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決戰

八月十五。

這閤家團圓的日子原本應該帶着些喜慶,可今天在林家許多人心裡卻多出了點別樣的味道。

胥青醒得很早,前天與阮虎比試之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表現震懾住了咸陽林家心存挑釁的衆人,至少昨日一天都相安無事,胥青安安靜靜的休息了一天,他也沒有再打電話給林展心,這次表白心跡,二人的感覺已經大爲不同,多了些苦澀的安慰,至少不會再有有些話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遺憾,這時再通話卻只能徒增兒女情長,於是他忍住了打電話的念頭,靜待決戰時刻的到來。

咸陽晴空萬里,看來今晚的月色會十分的圓滿,胥青看了一會兒天,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今晚的圓月。他推門而出,看到林展平靠在走廊的一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等候在了那裡。

林展平轉過身來,注視着胥青,淡淡道:“準備好了?”

胥青平靜的迎上了他的目光:“準備好了。”

林展平點點頭:“跟我來。”便前面領路而去。

決戰的地方選得有些出乎胥青的意料,這一路走着竟然走出了老宅,又走了約莫半個小時,纔來到一處渠塘,遠遠的便看到一個身影坐在塘邊釣魚,胥青眼力很好,認出了那個身影正是林本堂,林家當代家主——大木尊!

胥青二人來到他身後,看他釣得專心,也不出聲打攪,過不多時,魚漂往下一沉,林本堂紋絲不動,直到第二次沉下,他才手腕輕輕一抖,姿態優雅了揚起了釣竿,一尾活蹦亂跳的鰱子便到了林本堂手裡。

林本堂看了看,突然自語道:“魚是不錯,可惜小了點,就爲了貪這一口吃食白白送了性命。”說完,取了魚鉤,隨手一甩,便將魚扔進了身邊的小簍。

胥青心中一凜,不知林本堂這幾句話是不是有意說給他聽的。林本堂擦乾了手,這才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胥青,道:“來了?”

胥青點頭。

林本堂將漁具收起,交給林展平,道:“帶回去,交到廚房讓他們清蒸一下,我中午回去吃。”

胥青呼吸一亂,林本堂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無意間給了他極大的壓力,他的說話語氣讓人聽起來感覺這場生死之鬥對他來說似乎只是一場輕輕鬆鬆的過場而已。

林展平接過漁具,最後看了一眼胥青,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轉身大步離去。

胥青閉上了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對手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若是自己未戰先怯的話,那這場戰鬥不打也罷。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看到林本堂正在注視着他,眼裡也有了一絲欣賞。

一陣微風吹過,吹動了林本堂兩鬢的銀髮,看起來給人一種奇異的美感,只是他那張俊朗的臉上一雙眸子卻漸漸變得冰冷起來,胥青感覺面前的那個人變了,大戰來臨的一刻,之前那個隨和的林本堂似乎突然完全消失,眼前的那個對手眼中投射出的只剩下了生殺予奪的霸道。

林本堂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你可知道爲了這家主的位置,我是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胥青目光一閃道:“我明白。”

林本堂不再多說,隨意一站,正視胥青,那邀戰之意不言而喻。

這一刻終於來臨,胥青心情卻意外的平復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這一刻他沒有了恐懼,更沒有畏縮,眼前的人再強大,在他眼裡也只化作了兩個人:敵人!

他從身後取出一件物事來,林本堂一言不發的冷眼看着,那東西他是認識的,“縛靈”,這件寶物是上海的那個頗有些名堂的林本才年輕時常帶的兵器,想不到居然轉交到了胥青手裡,看來江南林家還真是齊心協力對付這挑戰啊。

林本堂絲毫沒有不耐煩,見胥青已經做好了準備,於是冷冷的道:“來!”

話音猶在耳邊,胥青已經如合身攻上,動作快如紫色閃電劃過一般,竟一改他往日的先觀察而後動的保守,那氣勢多了一份一往無前的決然。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那道紫色閃電瞬間定格,林本堂頭微微一側,讓過胥青右手刺來縛靈,而對胥青隨之而來的左拳卻不讓不躲,也擊出一拳,準確的擊在來招之上,兩隻拳頭在空中如兩條飛龍一般碰到了一起,激起了一道紫色的電花。胥青微感意外,沒想到林本堂居然第一招就來了個硬碰硬。

胥青心下吃驚,手上卻不敢有絲毫遲疑,身形一擰,抽身半空一腳狠狠旋轉踢出,不料林本堂仍舊沒有躲閃,又是一掌迎上了胥青的腳心。

胥青只感覺一股沛然靈力從林本堂的掌心傳來,他這一腳再也難以遞前半寸,於是借力一個空翻,遠遠的落到了地面。低頭一看,突然發現落腳之處竟然與他動手之前站的位置幾乎一樣,他這一拳一腳,好似都變成白白無用的努力。

戰鬥一開始的進程就出乎了胥青的預料,林家的紫罡本以輕巧靈動爲特點,他原先就想到了林本堂的速度一定快得驚人,這才搶先快攻,希望能以攻代守,搶到一絲先機,誰知林本堂居然招招不讓,有如山嶽一般矗立在那裡巍然不動,以威勢壓得胥青半分便宜都沒有佔到,似乎是覺得胥青還不值得他動一般。

看到不遠處那雙冰冷沒有表情的眼睛,胥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林本堂雖然沒有說話,可胥青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流露出的那種強者面對弱者的自信和漠視。

胥青突然笑了,他知道對方在用這種方式摧殘自己的信心,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對自己來說,這本就是一個不死不休的約會,自己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胥青這一笑反倒讓林本堂琢磨不透了,這種情況之下,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難道還有什麼可以依仗的招數不成,正當他心思略略分神的時刻,胥青又動了。

這一次,胥青不再着急搶攻,開始圍着林本堂遊走,縛靈在他手裡如蛇一般吞吐不定,這麼一來,林本堂不禁眉頭微皺,他就算再強,被縛靈這等兵器打在身上也會吃不消,所以他倒沒有託大到用肉掌直接對上縛靈,只是這麼一來,想要再保持原地不動就不可能了,他身形終於開始動了起來,以他的速度和反應,胥青的攻擊速度就跟小孩子頑鬧似的,根本不值一曬,他遲遲沒有主動進攻,不過是想看看胥青是不是還有什麼本事沒使出罷了。

如果林本堂知道胥青此刻心裡的想法,肯定會氣個半死,胥青壓根就沒有什麼作戰計劃,他只是在一心一意逼林本堂動起來而已,爲的是爭這一口氣讓自己輸得不會太過難看。

又過了數招,林本堂逼開胥青,突然道:“如果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的話,那這場戰鬥恐怕就要到此爲止了。”

聽到這話,胥青不敢大意,凝神戒備起來,只見林本堂突然消失了,他就彷彿空氣一般,就那麼憑空不見了,胥青大吃一驚,他儘管估計到了林本堂的速度很快,但卻從來沒有想象到居然會快到自己的肉眼無法捕捉的境界。

空氣裡似乎還殘留着一絲絲流動的靈氣,但胥青完全沒有辦法去鎖定林本堂的位置。突然間,他有所感應,迅速的轉過身去,卻驚訝的看到一隻手掌已經映上了自己的胸膛,一團充沛無比的紫罡靈氣正在那隻手掌上跳動着,如同帶着死亡信息的地獄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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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陰雨籠罩着小城,看樣子這個中秋是不會再有月色可賞了,林展心靠在窗前,心情也如同這天氣一般陰霾。

一陣輕輕的**傳來,林展心轉頭看去,只見是躺在牀上昏迷了兩日的哥哥發出來的,果然,只見林展啓眉毛輕輕皺着,眼睛慢慢睜了開來。

等到意識稍稍恢復,林展啓突然一下坐了起來,他或許是想到了昏迷之前的事情,臉色變了幾變,面對林展心,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林展心平靜的看着哥哥,道:“我在你食物裡下了藥。”

“爲什麼?”林展啓剛問完這句話隨即也猜到了原因。

林展心果然答道:“這樣你就可以不用去咸陽了。”

“胡鬧!”林展啓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視着自己的妹妹,手擡起就想給她一個耳光,林展心清澈的眼光回望着他,一言不發。

林展啓終究還是頹然放下了手掌,語調低落的問道:“現在是什麼日子了?”

林展心聲音有些苦澀:“決戰的日子。”

林展啓聞言苦笑,道:“這下恐怕整個林家都在笑話我這個膽小鬼了。”

“不會,”林展心語氣帶了一絲輕顫,緩緩道:“有人代替你在咸陽應戰。”

林展啓聞言眉頭一挑,“哦?”立刻猜到了:“胥青?”

林展心點頭:“是的,胥青出現在這個家裡就是爲了今天,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從第一次遇到他,我心裡就有了這個主意。”

林展啓有些奇怪的擡起頭來,疑惑道:“你不是對他……”

林展心知道哥哥想問什麼,她也沒有絲毫羞澀,道:“是的,我喜歡上了他,可是,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他沒有回頭,我也沒有回頭……”

林展啓深深的看了一眼妹妹,終於看到了她隱藏在眼底的巨大傷痛,只得無言的嘆息了一聲,又道:“咸陽那邊……結束了嗎?”

林展心心裡一跳,強裝鎮靜的搖搖頭道:“還沒有消息傳來,”她又把頭轉向了外面灰沉沉的天空,喃喃道:“也許,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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