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山腳下是個依山傍水、頗爲熱鬧的小鎮,因此任武林盟主乃荊山派掌門袁天肅,平日裡,各武林門派大小事宜、嫌隙糾紛等,或多或少都需要盟主來打理或主持,故小鎮街道上江湖人來來往往實屬平常。
這幾日,小鎮顯得比過往更爲噪雜些,因爲來的江湖人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路上,身着勁裝、佩刀帶劍的各路江湖英雄女俠絡繹不絕,小鎮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擁擠。除了少數有頭有臉的江湖名士纔能有資格被盟主邀請入住荊山派外,大部分門派的人都聚集在山腳小鎮的客棧中落宿,以準備第二日的除魔大會。
柳墨妍等幾人到達小鎮的時候,已過晌午,問了僅有的幾家客棧,卻都已客滿。幾人只得去找本地的居民,看看給些銀兩,能否借宿一晚,問了七八家,都以無空房爲藉口推辭,幾人心下皆明白,這些普通百姓並不願意沾惹江湖上人,以免惹來殺身之禍。一路問到了郊外,郊外有座慈心庵,卻不收留男客,幾人只得悻悻作罷。所幸的是,附近一家農戶有幾間空房,且願意讓他們借宿,當下就都鬆了一口氣,一路上車殆馬煩,受夠了顛簸之苦,個個都勞累之極,恨不得立即躺倒在一張柔軟舒適的牀上。
房間雖然佈置簡陋,卻也乾淨,柳墨妍幾乎一挨枕,便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昏睡。龍鶴止住了江雪企圖搖醒柳墨妍的想法後,掩上門退了出去。
柳墨妍睜眼的時候,望了下窗外的天色,日頭即將隱沒山頭。伸了個懶腰慢騰騰的踱出門,迎頭便遇見了急匆匆的江雪,兩人差點撞了個正懷。
“做什麼?跑這麼快?”柳墨妍沒好氣問道。
“公子,奴婢這不是怕你餓着,急着叫你吃飯嘛!”江雪驚魂未定地望着柳墨妍。
柳墨妍撇了撇嘴,這丫頭越來越厲害了,能把內心私慾說得冠冕堂皇。這幾日在外吃得都極爲隨便,大夥早就想吃頓好點的了,也怨不得江雪興沖沖。
多了這些江湖人,小鎮上各茶樓酒菜館生意都極好,粗魯的划拳叫罵聲,風雅的談笑聲,走不了幾步便能聽見裡面傳來。五人尋了個生意紅火的酒館進去,不愧是生意好的館子,菜色多樣,且味道也好,一陣工夫後,柳墨妍就吃了個十足飽。
柳墨妍瞄了下四周,微微咂舌,這些人一看便知全是江湖上的人,心下有個角落隱隱不安起來。突然,東邊那桌不知怎的,和掌櫃吵了起來,柳墨妍聽唐蜀說道:“那幾個是荊山派的弟子。”
走近幾步,定睛一瞧,其中幾個瞧着眼熟,略一思索便已瞭然。她曾在嚴家莊擂臺上見過這三人,不過另外一個就沒見過了,但四人穿着一樣的綠衫,想必同屬一派。
“幾位也是常客了,但也不能說少就少啊,該多少還得多少不是?”掌櫃的或許是與江湖人打多了交道,似乎不懼這些人,但問得也還算客氣。
“明日給你還不是一樣。”
“衛少俠,您也看到了,本店門口寫了概不賒賬四個斗大的字,規矩可是不能破的。”掌櫃仍言語平和,臉色卻沒了方纔的好看。
“我們現下沒有這麼多銀兩。”
掌櫃一聽這話,立即冷潮熱諷道:“幾位要吃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吃之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分量來吃,帶的銀子不夠卻還點這麼多價錢昂貴的菜,難不成想吃霸王餐。”說着有意瞄了眼他們的衣飾,“原來荊山派淨是些吃了飯就賴帳的。”這句話說得刻意大聲了些,幾乎所有瞧熱鬧的人都聽見了。
另三人聽罷大怒,捶得桌子砰砰作響,震得上面幾鈿碎銀跳起來,“別欺人太甚,大師兄,不用理他,我們走。”
“喲,沒錢吃了就想走,小順,叫官差去,說有人蓄意鬧事。”掌櫃大聲吆喝了一句。
衛少凡也怒了,“砰”地一聲,一柄長劍放在桌上,“先放這裡,過幾日我便來贖回它。”那三個荊山派弟子與掌櫃一看,均愣了下,武林中人極愛惜所用兵器,非不得已纔會捨棄。真是一文錢能逼死好漢,這人想必難堪憤怒到了一定程度。
“拿去,當我請這幾位少俠的。”柳墨妍拿出一個元寶放在桌上。
掌櫃眼前一亮,拿起元寶就喜滋滋地晃去了別處。
那幾人反應過來,互看了一會,衛少凡帶頭拱手道:“在下衛少凡,與三位師弟均爲荊山派弟子,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喚我柳墨即可。”柳墨妍含笑回禮。
“方纔真是多謝柳兄弟慷慨解囊,不然,真是丟盡我荊山派顏面。”衛少凡神色戚然。
朗笑一聲,柳墨妍笑道:“哪裡的話,出門在外,不是你幫我,便是我幫你,哪有不遇到困難的時候。”
順着臺階一下,衛少凡等幾人臉色轉好。其中一人豪氣沖天的拍了拍柳墨妍的肩膀,“柳兄弟也是爲除魔大會而來的吧?”
柳墨妍微笑點頭,“湊湊熱鬧而已。”
“派中尚有事務,我們就先行告辭了,明日到了荊山派,我們幾個一定好生請柳兄弟吃頓好酒。”衛少凡熱心說道。
“呵呵!那就一言爲定了。”沒有客氣,當下接受邀請。
幾人見柳墨妍也是豪爽之輩,話語越發真誠,再寒暄了幾句,幾人才走出。
回到桌上,龍鶴等人早已吃完,均坐在原位等她。
“柳墨,你真是厲害,輕易就能讓人把你納爲知己。”唐蜀閒閒地說道。一路上,對彼此的習性摸了個半熟,特別是那次血濺十步的對話後,唐蜀對柳墨妍也就不再那麼生疏、客氣,互相都開始直呼其名。
“敢問唐五公子,你把我當成知己了嗎?”柳墨妍白了他一眼,反問道。
“我可沒這麼說過。”唐蜀連忙撇清。
“那就是了,我還以爲唐五早就把柳墨當成知己了呢,可惜柳墨從未把你當成過知己,怎麼辦?害得我正要因爲唐五的一廂情願而愧疚萬分呢,幸好不用了,唉!要不然,柳墨會覺得很無奈的!”柳墨妍一臉苦惱萬分的樣子。
江雪在旁“咯咯”的笑起來,龍鶴亦臉露笑意,而金牛卻似沒聽明白。唐蜀一惱,漲紅了臉,磨着牙齒道:“柳墨,我警告你,不要隨意改我名字,我叫唐蜀。還有,除了那些被你表象欺騙的人,誰會把你這樣的人當成知己?”
“咦?唐五?說錯了嗎,沒有啊,你不是排行第五嗎?”柳墨妍驚訝問道。
“你若排行第一,還叫柳一不成?”唐蜀立馬反駁。
“錯!叫柳大。”柳墨妍一本正經說道:“這樣叫,聽着更有氣勢。”
唐蜀傻眼,無語,耷拉着腦袋不再接話。江雪同情說道:“唐公子,要比上我家公子,你得時常逛逛市井小巷,聽聽那些三姑六婆怎麼罵人,要不然,是說不贏我家公子的。”一說完,江雪頭上就捱了個暴慄。
這話一出,唐蜀輸得心服口服,半天無語。誰叫他是文雅人士呢。
回到住處,柳墨妍睡了將近一下午,如今躺在牀上反而輾轉難眠。實在是難以入睡,便穿了衣服走出門,看了看前面的慈心庵,圍牆高聳,已然關門。
再看了看那比她家還高的圍牆,柳墨妍突然心癢難耐,捋起袖子躍躍欲試。一陣工夫後,柳墨妍終於爬在了牆上頭,若是裡頭地面平坦或是有什麼高出踏腳的物體,就更容易下去了。正喘息着,不經意往裡一看。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句幽幽的聲音響起。一人正擡頭看着她,背對着微亮的月光,看不清面容,卻依稀能辨認出是個男子。
“啊——”
同時,柳墨妍本能的“啊”了一聲,被嚇得身體一顫,一個重心不穩,身體便墜了下去。
哪個混蛋在尼姑庵這麼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