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太多了,周明沐和金奎夜回來了,還有周夫人和悠悠,他們也回來了。轟的一下子,扔掉手中的詩經,一路小跑出去迎接他們。周明悅眼眶含着眼淚眼巴巴的跟着金奎夜的身後,因爲他手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周夫人。
林冬嫺朝他點頭示意領着他到客房去,周明悅一把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去看看悠悠,我帶乾爹去客房。”悠悠怎麼了,林冬嫺一轉頭就看到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的悠悠,被周明沐抱在懷裡。“明沐,你快把悠悠給我,去給他們請大夫來。”林冬嫺心底略有些發沉,嘴脣緊抿,沙啞道。
周明沐搖搖頭:“我來抱他進屋,大夫已經在來的路上,金老闆吩咐管家去醫館請了,很快就過來。”周夫人和悠悠平安的回來,她就安心多了,懸在空中的大石頭落地了。進屋沒多久,金管家就領着大夫過來,簡單的說了兩句,就領着另外一位女大夫去給周夫人把脈。
林冬嫺打開門請大夫進屋,大夫的臉色有些難看,難道悠悠他傷的很嚴重?思及此,林冬嫺的心咚咚咚的狂蹦,下意識的握住站在邊上的周明沐的大手,尋求安定。大夫慢悠悠的收回手,惋惜的嘆口氣:“你們給你準備後事吧,老夫無能爲力,這孩子傷到了五臟六腑,就算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他,老夫告辭了。”
實在可惜,這孩子瞧着也就五六歲,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哎,可惜了。林冬嫺上前抓住大夫的衣袖,懇求道:“大夫,求求你了,想想辦法救救他,他還小,還是個孩子,不能就這樣死了,大夫,你行行好,救救他,想想辦法,說不定有什麼好法子,大夫。”說着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大夫爲難道:“夫人,不是老夫不救他,實在是老夫學藝不精,救不了他。夫人,你還是給他早些準備身後事,老夫這就告辭了。”說完還看了一眼周明沐,俗話說醫者父母心,他豈會見死不救,真的沒辦法,素手無策,纔會讓他們給悠悠準備身後事。
周明沐對着大夫愧疚的扯了扯嘴角,接着用強有力的臂膀把林冬嫺納入他的懷中,“冬嫺,大夫無能爲力,我們只有接受現實,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乖,別哭了,別哭了。”林冬嫺的眼淚滴答滴答落在周明沐的手臂上,她這一哭,頓時讓他慌了神。
“我不哭了,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出去找周夫人,怎麼把悠悠帶回來了?”林冬嫺焦急的擡起頭緊盯周明沐,他溫柔的拿過她手中的絲帕慢慢的擦拭起眼淚來,還扶着她到桌前坐下:“冬嫺,你先坐下來,我慢慢跟你說,都告訴你。”
話說,魏國祥見到唯一的兒子後,把什麼都交代了。他早就覬覦如意繡坊,這些年一直在暗中使絆子,可沒想到周夫人都能化險爲夷。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要對她下手,早就聽聞周明悅認了金奎夜做乾爹,趁着他這次不在鎮上,魏國祥要先下手爲強,等到金奎夜回來,一切都晚了。
周夫人被山匪擄走了,敗壞了聲譽,木已成舟,金奎夜也只能接受現實,找他秋後算賬,他一概不認,再說還有易明成給他在背後撐腰,他害怕什麼!金奎夜和周明沐連夜帶着魏國祥去山寨把周夫人接回來,至於他的兒子被金管家派人嚴密看守。魏國祥能不顧自己的性命,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肯說。
可唯一兒子的性命,他不能不顧,就算他活下來,將來未必能再有兒子,他不能冒這個風險。跟周夫人關押在一起的還有悠悠,他早就昏死過去。他們帶去的人手有限,跟山匪撕打起來,還把魏國祥留下來給他們做人質,必定能弄到不少的錢。誰讓魏國祥心存害人之心,他要得到應有的報應。
悠悠也是被魏國祥跟山匪勾結擄走了,他到底哪裡得罪了魏國祥,難道說薛氏的身份暴露了?魏國祥要用悠悠來威脅她,一想到這裡,林冬嫺瞬間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滿臉的驚慌。薛氏讓她照顧好悠悠,她什麼都沒做到,讓悠悠走丟了不說,還讓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沒多少時日。
周明沐心頭一震,當即起身握住她的玉手:“冬嫺,怎麼了?”“明沐,我要去易府一趟,悠悠這樣了,一定要讓薛姐姐見她一面,否則我這輩子都不能心安。”林冬嫺一字一句的吐出來,周明沐微微皺眉:“你怎麼把她帶出來,上次我好不容易把你從易府救出來,萬一你這次去,再也留下,那就不好了。這樣,我去易府一趟,把她帶過來,你就留下來照顧悠悠。放心,我會小心,很快就回來。”
林冬嫺的眼圈又紅了,輕聲道:“明沐,那就辛苦你再跑一趟了。”現在不是說感謝的時候,周明沐認真的看了她一眼,隨後飛身離開前往易府。周夫人有金奎夜和周明悅守着,不用她擔心,倒是悠悠,可憐的孩子,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看的她心疼的不行。
那羣山匪怎麼下的去這個狠手,對五六的孩子往死裡打,真不是人,畜生不如的東西。大夫開了藥方,她得趕緊去抓藥,能讓悠悠留在世上一刻也好。周夫人倒還好,只是受些皮外傷,只要稍微調養些時日就好了。
金奎夜大喜的送着大夫離開,周明悅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兩隻手緊緊的攥着周夫人的雙手,不肯撒手。這次周夫人失蹤才讓她明白,娘對她來說多麼重要,之前總想着離開她身邊,出去玩。跟她對着幹,甚至還住在刺繡館,整天不回去,直到放假,才肯回去。
有些時候心情不好,或者周夫人說了什麼她不愛聽的話,就不打算回去。一切都隨心所欲,她總以爲周夫人對不起她,沒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疼愛她的父親。總會羨慕林冬嫺,林志平對她寵愛有加,在吳氏面前總會袒護她。林覺不是悠悠的親爹,對他亦是疼愛有加,在潛移默化中,慢慢加深她對周夫人的恨意。
纔會在金奎夜面前,不自覺的開口,要做他的乾女兒。後來慢慢得知金奎夜對周夫人的喜歡,她不知道有多歡喜,周夫人一個婦道人家辛苦經營如意繡坊確實不易,若是有個人能在她身邊陪着她,照顧她,還能替她擋風遮雨,周明悅舉雙手雙腳贊成周夫人改嫁。
可偏偏周夫人的性子執拗,只要周明悅剛提起,她就板着臉呵斥她,弄得周明悅不好再開口提起。金奎夜沒多久就端着廚房熬好的湯藥走過來,周明悅擦擦臉上的淚水,扶着周夫人起身,把枕頭靠在她身後。準備接過金奎夜手中的湯藥:“乾爹,讓我來喂。”
金奎夜笑着看了一眼雙眼紅腫的像燈籠的周明悅,直搖頭:“不用,讓我來,你去廚房洗把臉,要是你娘醒了,看到你這麼傷心肯定會難過,聽乾爹的話,快去。”有金奎夜在,她還擔心什麼,於是她點點頭:“乾爹,那我聽你的。”提着裙角向廚房跑過去,要整理好情緒面對周夫人。
周明沐再次返回,身邊沒有薛氏,林冬嫺好不容易餵了悠悠吃了兩勺湯藥,他一張小嘴緊緊閉着,再也不肯張開。沒辦法,只能等周明沐回來,讓薛氏給他喂下,有母親在身邊,他能好些。林冬嫺正準備站起身,還沒站穩,就要倒在地上。
長時間的跪在地上,一雙腿早就發麻,猛地站起身來,眼前有些發黑,周明沐快速衝到她身邊,攙扶着她。“冬嫺,你慢些,不要着急。我去過易府連姨娘的院子,沒發現她,找到她院子的掃地丫鬟來問,才知道連姨娘被易明成帶到莊上去跑溫泉了。”周明沐無奈的嘆口氣,有些愧對林冬嫺的期望。
林冬嫺嘴皮一顫,都什麼時候了,薛氏還有心思跟易明成去莊上泡溫泉。她可真夠享受的了,恐怕不知道她的兒子悠悠會熬不了幾天了。算了,再去責怪薛氏有什麼用,她事先也不知曉,林冬嫺傾過身子,慢慢的環上週明沐的腰身,閉上眼睛,眼下只能祈禱薛氏早些回來。
悠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周明沐無奈的搖搖頭,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周明悅很快就跑過來:“姐姐、姐夫,我娘醒了,我娘醒了。”趕快過來報喜,金奎夜在屋裡陪着周夫人,她不顧一切的跑過來,想看看悠悠怎麼樣了?悠悠沒了,她不知道多擔心,這不他回來了,周明悅異常的高興。
但是金奎夜和周明沐兩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她遲疑的問道:“姐姐,你們不高興?”一步一步的走到牀前,蹲下身子,趴在悠悠身邊,輕聲道:“悠悠,你快醒來,我再也不逗你了,悠悠,你快醒醒,看看我。”迴應她的只有無聲的沉默,倏的一瞬,周明悅的腦中劃過一個念頭,心裡一緊,猛地擡起頭:“姐姐,該不會是悠悠他……他……”
沒救了吧!這句話沒說出口,憋在心裡。林冬嫺緩緩從周明沐懷裡離開,緩步走到牀邊,閉上眼點頭道:“悠悠他沒多少時日了,你要是有空,就多過來陪他說說話,送他最後一程。”
“不會的,不會的,悠悠他那麼小,不可能,姐姐,你別騙我,姐姐,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我知道我以前很過分,總是欺負他,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他了,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姐姐。”周明悅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不斷往下低落,說着說着就撲進林冬嫺的懷裡大聲哭起來,腸子都悔青了,她不應該欺負老欺負悠悠。
他夠可憐的了,跟她同病相憐,沒有爹在身邊陪着。她比悠悠幸福的多,起碼周夫人在衣食住行上對她沒有苛刻,哪像悠悠,他身上的衣裳都破了好幾個洞,還穿在身上。山匪太可惡了,悠悠那麼小,他們怎麼下的去手,越是想着,周明悅的眼淚越是不停的往下滴落。
周明沐緊抿嘴脣,大步離開了。得知悠悠不肯吃藥,周明悅就更着急了,“那怎麼行,要是不吃藥,悠悠他會不會就這樣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滿面迷茫的沙啞着嗓子,緊盯林冬嫺。
周夫人望着映入眼簾的金奎夜,身姿筆挺,穿着寶藍色的長袍,還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風,頭上用玉冠豎起,整齊的髮髻,顯得他的眉毛格外的修長,就像是一筆暈開的水墨。精緻的面龐,嘴脣緊抿,看到周夫人時,眼睛如同映照了一輪明月一般,清澈的發亮。
“你怎麼樣,疼不疼了?”金奎夜輕聲問道,本來還指望周明悅在邊上,能緩解他的緊張,從未跟周夫人如此親密的接觸,還單獨在一個屋裡。偏偏周明悅見周夫人醒了,還沒跟她說話,就忙不迭的跑出去告訴林冬嫺他們。周夫人隨後轉頭四處看了看,不再是破舊的山寨,但也不是她的房間。
金奎夜立馬會意的解釋道:“我和明沐把你帶到他家,剛纔悅兒還在,見到你醒了,就跑出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了。你餓不餓,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弄點吃的,你快躺下來別亂動,我去……”去就來,還沒說出口就被周夫人緊握住手腕,讓他欣喜的說不出話來。
從未想過跟周夫人還有今時今日,說不起來他怕是還要感謝魏國祥呢!“你真的喜歡我?不在意我曾經嫁過人還生過孩子?”周夫人親啓嘴脣,一字一句說出來,認真的凝重着金奎夜。他心頭一震,她沒趕他走已經不錯,還能跟他說出這番話來。
金奎夜眼前閃過一絲亮光,隨後蹲下身子,跪在牀前,柔聲道:“我是真的喜歡你,若是真的在意你曾經嫁過人生過孩子,我也不會三番五次的請媒婆去你繡房提親。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你當時牽着悅兒的手,站在如意繡房門口,身後揹着一個藍色的包裹,一字一句的說,你將來要把它買下來,妥善的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