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御世看向閉眼的男子,面具下的表情喜怒不明。這時,彷彿從天際傳來一句悠長的嘆息。
“終於還是來遲了……”風吹過,仿若幻聽一般,卻又是極其真切的聲音。
檐角上立着一名老者及一個八九歲的孩童。老者白髮雪須,道袍裝扮,神情溫和淡定,如仙人一般,攜同男童一起飄然落至柳墨妍身前,自然接過秦雲霄,七八十歲的老者抱起一個成年男子竟似絲毫不廢力氣,目光微轉,“秦流!該離開了!”
秦流掙扎着爬起來,一踉一蹌走至老者身旁。
“孩子!爲師這便帶你離開這污濁之地!回去了……”若有似無的話語,透明般融化在晚風中,再尋時,三人已經步至門口。
那男孩突然回過頭,那雙與年紀不符合的安靜眼眸深深地掃過全場,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漂亮的黑瞳卻在那一刻由茫然空洞變得深邃難測,彷彿要將這個場景,這裡的每張面孔一一刻入腦海。男孩在轉頭收回視線的一剎那,臉上閃過一抹傷痛,隨即平復。
三人身影徹底消失後,纔有人開始回過神,方纔的一切彷彿夢幻一般。自始自終,沒有一個人出聲,所有人都似呆楞在原地,良久。
“靈虛道人……”有人低聲輕呼。
所有人開始回神,悲的悲,傷的傷,紛爭至此,不知誰喜悅?
“綠袖!我和你弟弟殺了秦雲霄,我們報仇了!”藍白雲衝過來,似是很興奮。見女子神情呆滯,眼神空洞,不由得愣住。
吳桐輕聲喚了聲,“姐姐!”語中透着濃濃的擔憂,表情似懂非懂。走過來的藍白雲憐憫地看了她一眼,心下嘆了口氣,同是女子,她當然明白眼前的女子爲何而傷?那雙眼眸透露出,她,愛上了她的殺父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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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袖茫然的眼神閃了下,看了眼吳桐,“小弟,照顧好自己。”清幽的一句話後,便緩緩朝外走去。
“姐姐,你——你說什麼呀?”少年臉白了下,驚慌問道,“姐姐!你要去那裡?” 追了過去。
“綠袖!綠袖!你要去哪呀?”藍白雲亦跟了上去。
“哥——”藍白英遠遠望了眼皇甫追鳳,咬牙追了上去。
柳墨妍環顧了下四周,皇甫追鳳與連御世皆看向她,她掉開視線,望向死不瞑目的袁天肅,瞳孔下意識收縮了下,心底顫慄不已。袁蝶袁英兩姐妹狠狠的眼神此刻瞪向柳墨妍,似欲將她千刀萬刮,再看到站在她身旁的連御世時,臉上閃過一抹忌憚的神色,而後滿臉悲傷的擡起她們的父親緩緩走入廳堂。
柳墨妍怔怔地看了眼,走到衛少凡與長生前,說道:“對不起!”隨後轉身離開,寂寥的背影,落寞的步伐,凌亂的髮絲,滿心的悲涼掩蓋在微微垂斂的眼中,無人知曉。
皇甫追鳳出神地看着她,出聲喊道:“等下!”
柳墨妍回頭,神情淡漠,似是換了一個人。
“你——願不願意跟我走?”話語極其自然,彷彿本該如此一般,皇甫追鳳一臉平靜的望向她,眼底的熱切巧妙深埋。
柳墨妍淡淡看向連御世,後者眼神微微閃爍了下。她無聲的笑了笑,正欲作答,這時卻驀地傳來詭異的輕笑聲,由風而來。
“那可不行……她不能跟你走!”
一道人影迅速朝柳墨妍掠了過來,皇甫追鳳心一驚,急忙閃身擊向來人。與此同時,連御世亦縱身掠過,將柳墨妍帶到一側。皇甫追鳳卻轉眼就被來人震退丈遠,臉色有些發白,望向被帶到一側的柳墨妍,暗自鬆了口氣。紫衣人卻緊逼過來,風花雪月急忙迎向前,紫衣人像是專門瞄準皇甫追鳳一般,輕易揮開圍過來的風花雪月,直攻皇甫追鳳。
皇甫追鳳強忍住已紊亂的內息,身手漸漸不濟,終於再捱了一腳後噴出一口鮮血,頹然跌在地上。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柳墨妍神情焦急地問道。眼前憑空冒出的紫衣人正是她在杭州城外樹林中遇見過的吹簫紫衣人,他的神情卻不再似那日般寂寥惆悵。
“蘭望月!”角落裡,嚴以扇驚惶說道。
紫衣人噙着抹笑意,緩緩走向已無回擊之力的皇甫追鳳,淡淡瞥了眼嚴以扇,隨後輕笑道:“嚴老頭,你還記得本座!十五年未出來,沒想到今日看了場好戲!”
這時,月爬起突然衝了過去。蘭望月冷冷一笑,掌風一揚,風彷彿被一陣詭異的力量拉扯致他手邊,動彈不得。蘭望月看向柳墨妍,淡淡道:“本座料到你必不肯定乖乖跟我走,所以——”說時,他手掌收攏,轉眼,發生了令人驚恐的一幕,風的身形迅速乾瘦下去,還沒來得及驚叫,便已剩下一具枯屍,如同被人吸乾血液一般,掉落在地。如同一朵鮮花,轉瞬枯萎,方纔尚鮮活的女子此刻只剩下凋零的枯骨。
所有在場的人皆露出驚恐的神情,饒是皇甫追鳳也微微變了色。
“你到底想做什麼?”柳墨妍身體顫了顫,聲音有些沙啞。
“這個男人長得不錯,你若還想他活着——”蘭望月說時,神情淡定,語氣甚是溫柔。
“我跟你走!”
“別過來!”皇甫追鳳急急出聲道。
“別過去!”連御世戒備盯向蘭望月,沉聲道。
蘭望月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柳墨妍微微掙開連御世,緩緩走了過去。
“柳墨——”
走了幾步,柳墨妍回頭看向他。
“慢着!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樣子嗎?”連御世聲音依舊淡漠,卻隱約有些急促。
柳墨妍驀地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似是爲他的話莫名感到輕快起來,“連兄,改日再看吧,此刻人太多了!”說罷,毅然走了過去。
蘭望月擊了下掌,門外瞬間涌入幾十名黑衣護衛,一頂紫紗大轎緩緩擡近前。蘭望月牽起柳墨妍,步入軟轎。臨進前,柳墨妍回頭望了眼,隨即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數名黑衣人擡起紫紗軟轎,腳步微點,翩然掠下山去,緊隨的黑衣人亦轉眼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