是讓阿燭陪自己來,但凡進入人世,便代表着有一定危險,必須隱匿氣息。可夏蕭最終拒絕,只是帶上大師姐的一片花瓣。這場婚禮,不能帶上阿燭,這等景中太容易動情,他已不想爲情所困。上善將舒霜最後一絲神思捏碎,他也該死心,自己安心的待一段時間。今後的事他說不準,可這段時間,他還是專心的做自己好了。
一個人時,誰都想身邊有人陪着,可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無論開心和憂愁都將翻倍。夏蕭可以不開心,但不想犯愁,愁的已經不少了。
夏婉被送入宮,先前的金閣大樓,只是臨時的住所。現在所去的春風宮也一樣,但洞房於此。她的背影被夏家四人看了許久,可這條路,一走便難以回頭。
等她離去,這場宴席才真正開始,這是南國的禮俗,他們無條件遵從。
謝毅向父皇母妃敬酒,向夏家人敬酒,向大臣敬酒,他的臉上笑意不濃,只是招待客人慣用的微笑,甚至有些假。可所有人都不說透,只是喝酒用宴食。雖說很多年輕的臣子羨慕謝毅,先前那一瞬,他們有幸見到夏婉芳容,可其中的苦澀,只有謝毅自己能懂。
夏蕭與夏旭看着桌上魚肉,白花花的,即便爲油潑過,也沒有改變原本顏色。他們看着,沉思,沒有扭頭,只是擡起手臂,以碰手中酒杯,隨後一飲而下。今日一杯酒,下次一起又不知是如何,他們都算珍惜機會,儘可能的忘記不好的事。
南國魚肉多鮮美,引人來了醉酒的性質,因此殿中話語聲甚多。
“來,喝!”
“今日是好日子,謝大人可不能掃興!”
“楊大人真是冤枉我了,來,喝!”
……
殿中絲竹逐漸沒了雅性,南王看文臣武將,看皇后妃嬪,看正和幾位皇子說話的謝毅,一切都很正常。唯獨夏驚鴻四人,雖說先前表現出了些喜意,可現在又變回平常的樣子,像殿外隨時會衝進修行者,將這裡斬殺殆盡,不留活人。他們身上莫名的謹慎,像對自己對未來的戒備,令南王捉摸不透。
蕭蓉擦掉幾滴淚,下次和婉兒見面,就是離開俞谷的時候。她心裡想的都是不捨,沒有好好看這大殿,只是將婉兒一生中最爲輝煌的時刻記下。她走上紅毯時的模樣,在蕭蓉腦海裡一遍又一遍重複。
謝毅走到夏蕭身前,後者起身,與其碰杯。
“我會好生待她。”
“嗯。”
謝毅已示意多次,夏蕭也不好爲難,喝完一杯酒,又倒了一杯。
“二哥,再敬你一杯。”
謝毅擡眸,有些不可思議。夏驚鴻和蕭蓉認可了他,稱之爲毅兒。夏旭比自己年長不了太多,可以不用叫名,但夏蕭此時這聲二哥,令謝毅心中一喜,可肩上也重了些。他頓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標準的南國人,總是像他一樣很多話說不出口,可擡起手腕時,一杯酒入肚,極爲舒服。
“去招呼客人吧。”
謝毅點頭,拍了拍夏蕭的肩膀,親切的動作,對他們來說不再尷尬。
“夏蕭少爺。”
夏蕭正要坐下,謝河林卻走來。
“榮王殿下,有何貴幹?”
見其來,謝毅也停步。他對謝河林有着足夠的戒備,可後者依舊笑吟吟的,如同一頭貨真價實的笑面虎。可他此行,不是來找麻煩,而是有事要問。
“我嘗試了你給我說的修行方法,覺得極爲有用,多謝。”
夏蕭覺得他此行前來不止是道謝那麼簡單,可喝掉酒,冷着臉,沒有多說。夏蕭有些悲情,因爲此處人多,更容易想起自己心中的人。但今日,他只能渾渾噩噩的過去,以醉酒麻痹神經。雖說有很多酒精解決不了的事,正如有些感情,時間沖淡不了。
等宴席結束,謝毅送走父皇母妃,叫住謝河林。
“今日大喜,爲兄也爲你高興,早日回去找弟妹吧!”
“你知道我不是爲了這個。”
“那你是?”
謝河林故作糊塗,他先前找夏蕭,是故意爲之。即便後者將他打敗,他也依舊存在於世,夏蕭和謝毅會離開俞谷,但他暫且不會。雖然他難以對夏婉做什麼,可就是想告訴他們自己的立場。
“如果你敢動她,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哦。”
兄弟二人的目光都很兇狠,瞪了一眼彼此,徑直走開。他們之間,早已不存在血濃於水,只有殺心。謝毅做帝王的心並不強烈,可謝河林擺出這等態度,就算他不爭,也不會輕易將那個位置拱手讓給他!
兩兄弟背道而馳,謝毅走的比較快,讓夏婉等久了,他得快點回去。
春風宮下,謝毅身形極快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