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在金玉城裡見了信號彈,從高度和聲響判斷,是林深的信號無疑。
不到萬不得已,他斷不會拉開引火繩。更何況信號一連發三響,必定到了生死攸關的境況,纔會着急通知人儘快趕到。
王澤心下大駭,立馬召集府上所有高手,火急火燎的往西山方向趕。
最近這段日子,林深總是神神秘秘的,去哪都不讓王澤跟着,以前哪有這種情況啊。想必真的是形勢危急,纔不讓王澤跟着涉險。王澤心裡感動又自責,不自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可到底碰到了什麼,竟然把林深這等高手也逼入絕境。感動過後,王澤又憂心起來。
一衆人等浩浩蕩蕩,以最快速度趕到了西山。
可當王澤看着眼前好端端的林深差點沒反應過來。想象中的他應是渾身血跡狼狽不堪,怎麼現在卻跟一個面頰白嫩的小公子談笑風生。
這是王澤第一次遇見吳不知,他只當是林深近日裡結交的權貴公子,看着面容姣好不似男兒,但舉手投足間盡顯男兒風氣。
王澤趕到時,林深和吳不知間的氣氛緩和了很多,兩人都刻意迴避剛剛摟摟抱抱的事情。
其實他倆的氣氛緩和,功勞還是在於林深。危機解除後,他便恢復瞭如常的神色,跟吳不知說起一件很久前的趣事:在他十二歲的時候,跟一個朋友到雲壁辦事。那時年紀小,又是初次離家,想家想得肝腸寸斷又不敢表露。一日夜裡趁着所有人睡着了,他倆悄悄起來偷酒喝,兩人都是十多歲的少年,沒喝多少就醉得稀裡糊塗。於是不知怎的就跑到附近農戶家裡,那農戶家養了頭母豬,正好產了小豬仔,結果他那朋友看見小豬吃奶“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喊着孃親抱着那頭母豬睡了一夜。
王澤領着人朝自己走來,林深附在吳不知耳邊說了句話,惹得吳不知笑得前俯後仰。
王澤暗覺不妙,林深說話時眼睛是看着他的,笑得起勁那小子也看了他一眼。看他倆那樣子就知道蛇鼠一窩不安好心,肯定不是說自己什麼好話。
可王澤總不好直截了當的問他們在說什麼,於是便將假笑砌滿整張臉,朝林深恭恭敬敬行了禮,說:“少爺如此興師動衆,叫我等來所謂何事?”
林深挑眉,王澤這話,明裡暗裡都是責問,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放信號彈有什麼問題。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再不想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召喚他們過來援救。有些情況可能是援救,但有些情況下就是送死。
林深向右邊移了幾步,露出後面那隻死透了的野豬,它脖子上的血已經凝固,身下是浸了血的泥。
王澤瞧見豬,堆了笑的臉僵了僵,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我還以爲你有急事吩咐,你......你這是作甚?”
林深雙手抱胸,朝吳不知那邊揚了揚下巴,說:“幫他扛豬還不是急事?”又衝着王澤身後幾人吩咐,“把這頭野豬扛到山腳下的破廟裡去。”
王澤鬆了口氣,還好林深不是讓他扛。不過,見旁邊的吳不知看着他時不時發出一聲輕笑,他想起林深剛剛避着他對那小子一陣耳語,好奇心像貓抓一樣。他把林深拉到一旁問:“你剛剛跟他說什麼了?”
林深也輕笑一聲,“沒說什麼呀。”
這聲笑更讓王澤不安,逼問他,“你到底說什麼了?”
“我呀,就是跟他說‘我那抱着母豬睡了一夜的朋友,就是這小子’。”
“你......你,你好狠!”王澤覺得天都塌了。
其實王澤有時候對自己挺滿意的的,年紀輕輕建功立業,但唯有兩件事讓他解不開心結。一是,小時候抱豬睡那件事,二是,由這件事導致他從此對豬心生抗拒。
林深安慰一般拍拍他的肩,王澤給他抖開,橫眉冷對,“別碰我。”
“哎呀,別這麼小氣嘛。”
“站着說話不腰疼,換作是你試試。”這可是王澤人生中的污點啊,他最怕人提及。這麼多年林深從未對外人說過,可爲何偏偏過了這麼多年又舊事重提。
“你放心,他是自己人。”林深說。
吳不知站在不遠處看他倆拉拉扯扯,還不知自己成了林深的人。
“自己人,那白麪小子怎麼成了自己人?可就算是自己人也不能隨便揭人傷疤啊!”王澤心裡想,轉頭瞪吳不知一眼。
吳不知大概猜到他們在說什麼,所以平白無故被瞪了一眼也只能默默忍受,斂了笑意,看向別處。
不多時,王澤和林深講完話便氣沖沖的走了。
林深過來吳不知這邊,“走吧”,他說。
“他怎麼自個兒先走了?”吳不知看着王澤的背影不解的問。
林深:“甭管他,這個小氣鬼。”
其實林深不說也猜得到,畢竟把人家的醜事當成談資,得得到好臉色纔怪了。
“哦,那我們也回去吧。”吳不知說。
“不急,咱們再獵只野雞。”
“啊?還獵呀?”那麼大頭豬不知道要吃成什麼時候,林深是狩獵上癮了嗎,吳不知奇怪。
林深不再理會吳不知,自個兒往上走,走了一半,停住,喊:“喂,快點跟上來,這山上山精野怪多得很,沒準待會又遇上了。”
吳不知想起剛纔那隻向他狂奔而來的野豬就覺得後怕,地上的血漬還沒有乾透,他不由自主一哆嗦,急急跟上去。
秋天要比夏天黑得早,他們上山已經有一段時間,估摸着過不了多久太陽就要落山。吳不知拉拉林深的袖子,“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別獵野雞了。”
“不行,我一定要獵只野雞。”林深固執的說。
“那頭豬已經夠吃了。”
“這不是夠吃不夠吃的問題,反正我今天就是要獵到野雞纔會下山。”
吳不知不曉得林深爲何執着於一只野雞。前頭的王澤已經走遠,再追不上,他又不敢獨自下山,只好等着林深。
可狩獵向來看的是運氣,萬一一直到天黑他們都遇不上野雞,難不成要睡西山這荒郊野嶺上。
還好老天憐憫,林深今兒個的運氣不賴,說要獵野雞,不多時果然就獵到了。
他拎着雞領着吳不知往山下走,沒走幾步把雞丟給吳不知,“說好的,這次狩獵誰贏了就要答應對方一個條件,我的條件就是今晚你把這隻雞親手烤給我吃。”
“啊?”吳不知以爲自己聽錯了,“把雞烤你給吃?”
“嗯。”林深點頭。
“就這麼簡單?”
“這個簡單了?那再附加一件?”
“不不不,”吳不知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烤雞容易,但烤好一隻雞就是一件難事了,裡面的門道可多了呢。”吳不知睜眼胡說,他向來最拿手的就是烤雞,火候把控得精準,調料更是自制。不過他從來都不專門烤給別人吃,這回算是爲林深破例。
其實林深嘴饞吳不知烤的雞饞很久了。上一回見他烤得外焦裡嫩,濃郁的香氣更是讓他一記記到現在,只是當時自己大意,說錯了話,誤會吳不知的雞來路不明,又拉不下臉來認錯,只能與美食失之交臂。
不過,這次狩獵可是個好機會,既名正言順,又全了他那時的面子,還不讓吳不知發覺自己嘴饞他的烤雞。雖然費了這麼個條件,但林深本也沒打算用這件事爲難他。
兩人剛剛到破廟,太陽正好落下山坡。
落日僅存的餘暉裡,猴子冬瓜和王澤帶來的一幫人已經生好了火堆,醃好了肉。
“想着你們定會在天黑前回來,便提前準備了,你們一回來就能烤肉吃。”猴子迎上前說。
吳不知把手裡的野雞遞給猴子,道:“待會把這個也處理了吧。”
林深瞪向吳不知。他是要他親力親爲,不是假手於人。
吳不知察覺到某人幽怨又夾雜着憤怒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解釋說:“我只負責烤,殺雞拔毛的事我可不做不了的。”
林深不再說話,算是默認。讓他提着刀抹雞脖子,那畫面想想都覺得奇怪。
忽然一陣打鬥聲傳來,林深和吳不知聞聲看去。
王澤和阿水正在打架!
正準備上前阻止,卻聽見猴子不慌不忙的說:“兩人從遇見打到現在,好一陣子了,就是沒分出勝負。”
“你們怎麼都不勸勸,就看着他倆打啊?”吳不知着急。林深已經上去分開兩人。
猴子說:“勸也得勸得動啊。我們瞧了好一陣,兩人武功不相上下,互相傷不了,就是怕勸架傷及無辜。”
雖是這個理,可王澤和阿水斗得你死我活就是讓吳不知心裡不好受。
有了林深的勸阻他倆都停下來了。吳不知大步過去,怒氣衝衝的把阿水拽過來,責問他:“你爲何打架?”
“他撞了我還不道歉。”阿水眼睛瞪着王澤。
“你又爲何打架?”林深問王澤。
“他撞了我還讓我道歉。”王澤委屈巴巴。
其實這事兒說來也是緣分。王澤正要進廟裡,阿水從裡面出來,好巧不巧,兩人就撞上了,一個非要對方道歉,一個非不道歉,三言兩語不合,吵不贏就動了手。打上了便覺得對方武藝不錯,打着打着就切磋了起來。
“人家讓你道歉你就道歉啊,一句話的事兒能死人啊。”林深跟吳不知混久了,一些詞竟不自覺學上了。
“我又沒錯我道什麼歉?”王澤不服,小聲嘟囔。
“你撞了我還不是錯嗎?”阿水吼王澤一句。
“可你也撞了我。”王澤說得忒沒底氣。
“嘿,你還有理了,”林深把王澤拉過來,“罰你今晚不許吃飯。”
阿水笑了,得意洋洋的朝王澤示威。
“你也別得意,”吳不知發言了,“他被罰不許吃飯,那你就吃肉吃到吐,不吃吐了不許停。”
王澤聞言噗嗤一聲笑,林深瞪他一眼,又硬生生把笑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