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淑蘭覺得要拆散鄧興明和陳萱萱就得學習小三那種挑撥離間的本事。
她冷哼一聲,“不僅僅只是這樣,她還找人污衊我乾女兒,煽動輿論,讓大家對我乾女兒指指點點,逼得我乾女兒差點自殺。要不是我兒子娶了我乾女兒,止不定要遭多大的罪呢。”說着,她扭頭頭,朝他不屑地撇嘴,“這就是你們上海來的大小姐。心眼毒得跟蛇蠍子差不多了。”
鄧興明本就僵硬的臉更加難看了,他的雙手緊握成拳,明顯是在極力壓抑心中的怒火。
錢淑蘭見他這樣,便也不再多說,轉身往前走。過猶不及,得慢慢來才行。
鄧興明跟在她身後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了河渠,錢淑蘭也是讓他掃雞屎,“十分鐘掃一次,中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是吃飯時間。幹活期間不許離開,逮到是要扣工分的。”
不讓他離開這個地方,是爲了怕他跑去幫陳萱萱的忙。
錢淑蘭重新到了養雞廠,她現在要時刻盯着陳萱萱,讓對方一刻也不能歇息。
錢淑蘭坐在搭建的涼棚下,這邊是專門用來出貨的地方。
一張桌子,其餘的空地擺滿了一筐筐的雞蛋。
其他人都在數雞蛋,百貨大樓新任採購科長許文厚一直在盯着他們數。
原先的採購科長徐前進升職了。據說許文厚是因爲家裡有關係才上位的。這些都是方永林跟錢淑蘭閒聊的時候無意間說起來的。
錢淑蘭擡眼去瞧陳萱萱,見她想去歇息,又指了另一塊區域,“你去把那邊也掃了,這些可都是肥料,可不能浪費了。”
陳萱萱狠狠地瞪着她,那副樣子就像要吃人似的。
錢淑蘭也不理會,拿了下手裡的本子揚了揚,“你所有的工分都是由我來記的,不幹今天可就沒有工分了。”
陳萱萱氣得吐血,狠狠一跺腳,卻發現自己剛好踩在一泡雞屎上,估計這母雞有點拉稀,綠汁水直接濺到她的褲管上,把她噁心得差點吐了。
她五官猙獰正想發火,突然聽到錢淑蘭那冷冷的聲音傳來,“還不趕緊掃,要是客人也踩到了怎麼辦?”
陳萱萱氣得半死,一回頭就看到錢淑蘭那張皺紋滿怖的臉,因爲眼裡帶着冰刀子,讓她的五官顯得更加嚇人。
陳萱萱嚇得身子一抖。趕緊彎腰掃地。
錢淑蘭緊皺的眉頭這才鬆快了些。
許文厚回過頭來,見錢淑蘭正對着一個面容白皙的姑娘發火,忙打圓場,“老嬸子,您好好教就是了。別發這麼大的火呀。人家可是上海來的知青。頭一回幹活可不就得輕快些嘛。”
錢淑蘭眉毛一挑,她雖然跟許文厚剛接觸沒多久,可也知道這人不是個好性子,他居然會爲陳萱萱說話,莫不是色迷心竅了吧。
錢淑蘭冷哼一聲,看着他,“她父親是上海市長。”
聽到這話,許文厚眼睛一亮,隨後又皺眉。父親是上海市長,她怎麼還下鄉了呢?
錢淑蘭惡趣味地補上一句,“可惜因爲貪污受賄被人舉報了,現在還在勞改農場改造呢。”
聽到這話,許文厚忙撇清關係,“那她是要好好幹活。”說完,直接轉身繼續看數雞蛋。
一直低頭掃地的陳萱萱聽到錢淑蘭的話,眼裡寒冰如劍,她那握緊掃把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心裡卻是驚濤駭浪,這老太太爲什麼對她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當初爲了下鄉,她可是特地找關係把她的檔案修改了的。
難道是有人泄密?是鄧興明還是鄧雲萍?
掃了四五個小時雞屎的陳萱萱終於在中午的時候有了點休息時間。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嘴裡把錢淑蘭那個老虔婆罵得半死。
她揉着腰回到食堂,發現鄧雲萍已經燒好了飯菜。
看了一眼桌子,陳萱萱冷哼一聲,“又是這些東西,這是給豬吃的吧?那些大隊幹部簡直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可是知識分子,他們卻天天讓我們掃雞屎,太糟踐人了。再不濟也該調我們去當老師呀。”
鄧雲萍吃着紅薯,輕聲道,“他們那小學教書的是大學教授。不需要我們這半調子。”
鄧雲萍也不想編筐,這些天就跟在何翠蘭身後打聽。
她嘴甜,幹活雖然很慢,卻很認真,何翠蘭對她還挺有好感,見她打聽學校的事情,十分自豪地說了他們小學有大學教授。
大學教授?當初鄧雲萍的反應和現在的陳萱萱是一樣的,直接懵了。
鄧雲萍還特地打聽到,王家村小學的民辦老師有五個,兩個是大學教授,還有三個是教了十幾年的老教師。
就算他們一年一選,這五人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根本更改不了。
鄧雲萍只好老實跟着何翠蘭編筐子。
陳萱萱卻是不甘心,要不是爲了保命,她纔不會來這鄉下。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是被逼無奈。
可到這裡,就受到比死還難受的打擊。雞屎太臭了。而且每隔十分鐘就得掃一次。她還沒把院子掃完,最初掃過的地方又髒了,根本就沒有空閒的時候。
如果讓她一輩子都幹這種粗活重活,她還不如死了呢。
她低着頭開始想以後的路。
突然門被人拍開,只見鄧興明陰沉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陳萱萱被他打斷思路,皺眉看着他,“你發什麼瘋?嚇人一大跳。”
鄧興明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因爲吃飯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他爲了趕時間只能跑回來。
他捏着拳頭看着陳萱萱,“你是不是害過郭長榮?”
陳萱萱擡頭掃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鄧興明見她在裝傻,心裡更氣了。一直以來陳萱萱都是他心裡渴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她善良,她大氣,她漂亮,她能歌善舞,是大院裡的一隻花,是學校裡許多男同學的愛慕對象,因爲她年紀比他大,他只能把對她的愛意壓在心底,從未跟她表白過。
後來陳家落敗,陳萱萱的父母爲了保住她,主動跟她劃清界限。
他的養母是陳萱萱的小姨,見陳萱萱獨自一人十分可憐,就讓他娶她。
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欣喜若狂。
哪怕結婚後,她一直冷着他,幾乎不怎麼跟他親近,他也因爲憐惜她的遭遇處處體諒她。
只是他沒想到她根本不是他想得那樣美好,她嫉妒心強,仗勢欺人,容不得別人的輕視。他覺得自己愛錯了人。
鄧興明緊緊盯着她的眼睛,“難道你不記得郭正良了?”
陳萱萱愣了一下,隨口道,“認識又怎麼樣?他那種人我看一眼就嫌煩!”
聽到這話,鄧興明心裡好受了一些,只是依舊有些不信,“既然你看不上他,爲什麼還要害他的未婚妻?在人家結婚當天就把人家父親帶走?”
陳萱萱見他連這都知道,眼睛眯起來,“你怎麼知道這事?”
鄧興明見她承認了,一顆心頓時涼了,他抖着嘴脣,“你真的這麼幹了?”
陳萱萱見他臉色大變,哪怕她再不拿鄧興明不當一回事,也知道現在的自己除了鄧興明可以依靠,其他人都沒指望不上了。
所以她一改往日的冷清,笑得溫柔又和煦,“我幹什麼了?郭長榮跟彭同志認識,一查就知道,我又沒有冤枉他,郭長榮又不是你爹,你生得哪門子氣?”最後一句說得委屈極了。
鄧興明尤不死心,“難道不是因爲郭正良不肯理你,你才故意陷害郭長榮的?”
陳萱萱氣得眼睛都紅了,眼眶裡蓄滿淚水,瞧着楚楚可憐的,她嬌呵道,“你胡說什麼!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不堪的人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在外面聽人說幾句閒言碎語,你就回來衝我發火,質疑我的人品,結婚前你還答應小姨要好好照顧我,你就是這麼個照顧法?”
聽她提起養母,鄧興明眼裡閃過一絲愧疚,又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一顆心都化了,忙上前給她擦眼淚,輕拍她的背安撫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左右這事都過去了,我不問就是了。”
因爲陳萱萱的發飆,鄧興明連姜玉瑛嫁給錢淑蘭兒子的事情都沒來得及提。
坐在凳子上吃紅薯的鄧雲萍看了個全場,她的眼裡閃過一絲精光。
鄧興明被美色糊了眼,不相信這話,鄧雲萍卻是深信不疑的。
她和陳萱萱一起長大,男人們的目光從來都集中在陳萱萱身上。鄧雲萍一開始對陳萱萱是羨慕的,後來她越來越沒存在感,羨慕就轉化爲嫉妒,最後竟時刻盯着陳萱萱。
漸漸地,鄧雲萍發現陳萱萱根本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完美,相反她很虛僞,見不得比她好看的人。
只是鄧雲萍礙於她市長千金的身份只能裝不知道,乖乖做她的小跟班。
陳家落敗後,鄧雲萍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她終於不用再跟陳萱萱演塑料花姐妹了。
誰成想養母居然讓她哥娶陳萱萱。
看着他哥那興奮到無以復加的神情,鄧雲萍只能把想要說出的話嚥了回去。
反正她說了他哥也不會相信。她自然不願浪費口舌,憑白還暴露出自己。
陳萱萱抹完眼淚,嘟着嘴,很生氣地道,“你從哪裡聽到這些胡言亂語的?”
鄧興明見她不哭了,有心討好她,忙道,“是那個養雞廠的嬸子。”
陳萱萱抹着眼淚的手一僵!又是她!這人是誰?爲什麼對她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
鄧興明見她一臉懵懂,想了想解釋道,“我聽她話的意思,她乾女兒和郭正良原本是一對。”
他邊說邊給陳萱萱盛粥。
姜玉瑛?陳萱萱怎麼可能會忘了這個人。從小到大,哪個男人不爲她着迷,不巴着她。偏偏就是這個郭正良從來不正眼瞧她。
原本白麗珠撮合她跟郭正良處對象,她也只當在這邊無聊,陪他玩玩罷了,可誰成想,郭正良寧願喜歡一個長相一般的孤女也不願多瞧她一眼。
她自然不會讓兩人好過。
她的五官有些猙獰,眼裡冒着熊熊烈火,低頭盛飯的鄧興明沒看到,端着粥碗正在吃飯的鄧雲萍卻是瞧得一清二楚。原來陳萱萱真的害過別人。
放下手裡的粥碗,鄧雲萍有些擔憂地問,“那萱萱姐以後豈不是都要在那老太婆手底下吃苦頭了?”
陳萱萱還沒回答,鄧興明卻是眉頭一皺,“叫什麼萱萱姐,要叫嫂子。”
鄧雲萍愣了一下,從善如流,又重複一遍,“那嫂子豈不是要吃苦頭了?”
鄧興明盛飯的動作頓時也慢了下來,心裡也擔憂起來,是啊,那嬸子對萱萱百般看不上眼,可不就得給萱萱小鞋穿嘛。
他一臉擔憂地看着陳萱萱,甚至還主動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誰知陳萱萱聽到鄧雲萍的話,卻根本沒把錢淑蘭當一回事,反而安撫兩人,“你們放心吧,我有自保能力的。”
來的時候,小姨可是把這兩人的親生父母告訴她了。只要她去找這兩人的親生父母。
他們一定會感激她幫他們找到了親生兒子,到時候會補償他們。最起碼能讓他們現在的日子過得寬鬆一點。
只是這生產隊幾乎全是姓王的,到底誰纔是王立勇呢?她下午得要找人打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