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思萬緒在心頭翻涌,兩人卻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齊一鳴只看到小芝頭上戴着一方黑色絲帕,將她那頭水藍的長髮完全遮掩。好像曾聽敖睿講起過,小芝的髮色乃是他們種族特有,象徵着澎湃的水行之力。越是血統純正、功法身後的銀狐長水一族,髮色便越是藍的徹底。
想必不久前剛從這片土地上領兵而過的藍天雲,也擁有這樣藍的近乎妖豔的髮色吧。
重逢的喜悅還未升溫,便被周遭惡劣的環境耗空。想到是藍天雲一手釀成如此慘禍,而他麾下的南洲聯軍正將矛頭直指北洲的虎賁、玄境等國,齊一鳴嚴重的熱切逐漸熄滅。
藍夢芝也不曾想到會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再遇到齊一鳴,她很想再同當初一樣,呼喚這張日思夜想面孔的主人,一句淡淡的小鳴。可是,那人眼中的神色,卻是那樣陌生,仿似寒冰一般凍結了藍夢芝的心思。
如今的他,已是別人的夫君,自己又以怎樣的身份站在他的身旁呢?藍夢芝突然覺得想笑,回想過去的這些時光,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仿似一場鬧劇。
七年了,自浩然出世那一別,已經七年。
面前的少年面孔還似當年一般,歲月在他的身上並未留下任何痕跡。逃離時,族內隻言片語的傳聞讓藍夢芝大致知道了塵境谷中發生的故事。只是她從未想過,自己生命中最爲艱難的七年,對於面前這個夢中的人兒卻不過只有七天而已。
在自己爲了命運抗爭,不惜毀掉半個丹田去除了浩然留在魂魄上面的烙印之後,曾經那麼驕傲的自己,跪在父親面前苦苦哀求,只爲了父親收回自己與那望月皇子的婚約。
那樣拋下所有,不顧一切地逃離福菁,尋到他的蹤跡到達山谷的時候,回報自己的卻是什麼?心上的人兒已經成爲他人的夫君,那女子在提起他姓名的時候,眉目中流露的溫柔又是怎樣的一番濃情蜜意。
藍夢芝曾見過那樣沉淪的眼神,本族原型爲銀狐,最是擅長媚功。曾經藍夢芝就曾見過被族人施展了媚功的女子,在那發功之人對她百般辱罵甚至拳腳相加之時,仍舊用那最溫柔的目光回看,無法自拔。
“七年了,你可安好?”千言萬語無從說起,話到嘴邊變成如此平淡的一句。藍夢芝壓抑着內心的情感,垂眼望向足邊。
雷剛從一旁拽過一臉好奇的蒼鷹:“走,隨我去村子後面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
“可是,可是……”不由分說,瘦小的蒼鷹被雷剛如小雞一般拎起衣領,一會兒便閃出了齊一鳴與藍夢芝的視線。
齊一鳴自然知道,這是大哥體諒自己,以爲留下這兩人還有話單獨要說。可是如今這樣的形式,自己轉過頭可能就會與藍天雲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以往那些衷腸,又如何能再出的了口。
不同於兩人靜默無聲地相對,齊一鳴的神識內此刻卻是熱鬧非凡。
“她一個女子流落在外,想必過的很是不易。”敖睿不經意間流露出同情。對於藍夢芝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他心中已經有了推測。若不是與家人反目,與父親分道揚鑣,她一個女子又如何會獨自一人留在這裡。
“七年,什麼七年。我不過就被困在那裡面一會兒,怎麼就七年了?”小菊關注的完全不是面前的女子,回到齊一鳴神識之中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來的還要話多。“喂,你們誰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啊?”
“不過看她樣貌,倒也沒怎麼改變呢。”
靜海自然記得小芝,那洞內爭奪木靈珠的一戰仿似還在眼前,而歷經這些與齊一鳴相處的日子,靜海早已放下心中的仇恨。對於靜海這般心思耿耿直的靈獸而言,她對於齊一鳴身側的兩個女子,想來是對藍夢芝的好感反倒多些。
“她是銀狐一族化人修行的修者,壽元本就比凡人長了許多。七年時光,對於銀狐一族漫長的壽命而言,不過就是人類的一年光景罷了。”敖睿耐心解釋到。”不過她自然不比小鳴,山谷中與天龍的七天比試,可是讓他躲去了世界七年的光陰流逝。“
“怎麼就七年,什麼又七天的,到底誰給我說說。”小菊一頭霧水,小菊早已今時不同往日,麾下有玄盧、蓋田、小一小二小三,共計五員大將,甚至烏豺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對小菊態度很是和善。不過這一人五犬雖有了解情況之人,卻是玄盧與蓋田這樣只會高聲長吠的角色。
行蹤神秘的天陽又不知何時混跡幾人之中,“要我說呀,就應當趕緊去了那個女孩子纔對。”一臉高深莫測的天陽受制於發音問題,他拋出的重量級提議只讓神識中的衆人感到不知所謂。
“去了?你讓他去殺人滅口?“靜海大驚,幾乎是跳起來指着天陽的鼻子叫喊。
“小鳴不是那樣薄情寡義的人,即便是如今兩人立場對立,也犯不着取人性命啊。”敖睿也搖頭表示反對。
“是娶啦,娶!”天陽終於憋出了正確讀音,免於慘遭靜海毒手的厄運。只是這建議比起剛纔那條聽起來更是荒謬。
“若是以前,我求之不得。”齊一鳴的命魂也入了神識,他神色黯然,剛纔幾人的爭執之中,他已經想清了眼下的形勢,正是因此,讓他不得不放下心中柔情,做出此可最有利於金水城、新東四省的決定。
“哎呀,你這個傻小子不懂啊!”天陽從未如此失態,看得出一向大氣沉着的他似是遭遇了什麼難事。事實上,天陽的建議正是爲齊一鳴着想,或者說,是爲了齊一鳴的丹田着想。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齊一鳴身爲男子,身上的氣息過爲陽剛,正是如此,他才能在天陽的幫助下煉化出至陽之力。
可是正如天陽所說,外力所助無法長久。若要想最終將齊一鳴丹田中的雜亂功法淨化,天陽需要齊一鳴身上引入一絲先天陰力,來自女子的特有氣息。簡而言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他送入洞房。
身爲神識中的旁觀者,天陽幾人都看得分明,齊一鳴分明對藍夢芝情根深種,而對葉玲兒不過是惻隱之心和兄妹般情誼罷了。若要想完成淨化丹田大計,天陽唯一的希望便是趕緊讓齊一鳴娶了對面那女子了。
“事到如今,我不能。”齊一鳴緩緩擡起雙眼,空洞的眼中毫無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