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來,秋梓詫異地看着內室的水壺,有些自責地嘆道:“昨兒怎麼睡沉了!”
林晚打着哈欠半睜着眼睛,睡了一夜,感覺腦袋輕了些,喉嚨也好了不少。看秋梓手上提着水壺,忙問道:“還有水嗎?給我倒一杯。”
秋梓掂着水壺試了試水溫,這才倒了水遞給林晚。“姑娘昨兒自己起來的?”
“嗯”林晚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一杯水下肚,頓覺渾身都舒暢了,伸着懶腰朝秋梓笑道:“今兒我好了不少,咱們到母親那兒用飯吧。”
一陣梳洗後,林晚穿着厚厚的夾襖往劉氏屋裡去了。
“大早上的怎麼過來了?”劉氏瞥見林晚的身影,忙命丫頭們打起簾子,嗔道,“快進來!也不拿個手爐。”
“母親放心,我好了不少。不過幾步路,哪裡就冷到了?”林晚笑着依進劉氏懷裡,抱着劉氏的胳膊笑道。
劉氏聽林晚的聲音雖不如平常,卻也比昨日好了不少,這才嘆了口氣,吩咐丫頭們擺飯。
飯桌上,林晚一手捏着勺子,一邊歪着頭狀似不經意般問了一句:“聽說昨兒盧家來人了?”
劉氏看了林晚一眼,怎會不知道女兒這是專門問話來了?暗歎一聲,將心裡的擔憂壓下,笑道:“是盧家二郎來的,說是北邊送了些乾貨過來,衛王妃就各家都遣人送了些,咱們也有份。我還納悶他怎麼親自來了,他沒說,我也沒好問。那孩子話不多,人卻還算知禮,下次見着人家,你可別跟人家使臉色了。”
林晚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輕哼一聲,有些鬱悶地點了點頭。他還知禮?那就是個流氓登徒子!
母女兩個用完早飯,林晚突發奇想,讓朱槿拿了針線荷包來,將去年年末那繡了一半的小荷包重新繡了起來,還沒繡幾針,外頭玉竹就來回話了,說是廖掌櫃來了,在後角門候着呢。
“請他進來。”林晚忙丟了手頭的東西,胡亂穿好鞋。拎起裙子就往外奔。
劉氏見狀微微嘆了口氣,一把拉住女兒,往林晚手裡塞了個手爐。又替林晚理了理衣襟,囑咐道:“見了人就早些回來,外頭冷。”
林晚笑着點了點頭,叫了玉竹和連翹一道往逸梅院的小書房去了。
進了屋,廖仲文神色嚴肅長揖着向林晚行了禮。因着還在正月,又說了兩句吉利話,這才說到了正事。
“今兒來,有兩件要事同姑娘說。第一件是胡掌櫃交代的。北邊局勢緊繃,草原那邊也不太平,胡掌櫃前兒就起程了。如今正好到了雁門關,同行的還有盧家的人。胡掌櫃說了,請姑娘放心。一切都好。只是過些天怕是通不得消息,姑娘若有吩咐,不妨找盧將軍身邊的人帶個信兒。”廖仲文說到此頓了頓,仔細看着林晚的反應。
“嗯,我知道了。回頭我讓嶽六往北邊去個信兒,非常時刻。若有什麼,那邊也能關照着些。”林晚沉吟片刻,朝廖仲文道,“盧家跟了多少人去?都是些什麼身份?”
“明處的有兩人,都充作商隊的掌櫃。暗處的,咱們也不得而知,只知道負責聯絡的姓周,似乎是盧家的隱衛。”廖仲文微微擰了眉頭,想了片刻才答道。“就連明處的兩人,也只有胡掌櫃知道身份。”
林晚微微頷首,深吸了一口氣,嘆道:“這樣也好。你繼續說,還有一件事?”
廖仲文點了點頭,臉色也沉了下來,略想了想,才斟酌地說道:“是糧行這邊的事。姑娘上次不是讓按往年那樣收糧麼?可今年,北邊的那些田莊,大部分都被馮家那頭搶了先。如今咱們手裡的存糧不足五百石。北邊……若是戰事起了,咱們只怕供不上,胡掌櫃的意思是咱們既已經同盧家交好,最好存些糧食,萬一北邊有差,也好應對。可今年這邊……”
林晚手裡捧着茶杯輕輕轉動着,眉頭輕輕擰了起來,目光犀利地望向廖仲文:“趙又錢呢?”
廖仲文聲音猛然卡住,隨即苦笑道:“趙掌櫃這些天倒是忙着同北邊那些田莊負責人說和。”嘴上這麼說着,廖仲文心裡卻是驚詫萬分,對林晚又敬又畏。這位姑娘心智異乎尋常,又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穩,難怪義父能無二心地跟着她。如今又有盧家……想起胡萬達的囑咐,廖仲文挺了挺胸,重新換上了笑顏,朝林晚道:“趙掌櫃的意思是,既然馮家擠了進來,朝廷又盯着這一塊兒,咱們也犯不着擠上去同人搶,明年再收也一樣。我盤算了一下,京郊一帶是趕不上了,不過遠些的咱們到可以試試,依姑娘看?”
“收糧的事你不用管,讓趙掌櫃辛苦些,去京城附近的地方看看,能收就收,咱們好歹是北邊的大糧商,怎能沒糧了?”林晚摩挲着手裡的茶杯,冷笑一聲,目光裡劃過一絲凌厲,朝廖仲文吩咐道,“你只管挑些得用的人,把往北邊的商道打理好了,等着接管糧食就行。”
廖仲文聞言一怔,隨即心頭狂跳,面上卻只是笑了笑,拱手彎腰到底行了禮,十分恭謹地應了。
從小書房出來,林晚站在走廊上,迎着冷風長長地舒了口氣,轉身朝玉竹吩咐道:“讓門房的婆子備車,咱們去攬月樓。”
玉竹張了張口,想要勸幾句,卻在林晚漸漸泛冷的目光中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提起裙子往二門口尋趕車的婆子去了。
林家的馬車在攬月樓後門停住了,鍾掌櫃急急忙忙交代了衆人,滿臉笑容地迎了出來。“姑娘怎麼得空來了?”
“有些事情要麻煩鍾叔。”林晚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往樓上走。“丁長安可在附近?還請鍾叔遣個人去尋他。”
鍾掌櫃聽得精神一震,忙引着幾人到了樓上雅間。進了屋,林晚吩咐玉竹到門口守着,這才斂了笑容朝鐘掌櫃道:“閔掌櫃可有消息送過來?”
“今兒纔到的,正要給姑娘送去呢!”鍾掌櫃眼前一亮,感嘆了一句。“南邊那頭已經備妥了。隨時可以出海。姑娘讓收的糧食也收得七七八八,都裝好了。”
林晚笑着鬆了口氣,指着桌邊的凳子讓鍾掌櫃坐了,吩咐連翹上了茶,手指敲打着桌面沉默了片刻, 抿着茶水笑道:“南邊這個時候也開春了,讓他們找最快的捷徑把糧食運到北邊來,這邊由廖掌櫃負責接管。”
鍾掌櫃眼眶微微縮了縮,心跳漏了一拍,他還以爲這糧食是爲出海準備的。如今看來,竟是爲了北邊的戰事備好的麼?可這無疑是讓朝廷割肉,這事……
林晚看着鍾掌櫃緊繃的臉色。輕輕笑了出來,嘆着氣解釋道:“鍾叔不用擔心,我只是想着有備無患,咱們又不跟朝廷搶錢,難不成朝廷還能無端收了咱們的糧食?”再說。還有盧家呢!真要讓朝廷把糧食直接收了,那盧家就直接交兵權算了!
鍾掌櫃這才撫着胸口嘆了口氣,目光欣慰地看着林晚,眼眶也有些溼,聲音幾不可聞地感嘆着:“姑娘同老爺越來越像了……”
從攬月樓後門出來,丁長安已經在馬車前候着了。“姑娘找小的可有吩咐?”
林晚站在馬車上笑得燦爛無比。看得丁長安心跳都漏了一拍。“姑娘我給你個差使。北邊的大糧商趙又錢認識不?”
“認識認識!”丁長安回過神來,眯着眼睛笑得一臉傻樣,忙不迭地點着頭。
“那就好。他最近要離開京城。煩請你親自去盯着他,嗯,最好能給他找點小麻煩,讓他暫時回不了京城,我想想。就讓他在外邊待個二十天吧。這事兒你可能接?”林晚眼中神采奕奕,臉上的笑容恣意張揚。心情顯然極好。
“能能能!”丁長安胡亂地拱手行着禮,“姑娘放心,這事兒包在小的身上!”
林晚揚着眉舒了口氣,拍着丁長安的肩膀囑咐道:“這事兒極重要,姑娘我就指望你了!”
丁長安笑得眼睛都看不見,有些受寵若驚地應了,又賭咒發誓一般做了保證。目送林晚的馬車漸行漸遠,良久纔在寒風中打了個寒戰,搖頭晃腦地哼着歌兒走開了。
西寧王府中,西寧王在書房裡轉了好幾圈,盧俊昭繃着臉站在桌邊,瞥了西寧王一眼,沉聲道:“你別轉了。北邊的事情已經準備妥當,這一仗必不可少,對盧家也有好處!”
“你懂個屁!”西寧王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北邊的糧草能撐多久?”
“半年有餘。”
西寧王目光復雜地盯了盧俊昭一眼,沉了臉色道:“要是半年打不下來呢?”
盧俊昭詫異的挑了挑眉,眼裡有着不屑。
“哼!”西寧王冷哼一聲,點着盧俊昭罵道,“老子白教你了?打仗打的不僅是戰場,還有後方補給!皇帝一心想要削弱盧家在北邊的勢力,有這樣的機會,他能不用?那幾個皇子,哪個又是省心的?個個都想着往北邊伸手!老子跟你說過多少遍?要縱觀全局、謀定而後動!”
盧俊昭臉色也沉了下來,默了片刻,纔回道:“胡萬達已經過了雁門關,草原八部要是能亂起來,北燕撐不過,這仗就打不了多久。”
“蠢貨!”西寧王氣得跳腳大罵,“草原八部能不能亂?什麼時候亂?誰說得準?”
西寧王正罵得起勁,外頭管家盧安卻敲了門回道:“爺,林家來了人,說有急事!”
“滾——”西寧王一腳往門口踢過去,腿剛擡到半空又猛地收了回來,拉開門問道:“誰來了?”
“說是林家的人,看模樣像個江湖人士。”盧安低着頭十分平靜地描述着。
“請他進來。”盧俊昭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盧安看了西寧王一眼,忙退了下去。
嶽六一路木臉跟盧安到了書房的小院子,見了盧俊昭和西寧王,略微拱了拱手算是行禮,十分乾脆地說了來意:“我家姑娘說了,近日南邊有些糧食運過來,不知將軍能不能借個地方。”
西寧王聞言瞪大了眼睛,隨即擠眉弄眼地朝盧俊昭笑了起來,也不計較嶽六的失禮,忙點頭應道:“能能能!當然能!有多少都能放!”
嶽六聞言點了點頭,擡手道了聲告辭,轉身就往外頭,盧安愣了一瞬,忙追了出去。
院子裡,西寧王一邊搖頭一邊大笑,拽着盧俊昭哈哈笑道:“兔崽子這回倒是有眼光!林家那小丫頭果然是個有本事的!果然就該是我盧家的媳婦兒!”
盧俊昭陰沉着臉沒說話,眸光卻是越來越亮,想起林晚微紅的臉頰,心裡軟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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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嘛我一寫這樣的情節就很覺得歡樂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