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葉是剛強的性子,這會子便是眼底已經閃爍起細細碎碎的淚光,宛若那米珠子一般。
可是她面上還是死死繃住,甚至脣角還勾起不在乎的冷笑來。
“我說他在御前當了那麼多年的哈哈珠子,又在主子宮裡當了好幾年的首領,怎麼就至於沒攢下銀子,連幾塊餑餑都要摳摳搜搜存到哈喇了才捨得吃……原來人家的銀子,早年就有用項了啊,怪不得存不下。”
玉壺強壓下心中的不忍,起身輕輕攥住玉葉的手。
“你是認定了,玉煙這珠花,也是毛團兒送的?”
玉葉眸子一轉,眼中那細細碎碎的淚花終究聚到一處,匯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
可是她卻不容它跌落下來,使勁一眨眼,叫上下眼皮將那顆珠子給碾碎了。
“珠花不稀罕,興許有人也同樣喜歡用米珠做繡球花,所以巧合是可能有的。可是姑姑你瞧,這兩朵花便連花枝扭的細微之處都是一模一樣……這世上真的繡球花都沒有兩朵完全一樣的,就更何況是人造出來的珠花了,故此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花樣兒都是一個人畫出來,然後又找的同一家鋪子、同一個工匠。”
玉葉使勁地笑:“玉煙這朵,必定也是毛團兒送的。絕對錯不了!”
玉壺心下的疼,又何嘗會比玉葉輕半點。
可是……這狠心卻怎麼都得狠下來。
玉壺便也幽幽嘆了口氣:“說的也是。當年那會子,是我到內務府將你和玉煙一起要來的。故此你進永壽宮的同時,玉煙也跟毛團兒結識了。論起來,若刨除你與主子與毛團兒當年的那一面去,玉煙與毛團兒的情分倒不比你短。”
玉葉脣角顫抖一抽,便閉上了眼睛:“姑姑說的是。當年那一面,呵,也不過是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罷了,又留下什麼好印象去呢?我甚至罵他是狗的雜種……他那會子在宮裡冷不丁見着我,只會更厭惡我纔是。”
玉壺垂下頭去:“玉煙卻是與你截然相反的。她文靜、懂詩書,嫺雅秀美,便連主子都說像是從話兒裡走出來的。便連玉煙這個名字,也是她一眼看見主子寫下的字兒,便念出‘藍田日暖玉生煙’的詩句來……”
“毛團兒若那會子就喜歡她,甚至一見鍾情,都是情理之中。”
玉壺的話,不啻於在玉葉心上狠狠再刺下幾刀去。
玉葉深深吸氣,便連這呼吸牽動着,五臟六腑都是疼的。
可是她反倒笑得更燦爛:“姑姑說得對,毛團兒一定是喜歡玉煙的!那會子咱們主子還不是妃位呢,他那時候的職位便也不是首領太監,每年的年例銀子就更少,便要攢更多年纔夠一朵珠花的錢……由此,這兩朵珠花看着雖然一模一樣,但是因爲年份不同,心意不同,其實這兩朵的價值也不同呢。”
玉葉使勁地笑:“她的貴,我的賤!”
玉葉說着,劈手便將珠花扔在地下:“虧我自己選了名字叫‘玉葉’,那便不該有花兒的!我還是好好的當我的綠葉吧,從此什麼花兒便都該與我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