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夏之碎片,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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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羽停下腳,她從來沒有注意到過,原來,學校的足球場除了被銀杏樹包圍之外,在它的周圍竟然還有一棵梧桐樹。樹雖然不算大,可也是足以跟茂盛的銀杏相抗衡了。
黃昏之下,銀杏葉還是那麼的嫩綠,而梧桐葉則顯得更加的成熟,貌似學校的守衛一般,忠誠的護右在校園的一側。
林湘羽揀起一片梧桐葉,雖然說在這裡還是對銀杏樹的印象更深,可是梧桐怎麼說也是當年一代人的寄託,她還是可以從中看到,一絲說不出的悲哀。好像,它在哭泣,在靜靜的哭泣。
:“湘羽,發什麼呆呢?”
張萱手不停的在湘羽面前揮來揮去,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沒啊。”湘羽微笑着看向張萱“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這一片梧桐葉有些故事在說而已。”
:“我說。”張萱手指緊緊的貼着嘴脣,看起來格外的可愛“你最近到底是怎麼搞的,總是那麼的傷春悲秋的。再說了,這個世界就有那麼多的東西來讓你傷懷的了,你又不是林黛玉。”
:“體會一下大詩人的生活,不行嗎,說不定一不注意就成爲李清照了呢?”
:“行行行,知道你厲害,你就是新一任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作家,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湘羽嘟着個小嘴,擺出了一副勝利的表情。
歲月的長河佈滿了太多泥沙,以至於整條河模糊無比,讓許多的東西全都埋藏在了深深的河道之中,看不到,摸不着,只有當自己從河道中穿過之後纔會發現,哪裡,的確是有很重要的東西被埋住了。
梧桐樹,記憶已經很模糊了,記不清到底是注意到過它四次,還是五次。反正不管是那一次,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你們會離開我,有可能只是幾年,也有可能是一輩子,反正思念是註定不會少的。想起那時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玩鬧,還真的是有點不想讓它從自己的手中溜走。現在,梧桐樹的葉子落了嗎,還會有人在經過時揀起它們嗎?應該還會吧。你們現在在哪裡,想你們了。
林湘羽。
天空之上有時飄過的雲朵,其實那不是雲朵,仔細看去,有可能是某一個人的面容,帶着微笑,很好看的微笑,那是思念的人同時在思念着自己啊。
暗暗的星河正在裂開一條不大的縫隙,星辰慢慢變得不再那麼的完美,只是,看起來應該是悲傷的一切,現在竟然沒有人發覺。或者說,人們竟然不願意去發覺,難道,逃避,真的能一輩子嗎?
:“對了,未來的諾貝爾獎獲得者林湘羽,你對於這片梧桐能有什麼感悟呢?”白雲從天邊劃了過去,絲毫沒有留下一絲它出現在天空過的痕跡。太陽還是那麼的刺眼,藍天還是那麼的籃。它大概早就忘卻了,白雲曾經也是讓它們凸顯的更加美麗的夥伴。
:“悲傷,說不出的悲傷,不知道爲什麼一看到它我就想哭。張萱,你說以後的我們會不會化成如同現在的梧桐一樣的,只是無數片葉子中的一葉,之後,也讓蘭澤的少年少女來續讀我們的故事。”
悲傷,說不出的悲傷,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的悲傷是可以說的出的呢?
就如正在緩緩落下的夕陽,它所見證的,一個君王無奈的看着自己心愛之人慘死眼前,一對互相愛慕的男女在逼迫下互相殉情的……。太多太多,但是它有張過口嗎?沒有,上帝剝奪了它的敘述的能力,所以它只能用慘淡的光芒告訴世人,這個世上,在最後的,往往是最悲傷的。
它沒有說,只是在用光芒告訴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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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世界,沒有光明可以解救。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下,船舶找不到可以指引方向的燈塔,在永恆延伸的黑海之中,它只能是隨波逐流,或者,撞上礁石然後沉淪深海。
幾天,幾個月,或者是幾十年。人們也許會在探照燈的幫助下找到它的殘骸,可也就是殘骸,一個唯一能夠證明它來過的東西,而至於它到底在這個世上做了什麼,人們全然不知。
這就是黑暗世界的定律,不管想怎樣的在這個世上留下一件除了殘骸之外的東西,始終是非常難的。
比悲傷還要令人難過的,那會是什麼呢?
紀星辰的腳還在不停的在小道上走着,可是身後已沒有了樑瑞的笑聲。他的手不停的在紙上畫着,手中的紙不知道被畫了多少次了,已經很明顯的穿了個洞。
突然,前方傳過了一個熟悉的女孩的聲音,紀星辰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筆擡頭朝着前方看去,正好看到了那一棵不怎麼高大的梧桐樹。該怎麼形容呢?那一棵樹給他的第一感覺,他想起了那些青春片中的幾個鏡頭,男女主角天真的帶着十分好看的笑臉在梧桐樹下靜靜的許着願,然後開心的拉着對方的手,說什麼永遠不會分開之類的話,不論是一年,十年,一輩子。他平時是覺得這些鏡頭是幼稚的,但是現在忽然有了一種悲哀,一種無知之下的悲哀。他可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悲哀之下是滿滿的可憐,對女主角命運的悲慘的可憐,好像這麼一個天真的女孩,從來到世上的那一刻就應該是被疼的,而不是經受生命的磨練。
他沒有喊哪兩個女孩,他不喜歡打擾別人,尤其是不怎麼熟悉的人。這只是因爲他也不喜歡別人打擾自己,尤其是現在的自己。
紀星辰底下頭慢慢的拾起一片美麗的梧桐葉,好像,他之前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可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已經忘卻了,或許是前世,也有可能是來生。
來生,前世。什麼該稱做來生;什麼,又該稱做前世?
藍天已經漸漸泛白,這是不是預示着星辰就快要降臨了,星辰一降臨,是不是天使就會俯下來親吻大地了。
誰知道呢?
他,有故事,她,也有故事。
或悲慘,或淡然,反正不會美好,相對於她而言。
我是不是像這樣做過很多次?紀星辰手輕輕的撫摸着胸口,心中很自然的反問自己。熟悉的感覺,似乎來了很久的憂傷,他以前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而在今天,在遇見她到現在,這種感覺總是在不經意間侵襲着自己早已千瘡百孔的靈魂。一定是的,自己一定是像這樣做過很多次了的,只是被自己淡忘了而已。
明明記得的東西,可是在腦海中卻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搜索不到。無奈,一個孩童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很傷心的哭泣的無奈。
紀星辰拿出了放在衣袋裡的口琴,這個時候,往往只有音樂才能夠讓他好受一點。口琴慢慢的放到了嘴裡,看不清的氣體從嘴裡之中流出,然後,很好聽的音樂響了起來。
林湘羽沒有再繼續與張萱交談。口琴聲,很好聽的口琴聲;那一天早上的那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孩;那個軍訓時在自己旁邊沒有說話的沉默男;那個一整天都在埋頭苦幹的學習機器;那個會製作歌譜的奇人。這個學校除了他應該再沒有別人了吧,很複雜的心情,這個音樂,實在是太好聽了。
林湘羽看了過去,男孩還在靜靜的吹着口琴,眼睛微微的閉着,四周沒有一個人在說話,都是在靜靜的,靜靜的聽着。包括一直很難安靜下來的張萱,此時她也在靜靜的聽着來自天之都的美妙樂曲。他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是從紀星辰嘴裡吹出來的,這個一直都那麼沉默的怪人,竟然可以吹出如此好聽的音樂,她還真的是很難想象,難道說,他真的是被上帝奪取了能力然後添加到另一方面之上的聖者。
林湘羽沒有喊她,她知道,此時的紀星辰已經來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是不容許別人打擾的,因爲那個世界太過脆弱了,一打擾就會煙消雲散。
—究竟是要經歷過怎樣的故事纔可以奏出這樣的樂章?紀星辰,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音樂聲落地,紀星辰收起了口琴隨後很淡然的走了離開了那一棵高大的梧桐。林湘羽實在是陷入了那一片神之境地,她竟然忘了和他打招呼了,知道手中的梧桐滑落她才清醒過來。
可就算是想要開口,紀星辰也已經走遠了,眼前的很好看的男孩,只剩下了一個小小的背影。
:“湘羽,他會吹口琴,爲什麼你不早說啊。”張萱拉着林湘羽的手,激動的說着。
:“會個樂器不是很稀奇吧,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呢?”林湘羽很不耐煩的語氣,望着紀星辰逐漸的走遠,回過頭走向了一邊的圍欄。
或許總會有那麼一刻,不重要的東西,真的是看起來不怎麼重要的東西,最後會那麼的難忘。
星河逐漸逼近了,黑暗開始取締早已該消逝的一切,大地重歸於黑暗之神的懷抱之中,萬物再一次陷入寧靜,星辰,出現在了希望全無的夜空之中。
天空,被黑暗淹沒,白雲,被黑暗染成了無盡漆黑,沒有光芒覆蓋,只有光芒閃耀。光芒很微弱,微弱的讓人絕望,讓人哭泣,悲傷。
紀星辰,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你身上擁有什麼樣的故事?
梧桐葉被風吹落到了地上,夕陽之下,林湘羽和張萱的身影被拉的十分的長,很長,長的很悲哀。就像是被上天永遠的定格在大地上的幽靈,永遠的,定格在了地上。
若是這個世界只剩下了悲哀,那人們是不是就只要淚水了。
梧桐,到底可以承載多少故事,是不是像銀杏一樣多,或是,超過銀杏的存在。
—他,有故事,她,也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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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黑夜,除了夜市裡炭火散發出的燥熱的氣流之外還有叫個不停的蚊子。
一隻只的就像是隱藏在深水裡的蠕蟲,在看不到的地方奮力的涌動着,讓人無比的反感,但又十分的無奈。
所辛的是教室裡並沒有那麼多的蚊子,所以也不至於到極度生氣的地步。
離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但林湘羽已經在裡面很安靜的坐下了,這是初中遺留下來的習慣,她在這段時間中總喜歡呆在教室,這樣她纔會覺得安心。
身後,紀星辰和樑瑞的座位還是空着的,難道說樑瑞還在寢室睡覺,而紀星辰還在學校裡散步?雖然說晚霞還沒有退去,可也不至於散到現在吧,無不無聊啊。不過,聽人家說一個喜歡在人少安靜的地方散步,且特別是那些充滿憂傷氣息的地方散步的人背後一定有一個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憂傷的故事。所以,紀星辰背後該是有怎樣的故事呢?
筆不停的在手中轉着,掉了揀起來再轉,桌上的草稿紙還是那麼的潔白,教科書不知道是從多久開始就一直是在那一頁沒有動過了。
今天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奇怪,每個人。
黑板的上方,方形的鐘上那一根細小的針第一次如此高調的走着,滴滴答答的聲音象是從m16不大的槍**出的子彈,打在林湘羽無法平靜下來的心上。難道說這麼一個美好的下午就要這麼浪費掉了嗎?唉呦,自己到底是在幹嘛啊?
一直以來還是第一次那麼的糾結,連湘羽都覺得不正常了,以前自己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自己是老師眼中一個永遠無法剔除的眼中釘,初一初二,一到了下課湘羽總是第一個衝進寢室的,而課間,她也很少和別的同學聊過天,除了張萱,因爲那時張萱是她的同桌,體育課,她基本上也是想方設法的逃避,除非徹底是躲不過了才硬抗兩下,所以成績一直都是倒數前三的。而到了初三,她好像明白了命運之下自己的弱小,所以開始發奮讀書,一天很標準的就三件事吃飯;睡覺;學習。也沒有跟別人聊過天,就算是別人主動上來她纔不耐煩的搭理兩句,還是除了張萱,因爲那時張萱還是她的同桌。這樣一算過來,好像這一整個初中她都沒怎麼和男生有交集,更不用說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喜歡什麼會什麼了。而現在,她知道身後的男子一個叫做樑瑞,一個叫做紀星辰,一個喜歡睡覺,一個喜歡音樂,而且還會吹口琴。一切看來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連她自己都很難相信了,難道這就是自己變成好學生之後所帶來的東西嗎?也不知道是好處嗎還是壞處,不過話說回來,哪兩個怪傢伙還挺好看的嗎。上帝真會安排,讓差的和差的走到一起,好的和好的走到一起,這樣一來不好的就會被慢慢的剔除,而好的將會越來越好。是誰說上帝不存在的,這不是明顯找茬嗎?
門外,紀星辰平靜的身影慢慢走了進來,林湘羽擡頭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繼續看向擺在書桌上令她頭疼的化學教科書。
腳步聲越來越近,心跳的越來越快。
腳步聲過去了,腳步聲停了。
林湘羽看向潔白如天使的草稿紙,還是沒有寫下一個字。而身後,紀星辰在不慌不忙的放下黑色的書包拿出一本不怎麼厚但卻十分的寬的理科教科書。
原來他也還是會學習的嗎?
裡面還是那麼的安靜,對於大多數學習怪物來說,與其讓他們跟一個不熟悉的人交談還不如讓他們做一道數學大餐。
奇怪,爲什麼樑瑞沒有來,以前不都是紀星辰前腳剛一進來他後腳就跟過來的嗎?吵架了。誰知道呢?
:“你會吹口琴。”林湘羽回過頭很小聲的問道。
:“嗯,初中專心學過音樂,會一點樂器。”還是不冷不熱的口氣,儘管已經相處了那麼幾天了。
星辰就算已經降臨了,可上天還是那麼的冷淡嗎?
從知道答案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決定了吧,就算是爲了不讓自己孤獨,一個也已足夠了,何必再讓其他人來承受這不必要的傷痛呢。
:“你除了會吹口琴之外還會其它的嗎?”
:“會一點點吉他,還會一點點鋼琴。”
不論狂風再怎麼的猛烈,高大危險的珠穆朗馬峰還是吸引着少數樂於將自己的生命全都奉獻給冒險的人們。在哪裡,他們可以看到最廣闊的天地,在哪裡,他們可以觸摸最純潔的白雪,在哪裡,他們可以體會最刺骨的寒冷。所以,面對這些,人們怎麼可能不心動呢?就算它是那麼的危險,那麼的冰冷。
林湘羽簡單的回了一聲,接着把頭轉了過去,繼續作着自己的功課。實在是沒什麼可以說的了,又何必再說下去呢?
星空永遠是那麼的暗淡,所以星辰纔會一直那麼的迷幻,所以,人們纔會一直都無法猜透那一顆星辰真正的面目。
紀星辰看了一眼窗外,黑夜升起,無邊無際的黑暗席捲了整個蘭澤,霓虹被一盞盞點亮,彷彿就是來自另一位面的銀河,在敘述這個渺茫的世界。
樑瑞還沒有來,難道還在找自己嗎?
記得以前,他們也是這樣,這樣的坐在夕陽下,樑瑞還是如同現在一樣睡着了而自己竟然在離開時忘了喊他。結果害的他醒過來以爲自己出事了一直在那附近找,天黑了他還在哪裡找,帶着滿臉的淚水和鼻涕找。弄的他的父母在家裡幹爲他着急,幸虧他經常這樣晚上不回家,要不然他的父母絕對會出去找他。紀星辰也是在吃晚飯的時候想起來的,等到他去找到樑瑞時樑瑞還坐在地上十分傷心的哭着,說什麼紀星辰被外星人帶走了,被殭屍吃了之類的話。想想,他們那時還真的是挺天真的,不過還好很可愛,不然又醜又笨的話他們還真的是沒希望了。
紀星辰冷冷的笑了下,也就他那麼笨了,那個時候看到自己來找他之後竟然還激動的笑出了眼淚。
門外,樑瑞走了進來,英俊的臉被燈光映射的很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有沒有生氣,應該沒有吧,一直以來他都不會對他生氣的。
—一直以來他都不會對他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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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厚厚的冰塊在逐漸的裂開,寒冷刺骨的空氣讓人們忘卻了底下是深藍的海洋,也忘卻了,冰,永遠都有裂開的那一天。
不論是何時,他們都在歡笑,都在打鬧,永遠的沒有煩惱,永遠都沒有意識到死亡正在悄悄逼近。
當腳下徹底成爲虛幻的冰河,當雙腳被無盡的寒冷淹沒,人們或許懂得了,可是他們已經無法再逃離,只能是墜入無盡的深藍與黑暗。
燈光很是耀眼,但卻沒有太陽一般的光芒。
紀星辰擡頭看了門邊的樑瑞一眼,生氣了吧,或者還是流着鼻涕哭泣,像以前一樣。他沒有繼續再看,低頭做起了頭痛的數學題,話說現在的數學相比初中,還真的不是他的強項,如此巨大的跨度,他怎麼也是得要一段時間來適應的。這是在爲自己的靈魂轉移一下心情嗎?很稀奇啊,以前從沒有這樣過。紀星辰苦笑了一下,世界還真是愛開玩笑,竟然在逼一個不喜歡演戲的呆子演戲。
樑瑞走了過來,教室實在太過安靜了,安靜到無法躲避刺耳的腳步聲,他還真是羨慕那些失去了聽覺的人啊,不用因爲這些煩心的聲音而變得不愉快。
腳步聲停了,一陣風吹過,很冷,不屬於夏天的冷。
樑瑞拉起自己的凳子坐下,然後慢慢拿出自己的書,打開,拿起筆,一切都那麼的正常。
:“離開的時候爲什麼不喊我,難道你又想讓我找你一晚上啊?”
還是那樣的語氣,半開玩笑半認真,沒有生氣,還真是個傻瓜啊,那麼大了誰還會忘記這種事,總是把什麼都想的太過簡單了。所以他的朋友就只有自己一個吧,說到這,紀星辰也才注意到,自己的朋友好像也就只有他一個。
:“我的記性你是知道的。”
紀星辰和以前一樣簡單的回了過去,他知道樑瑞是不會生氣的。他明明想要讓他生氣的,明明已經想好了的,可還是狠不下心來。自己還真的是做不到那麼殘忍嗎?
:“對對對,你眼裡就只有音樂了,除了音樂你什麼也記不住。”
—除了音樂,你什麼也記不住。
—除了音樂和你,我什麼都夠輕易的忘掉。
:“好好看書,開學這幾天你一直在睡覺,等考試打算考多少嗎?要是到時候被我狠狠的甩在了後面可別哭哦。”
:“比比。”
比比,貌似這麼多年來樑瑞一直都是這麼的無聊,比誰吃飯吃的快,比誰跑步跑的快,比誰……。他就是一個孩子,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因爲他好像自己也就一直這麼幼稚的走了過去,走到了現在。
:“無聊。”紀星辰隨便應了一聲,接着繼續做令無數人頭痛的數學題。
夜晚的星辰,好安靜,安靜的讓人都不知道它到底有沒有說話了,夜晚的星辰,好美麗,美麗的讓人都不知道它到底屬不屬於暗黑的宇宙了。
無聊,是啊,嘴裡的無聊,比什麼都要有趣。可是這樣的有趣,到底還能持續多久,這樣的快樂,到底還能持續多久。
:“大姐,我說你一天來得那麼早幹嘛,有必要這麼拼了,才高一又不用高考,爲了那一張小黃紙一天累死累活的值得了。”
:“ 那也總比聽你廢話強。”林湘羽沒有看他,只是不耐煩的應了一句,接着繼續做着比英語還要難的化學題。大多空閒的時光都是這麼過去的,在歡樂中,或是在頭痛中。
風吹打在臉上,很溫暖,很柔和,象是母親的撫摸。這個時候連天書一般的化學題都變得無比的可愛,儘管是在晚上,一顆顆汗水還是不停的從臉上飛下,上方快速旋轉的風扇在這一刻顯得是那麼的渺小,不過還好,生活了那麼多年,林湘羽早就適應了,只要沒有蚊子就行。蚊子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適應的。
蒲公英瀰漫的地方,會是天堂嗎?
滿地的白色,黃暈的陽光,一絲絲飛舞的天使,然後,最底層是純粹的綠色,這樣的畫面貌似只有夢中才會出現的吧?而那一個夢,該是什麼樣的夢呢?上天的恩賜,離世時最後的美好,都不重要了。
—那也總比聽你廢話強。
— 好歹還能聽到你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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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聆聽夜晚的哭泣。
回眸還能看到花兒搖弋着曼妙的身姿。
那是神賜的悲傷,神賜的淚水。
沒有人可以奪取,它只可以用來仔細的欣賞。
若是冰河已經裂開了一條狹長的裂縫。
若是烏雲已經遮住了最後的一絲光芒。
淚水遺留下的乾枯的河道會再一次在無人的夜晚繼續溼潤。
只是沒有人看到而已。
如果有人看到,那也應該是早已沒了靈魂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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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葉落,銀杏葉黃,轉瞬之間,夏日已流向了深不見底的海洋。
人家都說初次進入某地時時間流動的異常的緩慢,這純粹是吹牛的,林湘羽只覺得自己那麼久了還什麼都沒有做,原本炎熱的夏天就已經悄悄的離去了。
迎着漸漸轉涼的天氣,林湘羽不知不覺的想起了初中,也是冷風,也是不停的敲打着柔弱的身體。那時的她們是笑着面對的,因爲有夥伴。現在,張萱只有吃飯的時間才和自己呆在一起,其它的時間大多都是她一個人走,一開始倒沒什麼,可經歷的多了,林湘羽竟然莫名的喜歡上了這種孤獨感。甚至她還變態的認爲這種感覺很享受,每當想到這裡她都不自覺的被自己嚇一跳。
走在銀灰色的石板路上,不再是單調的盔甲。美麗的銀杏用渾黃的軀體裝飾着傷痕累累的戰士,太陽柔和了許多。有些時候她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初中畢業了沒有?感覺蘭澤一中的一切是那麼的像初中,秋天黃暈的銀杏,只不過比初中更加茂盛一點,充滿悲涼氣息的校園,只不過比初中要大一點。
— 只不過,比初中好一點。
:“我說,星辰,你是不是有病啊?大熱的夏天跑到街上去,大涼的秋天跑到操場上,怎麼,體驗生活啊。”
天空中飛過幾只孤雁,那時最後一絲殘留的夏天的掙扎,可也只是徒勞的,什麼都都鬥不過自然的規律。
:“沒什麼,只是想要好好的珍惜……。”紀星辰擡頭,看了一眼溫和的高空,白雲果真比夏天還要美麗。
:“珍惜,知道你珍惜所有,但也不是每天都可以的嗎?難道你要找所謂的靈感啊,別開玩笑了,你沒那麼多的運氣,再說了,寫了那麼多也足夠你用來打拼出自己的一條路的了。”樑瑞沒有聽出,紀星辰的話還有一絲保留住了,被強行吞了,被藏在了幽深的谷底。
:“你會寫譜嗎?”紀星辰望着樑瑞,目光很深邃,看不出是什麼,就像一條在黑暗中緩緩流動的河流,無法捉摸,無法猜透。
—你會寫譜嗎?所以,你早就做好了那個決定了嗎,你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跨入那一條圈了嗎?
冬季來臨之際,黑暗隨之降臨,冰冷侵襲大地,傳說中的冰雪女王啊!能否張開你的雙手,好好的擁抱你的人民,別讓他們在寒冷中度日了。
:“你有我唱的好嗎?”
:“你確定?”紀星辰看去,眼神是無比的鄙視。
:“好吧,那又怎樣,你有我長的帥嗎?”樑瑞微笑着,說實在的,他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好看多了。
:“真不知道你那來的自信。”紀星辰背起黑色的揹包,大步的朝前走了過去。
天空飄舞的黃色銀杏葉落在了地上,炎熱的夏天真的就那麼離開了。
經歷過了那麼多的夏天,經歷過了那麼多次落葉,這已經不再稀奇了不是嗎?真的,現在已經不再稀奇了,不是嗎?
樑瑞還是微笑着看紀星辰離開,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遠,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變得渺小。什麼都沒有變,他們還是初中的摸樣,什麼都沒有變,他們還是永遠的一起爲了理想奮鬥着,不是嗎?什麼都沒有變,什麼,都沒有變。
秋天來了又能怎樣,它不是總有一天會過去嗎。冬天來了又能怎樣,它不是也總有一天會過去嗎。夏天走了又能怎樣,它不是有一天還會回來嗎。到時候不是一樣都如初的嗎?
秋天來了,夏天過了。
轉眼一個學期就已經快要過去一半了,難道所謂的高中生活就是這樣的嗎?早上早早的起牀去教室讀書,中午和下午吃好了飯又快速的跑去教室複習預習,晚上下晚自習之後做作業做到很晚。這真的是高一新生的生活嗎?
有些時候都快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名純粹的高三的學生了,甚至都可以感知到明年高考那種緊張的氣氛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蘭澤第一高中吧,每個人都是費了很大的勁過來的,對於現在的處境都是無比的珍惜。而且甚至都有一種如果考不上一個十分有名的大學都有點對不起蘭澤一中的學生的頭銜了。差的學校,差學生的天堂,好的學校,屬於差學生的精神病院。不是因爲好的學校紀律有多麼的嚴明,而是因爲這裡的氣氛。幾乎每個人都是學習機器,隨處都可以聞到化學公式的味道,滿空氣的年代表地形特徵。要是讓一個壞學生天天呆在這裡的話估計他絕對是要崩潰的。說不定大腦還會徹底的處於癲狂發瘋的邊緣。可就算是再痛苦也還是會有幾個例外的,那就是樑瑞。還得感謝他自己只是熱衷於睡覺,不像其他人一樣一天直想着出去,要是像他們那樣估計他也得崩潰。
半個學期已經快要過去了,他們到底是得到了什麼呢?變得更加成熟了,更加像一個高中生了。或是還像以前一樣一直都是那麼的幼稚呢?或許吧,該來的沒有來,他們也還沒有蛻變的必要吧。
銀杏葉很黃,很茂盛。象是一朵正在燃燒的花朵,在劇烈的燃燒着已經死去的夏天,而這樣美麗的花朵,也只有傳說中的彼岸花能夠擁有的吧?
夏日的天空,很籃,夏日的天空,很快樂,夏日的天空,已經過去了。
夏日的梧桐,已經落了葉。站在梧桐樹下,湘羽靜靜的閉着眼。祈禱,還是許願,不重要了,夏日的梧桐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梧桐不再充滿快樂,它的淡淡憂傷更加的深重了,這是萬物在秋色下的統一特性,是什麼都無法取代的。張萱沒有在旁邊喧鬧,一邊也沒有少年安靜入神的吹着口琴。現在不是夏日,這些都沒有了,只有她一個人靜靜的停留在這裡體會不一樣的梧桐之傷。在這樣的一棵樹下許的願,應該可以實現的,對吧?很多電視裡都有那麼演過的,男女主角在梧桐樹下閉着眼許願,結果,不管是隔了多少年,經歷了多麼巨大的變動,最後都能夠在一起的。
安靜,屬於寒冷該有的特性,雖然還不算是寒冷,可是秋天臨近的氣息已經瀰漫在了空氣之中。它無孔不入,無縫不鑽,連被深深埋在海底的心臟也外被着不怎麼耀眼的寒冷敲打着,不算痛苦,但是很煩人。已經忘了,自己到底是有多久沒有經歷過如此寒冷的秋天了。這應該是從初中到高中這樣的跨度讓人產生錯覺了吧,其實每一年都感受過的不是嗎?
—其實每一年都感受過的。
—只是從來沒有被人們注意到過而已。
梧桐葉落了一地。林湘羽沒有再撿了,反正撿起來它也變不成高大的梧桐樹,撿了又有什麼意義呢,倒不如讓它在時光的流逝下慢慢消融,成爲滋潤泥土的養分。
一聲鳴叫。林湘羽擡起頭看着天空中飛過的大雁。它們走了,再一次的走了,夏天離開了,再一次的離開了。初中,送走她們的是炎熱的夏天,高中,迎接她們的還是炎熱的夏天。但現在,夏天走了,在送走她們和迎接她們之後,夏天終於是走了。
—其實每一年都感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