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君的證詞和鄭小花明顯對不上。
郭三生很是頭疼,他把手裡的信揚起來看向鄭小花,“這信上寫的是你兒子跟吳麗君有不正當男女關係。根本就不是你所說的勸和信。”
鄭小花傻眼了,不可思議地看向吳麗君,顯然沒想到這信居然是個陷阱。對方這是欺負她不識字啊,鄭小花張牙舞爪地朝吳麗君猛撲過去,“你個賤人,你居然坑我兒子。”
縱使鄭小花再傻也知道,跟這些革委會扯上關係就不會什麼好事兒。而且不正當男女關係,不就是耍流氓嗎?這吳麗君是想坑死她兒子啊。
鄭小花突然發飈早在吳麗君的意料之內,對方就是個潑婦,鬧得丈夫和兒子都跟她離心,她除了會作妖也沒別的本事了。
當她注意到吳麗君撲過來的時候,她猛地躲到郭三生背後。看着鄭小花被民兵們制住,看着她發瘋的樣子,吳麗君低垂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陰霾。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辦法回去。
回城名額和工農兵大學是唯一的出路,可這兩樣太難了。撐死了一年纔有一個。
工農兵大學就不用想了,他們只給自己村子的人。
回城名額是按照工分來排的,她的工分一點也不拔尖,她按自算過,以她的工分起碼還要六七年才能回去。她等不了。
她受夠了苦日子,所以在下地幹活的時候,她意外在地頭碰到鄭小花,因爲跟兒子兒媳吵架,鄭小花非常惱火。
得知錢月濤已經不肯理鄭小花,她心中一動,想出了這個法子。
眼見着事情如她所料發展,她握緊自己的手按捺住激動的心情。
錢淑蘭朝郭三生道,“你先把這兩人分別帶進去錄口供,讓她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清楚,記得要把錢月濤每次送東西給吳麗君的時間地點寫清楚。”
郭三生雖然有點不解,但想到自家姐夫對她非常敬佩還是照做了。
吳麗君被帶進去核查,錢淑蘭走到錢明華身邊,“哎!你就是太心軟。”
錢明華現在非常後悔,早知有今天,他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鄭小花呢。
王守泉卻直勾勾地看向錢淑蘭,“三嬸子,你是不是有好的法子?”
錢淑蘭還沒回答,錢月濤卻直接衝了過來,拉着錢淑蘭的胳膊央求着,“姑奶奶,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沒有做出那種事。”
錢淑蘭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這事肯定能幫你解決。”
好歹她也是看過那麼多刑偵片的。要找漏洞不要太簡單,更何況吳麗君完全就是栽贓。
如果這是一樁人命案,即使她找出一堆漏洞也沒用,可這只是一樁舉報案,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只要撕破一個口子,她就能撬開吳麗君的嘴。
實名制的舉報信和匿名舉報信唯一的壞處,就是實名制舉報信是有連帶責任的。如果你所舉報內容不屬實必須承擔應有的責任。
很快,吳麗君就被帶出來,鄭小花被民兵壓着進去。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鄭小花狠狠地瞪了一眼吳麗君。
按照道理來說,吳麗君應該算是受害人,可那些知青們卻絲毫沒有過來安慰她。
吳麗君一個人站在角落裡,似乎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錢淑蘭朝着這些知青們道,“我想問一下,你們有誰看到吳麗君曾經拿她的頭花以及新鉛筆?”
幾十個知青面面相覷,跟吳麗君住在同一屋的一個姑娘舉起手道,“我前幾天看到過的。”
“我也看過的。”
錢淑蘭點了下頭,“你們有誰看到過吳麗君去供銷社買東西?”
供銷社是在鎮上,走路過去也就半個小時,如果趁着中午休息去一趟,還真沒人會發現。
其他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說沒看到。
錢淑蘭也沒失望。這頭沒人看到,也沒關係。
很快鄭小花也被送出來,錢淑蘭走到郭三生面前,小聲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郭三生點了下頭,點了兩個民兵,“你們去知青點搜一下吳麗君的東西。”
一直裝鷓鴣的吳麗君再也不裝了,急忙問,“爲什麼要搜我東西?”
郭三生掃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你倆供詞明顯有問題,爲了慎重起見,還是雙方都搜的好。”
吳麗君咬着嘴脣,手攥得更緊了,在心裡暗暗尋思,她應該不至於留下什麼把柄吧?
郭三生也沒閒着,又把沈豔紅帶進去審問,孔秋雲下意識看向錢淑蘭,這應該是她的主意,只是爲啥要審沈豔紅呢。
錢淑蘭沒想到她會看過來,下意識給她解釋,“她是錢月濤的枕邊人,跟錢月濤待在一起的時間最多,如果在吳麗君說的時間點,沈豔紅是跟錢月濤在一起,矛盾點就出來了。”
孔秋雲鬆了一口氣,看向吳麗君的眼神裡透着幾分同情。她坑誰不好,坑錢廠長的侄孫。哎!
吳麗君猛地一擡頭,對上她的目光,心中一慌。孔秋雲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哪裡有什麼漏洞嗎?
沈豔紅出來的時候,眼圈紅得嚇人。
錢淑蘭跟着郭三生到房間裡看幾人的口供。很快就發現其中有一條有明顯的漏洞。
“情詩和頭花鉛筆是在七天之前送的,時間是下午兩三點鐘(還沒下工),地點就在知青點屋後。”
錢淑蘭點了下這條,“我兒子一直跟月濤一起上工,既然還在上工時間,月濤有沒有出去,他應該知道。”
郭三生點了下頭,在旁邊備註了幾筆。
後面的口供表明兩人之後再也沒見過面,交信的時間和鄭小花說的相差無幾,只是內容卻是大相徑庭。
吳麗君應該做得很仔細了,可百密必有一疏。這裡是王家村,到處都是熟人,跟城裡可不一樣。
很快,吳麗君的東西被拿過來。
民兵挑的都是些有用的東西,“她一共有一百六十八塊七毛錢。還有這些書本信紙之類的。”
錢淑蘭沒在意這些錢,在一堆東西里挑挑撿撿,終於找到有用的東西。
雖然這些知青們的戶口是掛靠在生產隊,可他們跟社員們一樣都有一本購物證。
既然她是栽贓錢月濤的,那說明東西是她自己買的。售貨員每天接待那麼多人,肯定不記得她了,可這年代買任何東西都是憑票的。錢淑蘭都不得不佩服錢月濤的好運氣。
她把購物證打開,這購物證上面每個月都有正反兩頁紙,上面有時間,品名,單位以及數量。
她翻到最新一頁,又翻到前一頁,“你瞧,這上面明顯缺了一頁。擺明了是有鬼。”
前一頁還是二月,下一頁就是四月了,差了三月份的。
郭三生舉着這張購物證看向吳麗君,“你這差的那一頁呢?”
吳麗君低着頭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是誰給撕了。”
郭三生哼了一聲,“那還真是不巧!”
他又讓民兵去鄭小花家,把他們的購物證拿來,上面根本就沒有頭花和鉛筆的記錄。
郭三生黑着臉,“你這證據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反而你自己這本購物證缺了一張,你現在讓我怎麼相信你的證詞。”
吳麗君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他找到漏洞,只是她還在強撐着,“我這購物證只是缺失了,又不能證明什麼。”
郭三生揚了揚手,看了一眼證詞,朝鄧興明道,“請問這七天時間,錢月濤有沒有提前下工過?”
鄧興明微微一怔,很快搖頭。
因爲鄭小花一直纏着錢月濤讓他教訓沈豔紅,錢月濤這幾天不僅沒有早退,反而早早就來了。甚至還多加半個小時的班。
鄧興明老老實實說了,郭三生蹙着眉頭看向吳麗君,“看吧。你自己看你的證詞漏洞百出,連證據也有問題。還有那些知青們也只是看到你把信交給鄭小花,並沒有看過信裡的內容,也不算真正的證人。”
吳麗君握緊雙手,想要替自己辯解,可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她臉色慘白,身子抖成稻糠。
瞧着她這慫樣,郭三生樂了,“呵,就你這膽子還敢誣陷人。”
他揮了揮手,朝着大夥道,“把兩人都給我帶回去,我要好好審問,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吳麗君和錢月濤都被民兵們架着往外走,鄭小花見兒子也被帶走了,立刻拉着郭三生,“爲什麼還要帶走我兒子?這事不是已經了了嗎?”
郭三生斜睨了她一眼,“她的證詞有漏洞,可你兒子也未必是清白的。那封信的的確確是從你家搜出來的。總有一個在說謊。我們會好好審問的。”
說完揮了揮手,帶着這羣民兵們呼啦啦地走了。
沒熱鬧可看,其他人紛紛散了。沈豔紅靠在孔秋雲的肩膀上,“秋雲,我該怎麼辦?”
孔秋雲看了一眼錢淑蘭的背影,小聲在她耳邊道,“你放心吧,你男人肯定沒問題的。”
錢明華看着兒子被帶走,掃了一眼一直哭哭啼啼的鄭小花,把她提起來,“我今天必須跟你離婚。你平時噁心我,我看在兒子的份上也就算了。但沒想到你連兒子都害。我真是後悔當初爲什麼不打斷你的腿。”
鄭小花撲騰着站起來,看着自家男人衝她發火的樣子,心中一慌,“你說什麼?你要跟我離婚?”
“你這樣的人,我不離能行嗎?”錢明華咬牙切齒地道。
鄭小花當然是不樂意的,錢淑蘭在她耳邊小聲道,“你要是不離,我今晚就寫封舉報信,說你破壞集體團結,你猜郭三生會不會信了我的話?”
鄭小花想到剛剛郭三生對錢淑蘭的態度,停止了掙扎。
錢明華開完介紹信,硬是拖着失魂落魄的鄭小花到派出所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