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落至,天色漸晚,寨子內外被籠罩着一層不尋常的氣息。蘇離等人此時被扣押着帶到了前廳,雖然前廳比牢房開闊許多,但因爲寨子本身上窄下寬成筒形,天色照進寨子最低處卻也被交叉錯落的木梯陰影割成了好幾塊,此明彼暗,使得前廳看起來仍是有些昏暗。
一進門,便看見那女人坐在正對門處,正神情悠然的喝着茶,木桌另一邊則是坐着另一個面生的男子。
此時蘇離看見陸久悉正坐在那女人右手邊的位置上,面色自然,身體端直,看起來似乎是沒有遭遇過什麼不測,這讓蘇離也悄悄地鬆了口氣。
陸久悉見蘇離等人被扣押而來,急忙起身,回頭看向那女子說道:“齊姑娘,你不是答應了我不爲難他們嗎?”
那女子瞥了一眼陸久悉,似乎是有所顧忌,將話說的模棱兩可:“陸公子理解錯了,這可不是爲難他們。”話末她朗聲對扣押蘇離等人的小卒命令道:“下去吧,加固寨中結界!”
那些小卒木然點頭,蘇離聽了此話才確認,確實是有結界在這寨中,這讓她內心的疑惑更甚。此時她望見那女人身邊的陌生男子,禁不住多看了幾眼,只覺着有些眼熟,但又不知這人究竟是誰。
“我相公的命,你們該如何償還?”那女子一揮袖,在椅子上換了個坐姿,芊芊手指捏住茶杯,隨後再輕嗅茶香,最後小抿一口,攏住衣袖將茶杯輕放桌上。這一系列的動作讓蘇離看得更加疑惑,既是山匪,何來如此優雅端莊之姿?
“我等着實未曾取過你相公性命,要我等如何償還?”樓詞語氣中盡顯無奈。
那女子將眼色落至陸久悉身上,慢悠悠開口道:“那便要問你們這位書生朋友,願不願意交出那件物什來換你們的命了。”
蘇離一聽,心中忽覺不妙,這女人所要之物,莫不是颺風鈴?
“不可!”蘇離出聲立刻制止,而後看向了陸久悉。陸久悉將糾結寫滿臉上,似是還沒有作出決定。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那女子身邊的陌生男子終於開了口:“齊若,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們借物一用是爲了救人性命,並非有意爲難你們。”
衆人的注意力此時都轉向了那名男子身上,蘇離見那男子約莫而立之年,一身蒼藍衣袍,袖邊還繡着銀線並蒂蓮。那人鬢角髮絲被編成髮辮,其中也有銀線交織。
這番細看下來,蘇離終於想起眼前這人是何人。
“沒想到在這地界,也能遇到元家的人。”蘇離冷眼看着眼前這人,心中十分不快。元家在神界雖有聲望,但蘇離卻對他們並無好印象,元家做事過於心狠手辣不留餘地,雖是恪守了神性中的清心寡慾,可也過於無情,蘇離實在無法接受。
那男子聽聞蘇離出此言,將目光落在了蘇離身上,眼中雖有驚訝,但更多的是嘲弄,“哦?離大人?您不是也在此處?還落得這副模樣。”
蘇離不管他話中的諷刺說道:“那物什你究竟要用來做什麼?”
那男子往後一靠,理了理衣袖,“當然是救人性命。”他擡眸,看着蘇離等人說道:“你們未曾發現,這寨中人有何異常?”
蘇離盯着他,沒有出聲。她自是明白這人究竟是何意,只是她摸不透這颺風鈴對於魔氣究竟有何用。
“這書生身上之物可解此困境,我將法力注入驅動,便可達成救人目的,否則,這寨中所有人,不出七日,必會七竅流血而亡。”
蘇離心下一驚,七竅流血而亡,這不就是雷子先的死狀?可蘇離從未聽說過颺風鈴可用於此處,若是如此,蘇離本可救下雷子先,又怎會讓其死在自己眼前?
“這二人跟打謎語似的,他們所說之物究竟是何物?”樓詞在身後嘟囔着問夏郡,夏郡此時也搖搖頭,與南宮及一同面面相覷。
“他們所說爲四大神物之一颺風鈴,素問颺風鈴出現於巽安,未曾想到這神物就在我們身邊。只是颺風鈴本爲一對,即使他拿到陸公子身上的鈴,也無法發揮其最大作用。”陶宸在一旁解釋着。蘇離也聽到了此番對話,對於陶宸的“無所不知”也有些習以爲常,眼前最棘手的便是這人所說之事。
“我不明白爲何你會出現與此。”蘇離開口說道。
“自然是上神交代,平復作亂,還人界安寧。”
“這關颺風鈴何事?我從未聽聞颺風鈴有此功效。元津,無論你打着什麼算盤,這神物可不是你們元家能動的。”
元津聽此言立刻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離大人所言極是,這等神物非我輩所能觸及。”話末他又立刻斂了笑容,對身旁的女子說道:“齊若,把他們放了,作爲貴客好好接待。”
齊若聽了此番話有些不解,“大人,這……”元津揮了揮手,示意其照做便是。齊若咬了咬嘴脣,點頭作允。
“且慢。他們身上還有這位齊夫人所下之毒,這毒……”蘇離看着元津,只見元津瞥了一眼齊若,齊若慌忙避開他的眼神,對蘇離說道:
“這並非什麼毒,這只是短時令人麻痹的藥物而已,我從未下毒。”
蘇離聽言挑眉,默認了這個說法。無妨,即使她所言爲虛,蘇離也有法子讓她交出解藥。
未曾想到,今日本是迫在眉睫之事,卻如此草草收場,實在讓蘇離對這個元津摸不着頭腦。只是她唯一確信的是,元津定不會就此收手,不再打颺風鈴的主意,好在陸久悉毫髮無傷,此時自己也得了自由,若是元津對陸久悉動了什麼心思,自己也能及時制止。
“大人,就這麼把人放走?”齊若在屋內踱步,甚是不解爲何元津要如此做。
元津見她這般模樣,走上前去將她引至桌旁坐下,嘴裡還說着:“你莫要着急,這一切我自有定奪。若今日強取神物,定會被那蘇離步步緊逼,屆時我們也達成不了目的。”
“您說是上神派您來救活我的寨子,莫非就是用那神物來救?”
“那是自然,有了颺風鈴,什麼事都能做到了。”元津眼含不明笑意看着齊若,言語中深意極多。
元津忽然向齊若靠近,手也不安分的碰了上來,齊若見此連忙找了話題岔開,人也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大人!那蘇離究竟是何人?連您也忌憚她。”
元津見此狀眯了眯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她是你惹不起的人。”話末便要離開齊若的房間,臨走時他側身說道:“給我看緊了那個小白臉,得到颺風鈴我自有打算,你別自作主張,壞了我的計劃。”話末摔門而去。
纔出房門,元津臉上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忽然抱着腦袋掙扎着,模樣十分痛苦,似是有千刀萬剮般疼痛難忍。
“大人!請大人手下留情!聽我解釋!”他自顧自的說着,似是有人在與他對話。
“哦?那你倒是說說是爲何。”
“大人!大人!我這麼做是事出有因!未曾想到那女人把蘇離招了來,蘇離十分難纏,我擔心她緊咬我不放,更加難以出手,這纔出此緩兵之計!”
“……”
“大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會取得颺風鈴!”他懇求的語氣,似是很害怕對方。
“又是那個丫頭……最後三日,若你仍是取不到颺風鈴,便提頭來見。”
“是、是!大人!”元津連忙跪地向着某個方向磕頭。
“不必考慮太多,必要時可以除掉那些阻礙。”
元津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恢復如初,“是!”
對話過後,元津的腦袋也不再疼痛,他直起身子,眼中充斥着濃郁魔氣,還帶有十分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