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山特的不斷解說,塔麗絲和阿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羅得哈特......”塔麗絲艱難地說。那張臉上雖然到處都是縫合的跡象,但是她依然認得,這就是他們在前兩天還討論過半夜的那個阿薩的朋友,那個在王都出賣過他們的聖騎士團小隊長。
一個不久前還有說有笑,年輕俊雅得讓一國的皇后都傾心的男子現在已經就是這樣一個怪物,還是被活生生地改造成這樣的怪物。那一段波折起伏的感情和人生,前天夜裡她曾經以旁觀者的角度去領略過。
而對阿薩來說,這是陪他走過那一段非凡的人生經歷的同伴,朋友。親自目睹過他的起承轉合,看過他的天真善良,領略過他曾經站在擂臺上風光無限,還有他那很有親和力很好看的微笑......
這所有的一切五彩燦爛的人生,現在就已經轉化成了死靈法師口中形容內臟和器官的專業術語。
“怎麼?你們認識這兩個人嗎?”山特這個時候才注意了塔麗絲和阿薩兩人的反應。“哦,現在大概已經不能算是人了。按照阿基巴德閣下起的名字,這兩個應該是叫恐懼騎士,或者說是死靈騎士。”
阿薩沒有回答,沒有開口,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吐出來。而艾依梅在聽着山特解說的時候就開始吐了,聽到塔麗絲說出這個怪物的身份的時候怔了怔,再吐得昏天暗地。經過一段極度震驚的緩衝和解釋之後,阿薩也從山特那裡接過了兩個不死生物的控制權。控制方法並不難學,甚至比控制殭屍和骷髏簡單多了,這兩個死靈騎士都保持着很好的本能。只要心念一動,他們自己就會去執行。
他沒有選擇。這剩下的路絕不好走。按山特所說的。這兩個死靈騎士雖然並不算完全完成但是戰鬥力也已經比生前強大得多了,對於這趟地底之行相當有幫助。所以即使是再厭惡。他還是不得不收下這兩個‘禮物’。
那種改造成是不可逆的。阿薩清楚,這種手段比他在王都爲皇后做的那種改造更要精妙困難上百倍。而山特不只是改造了身體,還對兩個腦中都用死靈魔法改造了意識加以控制。現在這兩人已經沒有思維能力了,只剩下了需要的戰鬥技巧和本能,和死了的區別也並不大。也許這也並不算壞事吧。反正他就算是活着,可能也沒有什麼好結果,無論是對他自己來說還是對別人來說。永遠無法滿足地人對誰來說都是最危險的人。
鱷魚大小的晰蜴已經被啃吃了一小半,兩個死靈騎士自覺地停下了進食的動作,然後直愣愣地站在那是不動了,像兩具雕塑。他們在消化食物轉化成身體中的死靈魔法力。只要是肉類都是他們的食物,不過山特說腐爛了人肉纔是最適合那改造過的胃部吸收轉化。
河流附近的潮溫空氣周圍地發光植物很茂盛。阿薩閉上了眼睛準備睡一下。目的地並不遠了,休息一下爲好。
但是一閉上眼睛那種羅得哈特那張因爲反覆開顱面縫縫合合的臉就浮現在他的面前,還有那雙無神的眼睛。完成了這事後是讓他繼續保持這樣存活下去,還是乾脆讓他真正地徹底地死了算了呢?阿薩在猶豫。死有時候確實是一種解脫,特別是對於羅得哈特這樣的狀況來說。
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沒有野心沒有慾望。當然也沒有煩惱沒有好麼多無謂的波折了,是啊,死了算了吧...似乎是握住過漆黑之星的劍柄留下的後遺症,漸漸入睡中,思考着這個問題地阿薩恍惚間又重新回到了那無邊無際的死的意識中去。四周都是黑暗,都是死。那種感覺又從身體中最深處瀰漫出來,慢慢地淹過了所有其他感覺,他只覺得自己在朝下去沉...要去死,要去腐爛,不要再清醒過來。羅得哈特
的笑容,曾經的颯爽英姿,風光。談笑風生,背叛他後顯出的那一絲自責...都在他地眼前閃過,然後最後就是那一張縫合的木然的臉,用死靈魔法粹練過的肌肉,篆刻了魔法陣的骨骼,值得解剖學習一下的肝臟和胃...這所有的一切絞在一起如同一把把巨大的攻城錘猛烈地撞擊胸口。
猛地驚醒坐起,胃部一陣抽搐,他嘔吐了起來,把剛纔勉強吃下的東西全吐了出來,似乎還不夠,他還在吐,連膽汁都一起嘔了出來。清醒的時候還可以勉強用理智和毅力壓抑着,但是一旦進入睡夢中那漆黑之星遺留的感覺脅裹着羅得哈特的事情就猛地鑽進了內心深處。那些漆黑的死的意識互的氣息和悲傷,恐懼,失落,絕望交織,互相放大到了無法抵禦。乾嘔了一陣後他才慢慢平息下來。胃部雖然輕鬆了些,但是心頭那沉悶漆黑的感覺依然絲毫不減,全是恐懼,悲傷,還有死的意識。
一陣腳步聲走過來,塔麗絲的身影從一條通道中轉了出來,她看着阿薩一怔。“怎麼,你不舒服?”
阿薩沒有回答,走向那條地下河流。塔麗絲跟了過來。河水冰涼刺骨,用以洗臉確實可以讓人清醒不少。阿薩跪在河邊洗了洗,那刺骨的寒冷似乎驅散了一些不適,他猛地把頭一埋扎進了河中。半晌後,他才把上半身從河水中擡起,猛喘着粗氣。
“一直以來看好像遇到什麼事都是那個不在乎不着急的樣子,我還以爲你沒有什麼感覺呢。”塔麗絲在旁邊說。
阿薩沒有說話,只是斜眼冷冷地看着她。他現在心情很不好。冰涼的河水雖然把身體表面的污垢煩悶清洗了一下,但是胸口感覺更悶,更重。難受得他想去死,但是又不想死。他想活,想生。
“艾依梅已經睡着了。”塔麗線說。因爲角度的原因她看不見阿薩的眼神。“那你怎麼不去睡?”阿薩冷冷地說,他的聲音憋悶陰冷。
塔麗絲突然說:“我知道你心裡在很難受。前兩天你說起他的故事足說了半夜。而自從帶領這兩個傢伙後,你幾乎都沒有說話。你的臉色一直很不好...我只是想說,發生了的事,誰也沒有辦法挽回。這傢伙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阿薩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喘着粗氣。心裡的感覺似乎越來越鬱悶。
塔麗絲看了看他,突然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周圍的熒光植物把她的身影的清晰又朦朧。女騎士臉上好像有些尷尬,像是個不知道怎麼做事的小孩子,但是又很坦然。皮甲勾勒出她修長的身段,盤起來的頭髮把同樣修長的脖子也露在外面。乍一眼看去好像一個俊秀之極的男孩。無論是站姿,聲音,氣息都是很有生命力的一個男孩。
但是阿薩知道她絕不是男孩,他知道得很清楚,而且這些所知道的東西現在變得非常的清晰,從回憶中猛地蹦了出來,歡呼跳躍。這是現在他腦海裡那一大片黑暗陰沉中唯一的一點活力,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這片活力和生機。
他又還記得,在他沉浸在漆黑之星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的時候,就是她的聲音劃開了一點縫隙讓自己掙扎了出來。他現在又想要那個能夠看到光和生的縫隙,不過並不只是聲音,而是更實在更溫暖更能感覺得清晰體會得明白的東西。
“原來你我想來安慰我?”阿薩看着她古怪地笑了笑。過度的壓抑和陰鬱壓迫着他,他看着她突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是想漢,是種本能的衝動。塔麗絲點點頭。“雖然你這人很討厭,但是大家多少也是同伴,偶爾你也不是那麼
討厭......你要幹什麼。”她看着阿薩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先是奇怪,然後突然有些害怕。
作爲騎士,她即使是面對殭屍骷骼吸血鬼之類再恐怖的怪物她都絕不會感覺到害怕,她也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麼理由害怕應該算是同伴的傢伙。但是偏偏現在她看到他就確實感覺到了害怕,畏懼。
這不是騎士有的害怕,是女人的害怕。雖然她好像沒有看到或者聽到什麼異常,但是她感覺到了。
“你不是要安慰我麼?”阿薩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他第一發現自己在這方面居然已經不能自控,他猛地伸手摟住了塔麗絲。一手環住了她的腰,一手伸起了她的頸後狠狠地吻向了她的嘴,飢渴得像幾百年沒有喝過一滴水的的人渴求一汪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