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爺心裡也有數。”溫氏蹙着眉,語氣生硬地打斷了顧夫人的話。
顧夫人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再說什麼,母女兩個一時相對無言。
用過午飯,溫氏和盧俊卿匆匆告了辭,溫國公臉上的皺紋都皺到了一起,顧夫人看着溫氏,眼底隱着擔憂,臨走前還拉着溫氏低聲勸道:“你心放寬些。”
溫氏心不在焉地點着頭,目光一直放在盧俊卿身上,看着盧俊卿臉上淡然的笑意,心裡一陣苦笑。
頂着熱辣辣的太陽,馬車從溫國公府二門駛出一路往西寧王府去了。
車廂內還有殘留着一些熱氣,溫氏小心地替盧俊昭扇着風,被盧俊昭蹙着眉拂開了。
溫氏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放下了扇子,又拎起車廂內壁裡溫熱的水壺替倒了半杯茶水遞過去,擔憂地看着盧俊卿勸道:“爺先歇一歇,喝杯茶吧?”
盧俊卿點了點頭,沉默着接了茶杯過去,卻只是握在手裡,手指抵着杯底慢慢地轉動着,臉色平靜,眼裡卻帶着一抹沉思。
溫氏怔了怔,心裡提了起來,只靜靜地看着盧俊卿,心裡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車廂裡一時靜謐得只聽得見車軲轆咕咕咕的轉動聲。
直過了好半響,盧俊卿才慢慢地呷了一口茶,聲音輕緩平靜地開了口:“岳父想讓二舅哥去北邊軍營,我沒應。”
溫氏微微鬆了口氣。扯出笑臉點着頭應道:“二哥那脾氣也確實不適合去軍中。父親那兒,我去跟他說說……”
“不用。”盧俊卿輕輕笑了出聲,這淺淡的笑意中卻隱着些讓人心悸的壓抑沉悶。“岳父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也該享享清福。二舅哥不想去北邊,南邊倒是可以去。還有溫家後輩的小子們。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南疆一帶景緻倒是好。”
溫氏臉色一點一點暗了下去,僵硬地扯着嘴角,費力牽出些笑意來,壓着心底的冰寒,努力平靜了聲音開口道:“我跟母親也是這麼說的,讓母親勸勸父親。”
她就知道,他心裡想着念着的是盧家,是他二弟。連帶着二弟媳婦也都是好的。容不得人說半句不是……溫家,她總是姓溫!他想讓二哥和兩個侄子去南邊邊境!那可是蠻荒之地。就算盧家不想讓溫家摻合進皇子間的爭權奪位,那也不用讓一家人去南邊受苦……他就那麼怕溫家拖累了盧家?
盧俊卿手裡一下一下地轉着茶杯,視線落在溫氏慘白的臉上,目光微凌,眉頭蹙起了又鬆開,心底沉了沉。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
車廂裡靜得讓人呼吸都屏住了,盧俊卿看着溫氏。手裡的茶杯轉了幾圈又放了下來,臉上的疲倦一閃而過,伸手揉着眉頭,沉聲道:“算了,這事以後再說。”
溫氏嘴裡一陣一陣發苦,木然地點着頭。盧俊卿眼裡的冷冽讓她從頭涼到了腳,彷彿浸在了冰窟窿裡,在這大熱的天裡半點熱氣都察覺不到。
馬車一路進了西寧王府,盧俊卿掀簾下了車。一言不發地往正院尋西寧王去了。溫氏看着盧俊卿的背影,手指陷到了肉裡,面無血色地由後頭趕上來的孫嬤嬤扶着下了馬車。
“少夫人——”孫嬤嬤神色擔憂地看着溫氏,心裡懸着,遲疑了喚了一聲。
“沒事,去正院。”溫氏身子僵硬着,扯着嘴角。諷刺般笑了起來。
孫嬤嬤滿心憂慮地看着盧俊卿轉過了垂花門,又看了看溫氏面上的頹然,眉頭緊蹙着,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再問,扶着溫氏一路到了正院衛王妃處。
衛王妃此刻正歡喜地聽王家過來的嬤嬤說着盧薇的事,又細細問了盧薇好不好等等。見溫氏進了門,忙止住了話頭,詫異地笑道:“怎麼回來這麼早?”
溫氏在門口深吸了口氣,站直了身子,臉上重又有了些血色,溫和地笑着回了話:“爺和我過去得早,待了這大半天,再不回來,只怕那邊父親和母親也要趕人了。”
說着餘光瞥見在屋裡恭敬地站着地中年嬤嬤,朝衛王妃笑道:“是二妹妹讓人過來了?”
衛王妃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你二妹妹身子穩了些,讓人回來說一聲。我也正惦記着要去看她,偏偏她說天氣熱,不讓我過去。”衛王妃說到此,瞥見溫氏臉上片刻的暗淡,忙笑着轉了話題,“溫國公和顧夫人身子可好?”
“都好。”溫氏忙壓下心裡翻涌的酸澀,勉強笑着應了。
婆媳兩個又說了會兒話,衛王妃見溫氏神色不大好,忙推着趕了溫氏回去,囑咐孫嬤嬤道:“回去讓大少夫人好好歇歇,這天又熱,熬些散熱的藥粥喝一些,省得病了。世子爺那頭也勸着他多歇歇。”
孫嬤嬤忙恭敬地應了,跟在溫氏後頭回了梧桐院。
衛王妃看着溫氏出了院門,回過頭重又問起了王家的嬤嬤,邊問邊歡喜地念叨着。等送了人出去,衛王妃滿臉笑意嘀嘀咕咕地在屋裡轉了兩圈,突然眼前一亮,揚聲喚了秦嬤嬤進來,低低地囑咐了幾句,眉開眼笑地吩咐屋裡的丫頭翻箱倒櫃找着東西。
書房裡,西寧王聽着盧俊卿的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溫家不領情就算了,老子還懶得操心!你媳婦怎麼說?”
盧俊卿目光暗了暗,眼裡閃過一絲苦笑,低聲嘆道:“她沒說不好。”
西寧王目光微閃,擰着眉頭打量了盧俊卿片刻,隨後卻是無力地在原地轉了半圈,擺着手無可奈何地嘆道:“都是內宅婦人,她想不清楚就算了。只要安安分分的就行。”
盧俊卿苦笑着點了點頭。他同溫氏十來年的夫妻。再怎麼也有些情分,只是心裡到底少了幾分親近。二弟同二弟妹……盧俊卿自嘲地嘆了一聲,當初寂悟大師還說二弟命格硬,是孤星之命,如今卻……
下午。西寧王回了正院,衛王妃歡喜地跟西寧王唸叨着:“昭哥兒和他媳婦沒幾天就要走,我正憂心着給他媳婦找個調養身子的嬤嬤。今兒薇姐兒遣人來我纔想起來,薇姐兒身邊那個嬤嬤還有個姐姐,先前在老郡王府當過差,聽說又是個會功夫的。如今倒是在家裡閒着,她又沒個兒孫,我讓人去請了她。讓她跟着昭哥兒他們去可好?”
西寧王挑了挑眉,有些無奈地拍着衛王妃的手勸道:“你別操心這些。那兔崽子和他媳婦兒過去有的是人跟着。隨便跟個外人過去,反倒讓人不放心。”
衛王妃臉上的笑意散了些,跟着點了點頭,隨後嘆着氣苦惱道:“昭哥兒媳婦身邊加上邢嬤嬤才兩個嬤嬤,那個曹嬤嬤我看着倒也好,可人畢竟少了些。那孩子身子又弱。總得找個人調養調養。我就盼着他們早些有個孩子……”
西寧王無可奈何地揉了揉額頭,撇了撇嘴。臉上不以爲然,心底卻也有些意動——盧家太需要一個孫子了!
想到此,西寧王在腦子裡認認真真地盤算了一番,想起在慈壽寺住着的李中譚,眼裡突然一亮,朝衛王妃咳道:“李老頭不是還沒走?那也是他徒弟和徒弟媳婦兒,他這個當師父的,總得操點心!”
“那怎麼行?”衛王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滿臉的不贊同。看着西寧王皺眉道,“李道長年紀大了,性子又向來不羈,他跟着去哪兒行?”
“你別急!”西寧王忙拍着老妻的手背,連連解釋道,“我沒說讓他跟着去,他還得回南邊。我是說讓他找個人!他們那一脈。對醫術及其精通,讓他找個穩妥的人過來不是正好?”
衛王妃驚喜看和西寧王,隨即猛地回過神來,連連點着頭,笑了起來:“也好也好,李道長挑的人必定好。他又向來偏袒昭哥兒,如今看着對昭哥兒媳婦也是滿意的。這樣也好……”
聽風院裡,林晚吩咐幾個丫頭收拾着東西。盧俊昭站在林晚身後,笑眯眯地看着林晚指揮丫頭忙裡忙外。
林晚偶爾回過頭笑意盈盈地低聲問着盧俊昭的意見,盧俊昭低聲答着話,心裡浸滿了柔軟甜蜜的細流。
直到天際擦黑,幾個丫頭累得滿頭大漢,這纔將廂房裡和正屋裡的東西大致收拾妥當了。
曹嬤嬤吩咐外頭候着的小丫頭和幾個嬤嬤提了熱水到正屋門口,讓秋梓幾個提了進去。
林晚也是一頭的細汗,忙讓幾個丫頭先下去歇息洗漱了,自己轉身進了淨房。
盧俊昭跟在林晚後頭,雙手環着林晚的腰肢,低聲笑着:“阿晚,我伺候你洗?”
林晚笑着拍開盧俊昭的胳膊,指着簾子的另一頭嗔道:“我自己來。你也去洗洗,一身的汗!”
盧俊昭吻了吻紅潤的臉頰,又啄了啄林晚的紅脣,這才低聲着去了簾子的另一頭。
兩人洗漱乾淨了,用了飯,便閒閒地靠在榻上,低聲說着話。
“我得去攬月樓見見廖仲文和丁長安,把這邊的事交代了。京城這邊讓丁長安有事跟誰傳信?”林晚捏着盧俊昭的手指,低聲問道。
“我讓朱一留下來。父親和大哥那兒也有人。”盧俊昭眼裡盛滿了笑意,目不轉睛地看着林晚柔軟的手指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指尖的溫軟一直蔓延到心底。“明天我陪你去攬月樓。”
林晚笑着點了點頭,隨後歪着頭眨了眨眼睛,放開盧俊昭的手指笑道:“還得去一趟慈壽寺,師父和寂悟老和尚都在那兒呢。”
盧俊昭握住林晚的手,笑着“嗯”了一聲,身子捱過去,低頭碰着林晚的額頭,溫柔地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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