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開始忙着將屍體搬回府尹府,四人就打算率先回府尹府。
走到門口時,掌櫃文子規起身,拱手,行禮,送幾位大人說慢走,神情自若,從容不迫,彷彿只是素日裡招待客人那樣平常。
冰星看着忽然停了下來,一雙星眸盯着文子規毫不掩飾眼裡的審視和探測,她開口,意味深長,“貴店發生如此大事,死了那麼多人,老闆居然還能如此淡然自若,到真令人佩服。”
文子規從容淡定得很,淡笑着回道:“姑娘言重了,鄙人何德何能能當這白鶴樓的老闆,不過區區一個掌櫃罷了,酒樓這種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是非也多,這樣私鬥並非第一次了,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哦?”冰星挑眉,“區區一個掌櫃就有如此膽識,但不知背後的老闆又該是何等人物?”
“姑娘說笑了,鄙東家也只是個生意人,只因喜歡周遊天下,所以長年不在天闕,子規有幸,得東家賞識信任,混口飯吃罷了。”文子規笑得溫文爾雅,禮敬有加,又朝冰星拱手行了個半禮,道:“倒是姑娘一介女流,見到此情此景還能如此淡然從容,條理分明,才真是令人佩服。第一時間更新”
每句話都說得進退有度,態度誠懇得讓人太不出半分毛病來,饒是冰星也不得不說一句好一個八面玲瓏的人,怪不得能坐穩天闕第一酒樓的掌櫃位置,只是……尋常的酒樓掌櫃有會暗殺術的?
三十都不到的年輕掌櫃,八面玲瓏,溫文爾雅,幾乎一手掌握了整個天闕的輿論興起之地,而且暗殺術一流,要不是以前赤月和她說過殺手的特徵,她幾乎都沒發現這個掌櫃的行爲舉止看似禮數週全,其實每一個動作都反映着殺手的習慣,每一個動作都進可攻退可守。第一時間更新
這樣的人,若說只是個普通人,她倒是可以拿赤月的人頭來賭一賭。
正在悠悠然走路的赤月突然一個噴嚏,脊背一涼,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又是誰在念叨他?
夏清和三人就一直在邊上看着冰星和文子規相互打太極,不着痕跡的試探,眼見着冰星忽然不說話了,只是毫不掩飾的打量着從容不迫的文子規,夏清和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冰星的手,輕聲道:“走吧,先辦正事。”
少見的嚴肅語氣,冰星迴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後沒說什麼,任他拉着自己出來,楚天故和蕭然跟在後頭默默然——這兩人什麼時候好到手牽手了?
心思各異的三人也錯過了最後出門時夏清和回頭與文子規那別有深意對視的一眼。
門外,墨畫和青書已經駕着夏清和的馬車等在那裡,冰星和夏清和先上了車,幾人要商量屍體的事情,楚天故就去讓車伕把自己的馬車駕回去。
冰星看着悠悠然坐在自己身邊又笑得如沐春風的俊美男子,漫不經心的開口:“你的人?”
這話問得沒開頭沒結尾莫名其妙,夏清和卻是瞬間秒懂,想了想,點頭“不在我手下,但是是自己人。”
知道她問的是文子規,夏清和也沒有刻意隱瞞她,想必猜也能猜到,作爲天闕城最大的酒樓,狠狠的斂把財又兼蒐集個情報什麼的,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恐怕這是天璣暗地裡的產業中除了青樓之外神歌最滿意的一處了。
冰星瞭然的點點頭,剛纔他突然把自己拉出來的時候,就猜到了,也沒有再細問下去。
兩人話音才落,蕭然和楚天故剛好掀了馬車簾子進來,顯然是聽見兩人的尾音,蕭然好奇道:“什麼你的人自己人?”
後邊的楚天故也是一頭霧水的看着兩人。
夏清和看着兩人進來,落座,眼神兒還在自己和冰星的身上飄啊飄的,突然彎了眉眼,笑得春風化雨,“我說冰星是自己人。”
蕭然和楚天故相視一眼,然後同樣怪異的眼神落在冰星身上——總覺得清和這句話裡有點花邊八卦的味道。
冰星眼皮子不着痕跡的抽了抽——她很感謝這人沒說“冰星是我的人。”
見冰星突然面無表情的斜眼睨過來,楚天故收回目光,有些尷尬的乾咳了兩聲,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蕭然帶得八卦過頭了點,一邊的蕭然很委屈——他什麼也沒做啊?
無視蕭然的哀怨,楚天故正了正色,開始問正事,“冰星姑娘,方纔聽你和清和的意思,可是對今日白鶴樓鬥毆之事有什麼眉目?”
見三人都肅穆起來,冰星沉吟了會,纔開口問道:“你們可聽過魂牽?”
“魂牽?”楚天故和蕭然面面相覷。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夏清和卻是突然沉了臉,斂去了春風化雨般的笑,整個人都變得鋒利起來,“能迷人心智讓人燥動嗜血的毒藥魂牽?”
楚天故皺眉,“迷人心智?”
蕭然瞪大眼,“燥動嗜血?”
楚天故很快反應過來兩人的意思,“你們的意思是,今日的私鬥是因爲他們都中了魂牽的毒?”
“不!”冰星輕輕搖頭,“不止是今天的,昨天的那場也是。魂牽的毒性及其霸道,只要吸入微量就會讓人不知不覺的中毒,變得燥動嗜血,藥量過甚的話,甚至會不死不休。中毒者會在短時間內雙眼怒睜,眼球血絲充盈,眼瞼出現紫色斑點,耳後會有極細小的紫色血紋,這些症狀剛纔那十三具屍體都有,這種毒本身無色無味難以察覺,但是一旦與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就會產生一股奇異的怪味,不過不明顯,除非是嗅覺異常靈敏的人,否則聞不到的。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啊!”蕭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一聲,“所以剛纔在酒樓裡我聞到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但是啊故和衙役卻沒有聞到。”
冰星點點頭,“說明你嗅覺很靈敏。”
“嘿嘿~~那是自然!!”蕭然得意的笑了笑,不是吹的,他的鼻子比府尹府的狗還靈呢,就靠着他的嗅覺都幫楚天故破了不少案子了。
楚天故想得明顯更深一層,臉色凝重,“所以這兩次的鬥毆死人事件都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爲之。”
“才科舉報名的第二天就已經死了二十個人,這件事情處理不好的話,玄國的威嚴還有爺的威信都會大受打擊。”蕭然嚴肅道。
“或許他們的目的不止於此。”夏清和沉聲道:“爺纔剛登基,新的科舉制度說是驚世駭俗也不爲過,這時候如果科舉失敗了,你們猜爺會被說成什麼?”
三人沉默下來,眼中的凝重似乎變得更加的濃重起來。
如果這次的科舉失敗,在天下人眼裡,寰辰帝就會變成一個眼高手低好高騖遠的人,只想着大展拳腳卻忽略了事實的可行性,以至於王城大亂,死傷無數,會被天下人看成一個笑話,一個昏君,甚至不是一個真龍天子。
這兩場鬥毆,看似普通,背後卻隱含着一個驚天陰謀。
那麼,接下來,還會有更狠毒更多的招數在等着他們吧?只要科舉一天不結束,他們就一天不能鬆懈。
猝不及防的,一陣極尖銳的破空聲陡然響起,隨即就見十餘道黑色的箭矢從不知何處竄了出來,閃電般襲向街道上唯一的藍幃馬車。
不過剎那間,就聽鋥鋥兩響,幾團銀光閃動,車轅上時刻保持警惕的墨畫和青書已經拔劍而出,劈向飛射而來的箭矢,竟是在頃刻間將大部分的羽箭砍了開去,不過到底是事發突然,饒是兩人都武功不俗,還是攔不下所有箭矢,有兩支羽箭呼嘯着扎向車內,速度之快,眨眼間就要刺破簾幕,射進簾後那模糊的人影身體裡。
電光火石的瞬間,一隻纖細柔美的手從馬車內毫無徵兆地伸了出來,幾乎看不出有沒有用力,一張一拂,兩支羽箭已經斷成四截,彈了出去。
種種突變,不過發生在片刻之間,在折斷的箭矢落地的剎那,二十幾條烏黑的人影從四面八方各自飛出,齊齊攻向街中央的馬車。
是埋伏,專門等着他們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