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了官道之後,西行的小路顛婆不平,齊一鳴此刻躺在架子車上,身子隨着硬木車板上下搖晃着,仿似一葉小舟徜徉於波瀾之中。
若是此刻有人細看這個面色發紅長相平凡甚至有幾分古怪的魔修少年,便會發現,他雖然雙目緊閉,嘴角卻是微微上揚,仿似正做着什麼美夢。
陽光燦爛,齊一鳴站在自己熟悉的那片草地。
自從那次夜襲之後,齊一鳴很久沒有再做過夢,而這次,他又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地方。
即便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可遍地勝放的小花、綠茵茵的草地,還有那些歡蹦亂跳的野兔、小鹿,還是讓齊一鳴覺得分外歡樂。仰面躺在毯子般舒適的草地上,齊一鳴隨手摺了一隻野花,咬在嘴裡。陽光有些刺目,齊一鳴抱起雙臂,輕輕地遮在眼前。
懶洋洋的躺在草地上,齊一鳴享受着陽光灑在身上溫暖、閒逸的感覺,半眯着眼睛,他幾乎就要在夢中睡着。
“嗚嗚,嗚嗚。”微風中,有陣陣古怪的聲音傳來。齊一鳴渾身舒適,甚至不願費力將眼皮睜開。
“嗚嗚嗚。”聲音又大了幾分,齊一鳴突然一陣心驚,這幅畫面,好生熟悉,仿似曾經發生過一樣。什麼時候呢?如此似曾相識的場景?齊一鳴還未完全清醒,只是微微睜開了雙眼,把指間慢慢的打開一條小縫,炫目的日光激的齊一鳴乾淨閉上雙眼。
那聲音更加急促,齊一鳴坐起身來,仔細的分辨着聲音的方向。不遠處叮咚作響的溪水讓這聲音顯得不太真切,齊一鳴乾脆往小溪那裡走去。溪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金色的光彩,齊一鳴內心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脫掉鞋子,挽起褲腿,齊一鳴淌水往小溪的另一側走去。
灰色的巨石在天地間顯得那麼突兀,齊一鳴愣了一下,驚覺那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從何而來。那塊巨石,正是十年前自己發現玄盧與蓋田的地方,那是的它們蜷縮着幼小的身體,躺在巨石頂端的一個草窩裡。
一瞬間,齊一鳴感覺物是人非,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亦不知道今夕何夕。是自己回到了幼年?齊一鳴低頭看看身體,早已不是那個幼兒的身形,那麼,這一切又是爲何呢?難道?一個念頭從齊一鳴腦海中浮現,只一瞬間,齊一鳴覺得渾身冰冷仿似一條冷酷的毒蛇緩緩爬上了自己髮膚。甚至,齊一鳴可以感受到自己小臂上冒出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的哆嗦一下,倒是把齊一鳴的思緒拉回眼下。
如果說生命是個輪迴,那麼肉體好比魂魄的器皿,今生我容於你,來世你屬於我。小時候,娘講過很多輪迴的故事,告誡自己要認真做人,行善積德,這樣來世的循環纔不會墮入其他惡道。但是會不會,即使這是這一生中,生命也在輪迴,正如此刻,齊一鳴真真切切的又回到了十年前的一幕。
如若只是初見,又哪有後來的那些陰暗記憶。可是,玄盧和蓋田,最後分明成長爲了企圖將自己獵食的惡狼,如果這一切真是輪迴,自己又該怎麼選擇呢?
“嗚嗚……”那聲響越加淒涼,仿似感應到齊一鳴此刻已經打算擡腳離開。
“唉。”齊一鳴嘆了口氣,即便最終暗淡收場,他卻始終忘不了在自己最灰暗的歲月裡,是岩石上的這兩條小狼給予自己那麼唯一的一點溫暖。緊了緊腰帶,齊一鳴開始攀爬那塊巨石。
記得當年自己找到這兩個小傢伙的時候,它們雖然幼小,卻還想保持那麼一點作爲狼的尊嚴,在齊一鳴的腦袋剛剛露出巖壁的時候,它們便發出“呼呼”的威脅聲,仿似在宣佈這裡已經是它們的地盤。於是這次,齊一鳴把頭探出岩石,打算再次迎接它們那不怎麼有威勢的恐嚇時,迎接他的,竟是兩條溫暖的粉紅舌頭。
“呵呵,哈,好癢。”齊一鳴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攪得的差點雙手鬆勁掉下岩石,好在他還算機敏,用頭頂開了其中一隻的口水攻勢,終於翻身爬上岩石。見齊一鳴已經到達,兩個小傢伙更是歡呼雀躍,黑亮的尾巴左右搖擺,舌頭甩着晶瑩的口水在齊一鳴身上一陣亂舔。
“咯咯,哎呀,救命。”原來趁着齊一鳴攤坐下來休息的功夫,其中一個小傢伙熱烈的給齊一鳴的腳丫來了個清潔,腳心又溼又熱的齊一鳴完全敗下陣來,躺在巨石上只顧哈哈傻笑。
好容易等兩個小東西安靜下來,齊一鳴這纔有機會細細的觀察它們一番。額頭上有塊月牙形的白毛,這確實是玄盧不錯。還有這個,肚皮底下一塊塊黃色斑紋,正是蓋田。齊一鳴看着眼前這兩個蹲在在地,瞪着大眼睛打量自己的小傢伙,終於發現了不對。
尾巴,沒錯,正是尾巴。上次見到它們的時候,它們都是寬大扁平且鬃毛硬實的尾巴,可現在。齊一鳴伸手按住玄盧那左右搖擺一直不曾停歇的尾巴,細細的一條,毛髮也極其鬆軟。
“你們怎麼變成狗了?”齊一鳴看看蓋田,又摸摸玄盧,錯不了的,如今的它們竟然成了地地道道的黑犬。
“嗚……”玄盧仿似在回答齊一鳴的疑惑,歪着腦袋哼哧哼哧的叫喚。
“不管怎麼樣,你們還是跟我走吧。”齊一鳴一把摟過玄盧,又將蓋田也抱在懷中。不知道夢中用不用得魔功,齊一鳴倒是想到就做,輕輕一躍便下了巨石。
“早知道剛纔就跳上去了。”齊一鳴有些遺憾地想,隨即又高興起來,畢竟自己這些年來總是成長不少,懷中的兩隻小犬也顯得頗爲興奮,不停地從齊一鳴懷中探出頭來。
輕輕一跳便越過小溪,齊一鳴心情也輕快起來。
“那是,什麼東西?”細細嗓音,即便齊一鳴睡着在夢中,正如此情此景,也能輕易辨認。
“小菊?你又到我夢裡了,是外面有了什麼危險?”齊一鳴想起自己上一次被人偷襲的經歷,不禁緊張起來。
“沒有。”白色的菊花隨風輕輕擺了擺花盤,“我是因爲它們兩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