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我本以爲他會暴跳如雷,熟料,這廝聽聞我言語不善的挑釁,卻出奇地平靜,只是轉頭淡淡看了我一眼,就拉開門出了咖啡館,將左手拎着的包背上後背,像個大學生一樣,用兩個拇指勾着腋前的肩帶,墊了墊腳,並沒有上寶馬車,左看,沒車,右看,沒車,重心前傾,伸出左腳,下馬路牙子過了馬路,上了對面人行道之後,他轉身過來,陰笑着盯着玻璃窗裡的我,這時,一臺冷藏貨車經過,擋住了我的視線,待貨車駛離,白鹿原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那臺白色寶馬車,居然也不見了!
我心裡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不覺端起咖啡杯,看了看裡面漂浮的白沫,吞了吞*,開口道:“我想先回住處一趟,可以嗎?”
“當然,走吧,”白西裝女人起身,從錢包裡掏出兩張粉鈔放在了桌上,“我請客,作爲男人,最後一杯咖啡,呵呵。”
“呵呵,恐怕會讓你失望。”我冷笑迴應,但多少有些心虛。
出咖啡館,跟黑白二人組上了奧迪車,不用我指點,他們就直接開回了我們入住的小旅館,我下車上樓,他們並未跟隨,我上二樓,拿房卡打開房門,張璇站在門口,問我怎麼了,她可能看見奧迪車送我回來了。
“白鹿原,約我決鬥。”我悽然道,之前在咖啡廳裡,裝逼裝大了,雖然有203內力加持,但我感覺面對白鹿原,還是沒有多大勝算的樣子,武功這東西,一加一在短時間內是小於二的,何況,白鹿原可是逍遙榜第二,江湖上僅次於張璇媽媽的絕頂高手!
“啊?你傻啊!沒事兒你撩他幹嘛!”張璇皺眉。
“他已經投靠了御劍門,主動找上我的,要閹了我。”我低聲道。
“閹了……靠!我去找他理論!”
“別了,”我拉住張璇的胳膊,“事已至此,躲不過去了,叫她們過來,咱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打贏。”
“不是我打擊你,老公,如果再給你幾天時間,把203和你的真氣充分糅合,或許可以跟他打個平手,不過現在是絕對沒有勝算的!”張璇憂心忡忡地說。
“要是我跟蕭雅兩個人呢?”我問,這肯定不符合單挑的規矩,但估計白鹿原那麼高大上,不會拒絕我這個無恥的要求。
“嗯……”張璇凝眉想了想,“試試吧,我也說不好,畢竟你倆沒有配合過,什麼時候比鬥,給我三個時辰,我可以教你們一套鴛鴦劍法!”
“沒時間了,”我掏出手機看看,“還有二十分鐘。”
張璇無奈搖了搖頭,去隔壁喊蕭雅過來,蕭雅穿着自帶的睡衣,兩眼朦朧,正在睡覺,我把情況簡單跟她說了下,蕭雅立馬義憤填膺起來:“擦,正要找他算賬呢,主動送上門來了,哥,走,咱倆把他給閹了!”
張璇要開口,提醒蕭雅不要大意,我伸手阻止了她,還是讓蕭雅保持激昂的鬥志吧,我們覺得不能贏,那結果肯定是贏不了,如果她覺得有希望,或許還能輸的不至於很慘。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問題,就是長生訣的再生能力,是否支持被閹了之後能恢復原狀?
“走吧。”我拔出金翎刀,檢查了一下,插回刀袋中。
“走!”
“你別去了。”我拉住張璇。
“不行,我必須去,你別說了,走!”張璇凝重地說,率先出了房間的門。
林瑤和狄安娜都在另一個房間裡,張璇沒有叫她們,可能怕萬一白鹿原殺得興起,把她倆順手給弄死,林瑤肯定扛不住白鹿原的任意殺招,而狄安娜的不死之身,跟我和蕭雅的長生訣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
下樓,三人進奧迪車後座,開車的黑西裝不齒道:“還帶倆幫手啊?”
“怎麼,不行麼?要不你跟我單挑試試?”我笑道。
黑西裝撇了撇嘴,啓動車輛,緩緩出小巷,奔着城外開去。
十五分鐘後,到達所謂的百里山下,其實不是什麼山,只是一個小土坡,像是一條長長的法國麪包橫在平原上,山上雜草叢生,樹木不多,既沒有農業價值,也沒有旅遊價值。
遠遠的,就看見那臺寶馬開着雙閃燈停在路邊,奧迪抵近停車,我們仨下車,白鹿原也打開車門下來,拱手抱拳:“璇妹,好久不見。”
“哼!”張璇冷哼一聲,並未搭理白鹿原。
“這位是?”白鹿原攤手向蕭雅。
“我妹妹,蕭雅,我倆是個組合,江湖人稱‘雌雄雙煞’,你沒聽過吧?”我保持鎮定,詐道。
“雌雄雙煞?”白鹿原浪笑,“想二打一,你就直說好了!”
臥槽,居然被識破了,果然有些厲害!
“別廢話了,反正我今天鐵定要閹了你,你們仨一起上都可以!來吧!”白鹿原指向路基下面的一塊收割過的平整麥田,說完,他輕身一跳,自己先進了角鬥場。
我看了看張璇,她點頭鼓勵我,我又看向蕭雅,她臉上頗有些不屑之色。
“小心點,他很厲害的。”我提醒蕭雅。
“知道。”蕭雅隨我也下了麥田,氣溫已經很低,田裡的土壤被凍得有些硬,跟柏油路差不多。
白鹿原走出一段距離站定,轉過身來,背手看着我們。
“比兵器,還是拳腳?”我問。
“隨你們。”
我看向蕭雅,蕭雅點頭。
“那就兵器好了。”我伸手去後面,掏出金翎刀,蕭雅也把腰間的軟劍抽出,按下按鈕,軟劍變成了硬劍,她很懶,現在還不能駕馭軟劍,那個“青蓮劍歌”,她也沒怎麼練。
“喲,傢伙事兒都不錯嘛,張門主的金翎刀、‘鬼見愁’的青蓮劍,可惜啊,兩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白鹿原顯然認識這兩件兵器,揶揄我倆暴殄天物,不過鬼見愁是誰?青蓮劍的前任主人麼?
“你的兵器呢?”蕭雅挽了個劍花問。
白鹿原笑笑,低頭四下看了看,撿起一支大概半米長的麥稈,抖了抖,居然呼呼作響!
“你就用這個?”蕭雅撇嘴。
“呵呵,”白鹿原用麥稈指向我們,“劍法至大成,草木皆可爲兵也!”
“別跟他鬥嘴了,上。”我低聲對蕭雅說,把她推向右邊,我自己走向左邊,準備兩面夾擊,白鹿原不爲所動,就那麼站在原地,我和蕭雅慢慢移動,最終,三人呈一條直線,相互之間距離大概五米。
我歪頭,給了蕭雅一個眼色,示意她先出手,蕭雅會意,提劍掠步上前,向白鹿原刺來,白鹿原不換不忙,半轉身過去,揮舞麥稈,盪開了蕭雅的劍,機會出來了!我讓蕭雅先出手的目的,就是爲我背後偷襲白鹿原創造機會!
我馬上挺刀,按下金刀的按鈕!
嗖,刀頭飛出,直奔白鹿原後心而去!
就要刺中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眼前彷彿出現了幻覺!
嗯?人呢?金刀刺中的,不是白鹿原,而是蕭雅的左肩!
白鹿原憑空消失了!蕭雅也一臉懵逼,舉着劍跟我對視,從她眼神裡可以看出,她也沒看見白鹿原去哪兒了!
我趕緊再按按鈕,收回金刀,蕭雅的身子被帶了一下,向前踉蹌兩步站穩,我搶步上前,跑到她面前,轉身過去,二人以彼此後背爲柱,嚴防死守!媽的,鬼魅一樣,太可怕了!
我倆在麥田裡轉了三圈兒,還是不見白鹿原身影。
“別轉了,用體察術!”我用手肘戳了戳蕭雅的肋下,蕭雅停止,二人同時施展體察術(隸屬於長生訣,蕭雅自然也會),除了遠處的張璇和觀戰的黑白二人組,我並未在觀測範圍內發現其他真氣。
“找到了麼?”我問。
“沒有,等等——”蕭雅突然尖叫,“不好,哥,快跳!”
蕭雅話音未落,我的腳底就察覺到了,不是白鹿原隱藏了氣息,而是因爲他的氣息在我們的腳下!
體察術被默認是平行發散的,沒法偵查垂直的地方,除非刻意改變方向!
想跳,已經來不及,我只覺得腳底傳來鑽心劇痛,但還是被蕭雅強提着跳了起來,縱身一丈高,低頭看,白鹿原正獰笑着站在地面,手裡舉着那根麥稈!土行孫啊!
我和蕭雅已經到達最高點,我下意識地夾緊雙腿,防止要害部位被他給攻擊到,等我們開始下落的時候,白鹿原才起跳,挺起麥稈,直刺向蕭雅,看這兇猛的架勢,似乎要將她變成肉串給穿起來!
在空中是沒法改變運動軌跡的,情急之下,我起腳踹向蕭雅的肚子,將她踹飛出原本的下落軌道,熟料白鹿原這只是虛招,他並未去攻擊蕭雅,而是改變了麥稈的方向,向我腿間刺來!
麻蛋的,中技了,他肯定是故意的,聲東擊西,迫使我分開雙腿,好方便他的攻擊!
想併攏已經來不及,我眼睜睜看着他抖動麥稈,在我小腿、膝蓋、大腿上翻飛,極快地削飛不少皮肉,最終,噗,一個什麼東西,從我腿間飛了出去!
奇怪的是,我居然不能動彈,周身似乎被一股什麼惰性氣體所包裹,軟綿綿的無甚力氣,宛如一頭任人宰殺的羔羊。
但這還沒完,因爲我尚未落地,白鹿原的麥稈,又遊向我的胳膊,從我腋下開始,繼續片肉,至我手掌處,咔嚓,五根手指,連同金刀一同被他斬斷,左手也未能倖免,同樣被他剮掉若干肉片之後斬斷,最後,我雙腳觸地,白鹿原的麥稈,又從我左邊的腮幫子戳了進去,攪動了兩圈,我被攪的張開了嘴巴,噗,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飛出,是舌頭!
依然沒完,白鹿原又把麥稈深入,從我右邊腮幫子戳出,橫向一領,整個豁開了我的嘴!
這一切,都是在我短短兩米左右的下落過程中完成的,我勉強站住,渾身顫抖,已經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傳來的疼痛!
“哥!”蕭雅落在另一邊,見我被剮的渾身是血,怒而挺劍刺向白鹿原後背。
“嗚!”我想喊不要,話已不能出口!
白鹿原沒有回頭,再次突然消失,蕭雅衝過來的劍尖兒,堪堪停在了我胸口前。
噗!蕭雅的左胸,突然冒出一根細管,是那根麥稈,血從麥稈空腔中汩汩噴出,蕭雅微微張着嘴,吃驚地看着我,眨了下眼睛。
啪!她身後的白鹿原,一掌擊向蕭雅後心,蕭雅口吐鮮血,將我撲倒在麥田裡。
我躺在地上,仰望璀璨夜空中白鹿原輕蔑的笑臉,視線,越來越模糊,最終變成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