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霞想到今天兒子的表現,突然感覺自己的教育有點失敗,明明兒子比人家還大三歲,可人家簡直完敗自家兒子。
“你說我是不是太寵他了呀?”郭明霞拍了下自家男人的脊背。
馬主任有些奇怪,“爲什麼這麼說?我覺得咱兒子挺好的呀。”
以前一起住大院裡的孩子,哪個不比他兒子頑皮,甚至還仗勢欺人,只有他兒子好一點,雖然有時也會不聽話,可還是很講道理的。
郭明霞翻了個白眼,孩子都是自己的最好的。可如果拋開這個因素,再去對比,很容易能區分出來,“剛纔那個小女孩,你看見沒?小浩想跟她玩,她說她不能隨便離開,她奶奶看不到她會着急。你看這姑娘多好呀,聽話還誠實,還有責任心。小浩說她奶奶囉嗦,她明明很生氣,可依舊回來給我們當嚮導,多難得呀!這要是我家女兒就好了。也不知道人家父母是怎麼教的,實在是太懂事了。咱家這孩子差遠了。”
馬主任剛纔看到那個小姑娘雖然覺得有點眼熟,但真沒想起來是誰家的。他去老王家好幾次,哪裡會在意一個小孩子,所以他對小敏的印象非常模糊,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這鄉下小姑娘有幾個不懂事的?!”
郭明霞愣住了,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他們結婚已經十年,她對自家男人算是非常瞭解的,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說對方家裡重男輕女,逼着孩子成長。
郭明霞覺得自家男人應該多想了,“她奶奶是養雞場廠長,看起來非常識大體,應該不是那種見識短淺的鄉下老太太!那孩子是真的很好,不是被逼的。”
她婆婆和她娘就不是一類人。她娘是鄉下老太太,思想比較守舊,信奉的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而她婆婆就不一樣了,接受的是新興思想,三弟家是女兒,她婆婆也非常喜歡。
馬主任聽到她的話愣住了,如果是那個老太太的話,倒還真有可能。他來的時候,把雷主任的事情也打聽得一清二楚,雷主任就是栽在這個老太太手裡的。一開始他還以爲是這老太太仗勢欺人,後來瞭解之後,他才知道人家是真有本事。
當然這點已經是毋庸置疑的,當初他打聽過雷主任之所以要找老太太的麻煩是因爲她家最有錢,她的兒子
孫子孫女幾乎全是工人。在鄉下,一家能有一個當工人就很難得了,可她家全都是。她和縣長結親也不過是今年六月份。所以她根本沒有仗縣長家的勢,她是憑自己的本事辦到的。
馬主任想到自己的父親,爲了讓家族能夠延續下去,他父親把他和三弟推到對立面,他們不得不斷絕關係。帶着大哥一家堅持守在保守派。雖然他和三弟時常接濟他們,可他們的日子依舊過得很艱難。
他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父親,現在他更加佩服這個老太太,都不是一般人。
馬主任給她出主意,“小浩喜歡跟她玩,你以後就多帶他到鄉下來看看。左右你閒在家裡也無聊。”
郭明霞眼睛一亮,對這個主意非常心動,“可以嗎?會不會影響你的工作?”
馬主任搖了搖頭,“沒事兒,我們公社現在很太平。”那兩個已經承認他的身份,他退一步海闊天空吧!
郭明霞調整了個坐姿,響亮地‘嗯’了一聲。
從這天之後,養雞場陸陸續續往外賣母雞,孫大琴也在準備正軍結婚的事情。
小兩口的婚房也要重新蓋。錢淑蘭跟窯莊村生產隊的大隊幹部也算認識,他們生產隊以燒窯爲副業,可並不妨礙他們想多賺點錢,所以前些日子就跟她預定了明年春天的雞苗。一次就要一萬隻。這財大氣粗的樣子比當初的林家村都敞亮。
錢淑蘭買到了紅磚和紅瓦,方永林又幫着弄到了水泥和白灰。屋子蓋出來的時候,漂亮極了。只是有點可惜的是,房子太小,只有一間堂屋和竈房,雜物間和圍牆依舊是泥草砌成的。
孫大琴到林文林家商量結婚的事情,他們家也不像別人家是賣女兒的,對女兒也非常寵。當初錢淑蘭和孫大琴就是看上這一點。
錢淑蘭沒有時間過問這件事,所以正軍的事情全是他和孫大琴一手操辦的。結婚要買的東西,兩人也和林家商量好了。孫大琴拿着列出來的單子到供銷社買。沒有票的東西,正康就向經理申請買了些瑕疵品,倒是幫上不少忙。
週末的時候,正康也幫着一起佈置新房。
兩人一起擡傢俱到新房裡,正康看着正軍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打趣他,“等你結婚了,可要好好對人家。”
正軍強忍羞意,重重地‘嗯’了一聲。
兩人把新打出來的傢俱全都擡進屋裡,然後開始貼紅喜字。
兩人正在忙活的時候,突然聽到孫大琴咋咋呼呼的聲音,聽這聲音應該是人未到聲先到。
“正康啊,快點!你媳婦出事了!”
正康臉色煞白,把手裡的東西往桌上一扔,趕緊跑了出來,迎面差點撞上他娘,孫大琴扶着牆才站穩,她摸着額頭,嘴裡嚷着疼,“哎喲,疼死我了,你倒是慢着點呀!”
正康趕緊把人扶住,“娘,你沒事吧?”
孫大琴揉了一會兒額頭,腦袋終於不暈了,纔想起來剛纔要說的事兒,忙拍拍他的手,“快,快,你快跟你二姑父去縣城,你媳婦進醫院了。”
正康撒腿就往外跑,孫大琴在後面喊了一聲,“別忘了拿錢啊。”
正康跑到一半纔想起這事兒,又跑回來了,難爲情地看着他娘,“娘,我身上沒錢。”
孫大琴瞪了他一眼,也沒法說他,這孩子掙得錢全交給小芳了,現在要用錢,居然都拿不出來,她立刻從新房出來,往自家走,到自己房間,拿出一百塊錢,“不夠你們自己添吧。”
正康‘嗯’了一聲,飛快地跑了。
等人走了,孫大琴坐在炕上哀聲嘆氣。正軍馬上就要結婚了,居然她居然出事兒。真是夠添亂的。也不知道人咋樣了?可真愁死人了,怎麼就趕到年底了呢,家裡這麼多事兒,明天正軍還要結婚呢,她根本走不開。
正康跑到養雞場,看到大卡車已經裝好了母雞,又朝四周看了一圈,纔在涼棚下看到二姑父,他忙跑了過來,“二姑父,我媳婦沒事吧?”
方永林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孩子說,他斟酌了再三才道,“人是沒事兒,可她的胳膊有點問題。”
聽到這話,正康差點嚇暈過去,他的眼睛緊盯着方永林不放,聲音發顫,“她胳膊廢了?”
“沒有。就是不小心碰到了硫酸。”方永林在自己胳膊上比劃了一下,“這一面全被腐蝕了。受得傷挺重的。”
正康心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可依舊強忍着沒哭,用充滿希翼的眼睛一直盯着方永林瞧,“能治好不?”
看着他這副樣子,方永林真的很想說能治好,可事實上就是根本不可能的。方永林避開他的視線含糊不清地道,“等到了醫院,你問醫生吧。”
沒有得到肯定答覆的正康心裡徹底涼了,他抹了把眼淚,一個勁兒地哭。
方永林跟錢淑蘭道別,“娘,我們先走了。”
錢淑蘭點頭‘嗯’了一聲,正康呆呆地跟在方永林身後。他似乎受得打擊挺大,好幾次都沒能爬上卡車,還是方永林看不過眼,下車推了他一把,才把人給送上去了。
錢淑蘭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