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秋夢,觸摸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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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期過後,成績很快出來了,也就考試才過一天。這樣的辦事效率跟初中相比的確是相差太大了,不由得林湘羽驚歎,但是讓她驚歎的不僅僅是這些。
高一年級組半期考試優秀學生名單:
第一名:高一二班樑瑞
第二名:高一二班林湘羽
第三名:高一二班紀星辰
……
林湘羽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三名除了自己,還有誰算得上是一個真正努力的學生。樑瑞,天天睡覺。紀星辰,天天畫着那些看不懂的符號。可是,事實就在眼前了,不容得她不承認,這兩個怪物還真的是奇特。
紀星辰還說的過去,而那個樑瑞,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說都不看還能夠考的這麼高,這讓班主任以後怎麼管。
而每當林湘羽睜着大眼睛問樑瑞他是怎麼做到的時候樑瑞總會很鄙視的白一眼,然後說句看人低的眼睛。
秋日的時光就像存在於地球上的未解之迷一樣,永遠都是驚喜與驚訝。
就像,紀星辰明明看起來是那麼的認真,結果考出來卻比樑瑞還要低。再如樑瑞明明是那麼的不認真,結果卻考了全校第一。
全校第二,雖然沒有如願拿到第一,但是應該也達到當初預想的分數了吧,反正照這樣下去應該是可以考上慧想要考的大學了。
—慧
第二百七十八名:楊慧
二百七十八,在缺考了一科的情況下。
又是一個可怕的怪物,一個能夠超越樑瑞的怪物。
上課的時間比樑瑞還少,睡覺的時間比樑瑞還多。在缺考了一科的情況之下竟然還能夠考到二百七十八名,要是她沒有掛科的話那樑瑞豈不是碰到了真正的對手了。
蘭澤一中,果真是人才輩出啊!
與慧完全不同的性格,和慧差不多的實力,是不是這個世界上叫做楊慧的都那麼的厲害,是不是都是神的後裔啊?
半期考試過後,一切如同往常,林湘羽照樣是早早的起來。而每當她到達教室時紀星辰照樣的已經坐在裡面了,她也曾問過,爲什麼紀星辰每次都可以起的那麼的早,而紀星辰只是簡單的說了句睡不着。
儘管已經認識了那麼久了,紀星辰身上的那一層泥沙還是沒有退去。
早上,她依舊是可以看到匆匆趕過來的樑瑞,還是滿頭的大汗,即使是秋天,還是要命般的喘着粗氣,一絲絲的白煙從口中呼出。
相比之下,楊慧永遠是那麼的平靜的走到門邊喊着報告,儘管老師的臉已經是火紅,她那幅永遠高傲的臉還是淡淡的一抹笑或是昏昏沉沉的搖着。
一切看似都沒有改變。
時間暗河中的泥沙渲染了清澈的河水,視線是那麼的模糊不清,如同魚兒一樣盲目的在其中穿行着。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前行的是什麼方向。
什麼都沒有變,生活還是如同往常一樣的,什麼都沒有變,只是注意的東西多了一樣了而已。
就像,以前早上湘羽都只是起牀洗漱完之後就輕輕的拉開門然後輕輕的關上徑直走向教室,而現在卻是在路過對面的牀位的時候都會習慣性的拍一下還在沉睡的女孩然後說一聲早點起牀,不然你又要遲到了之類的話。
而每次楊慧起來之後都是迷茫的看她一眼,她不知道爲什麼湘羽會突然的這樣對待自己,以前都是話都沒有說過一句的。雖然和林湘羽並不熟,但是她沒有生氣,不僅僅是因爲她不再是小學生了,還因爲在林湘羽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感覺她早就認識她很久了,從考試那天就已經有了。她沒有和湘羽說過一句話,每次當湘羽一喊她起來然後走出去之後她都是繼續倒下睡着了。如此的往復下去,而她們的友誼終究還是沒有再進一步。
上課,安安靜靜的聽着樑瑞的呼嚕聲,紀星辰的筆劃聲。有時候還會有楊慧的報告聲,那算是福利了,至少不再是簡單的飯菜。
這是,在強迫着自己去把一個人硬當成那個早就消失在了自己身邊的人嗎?
慧,有時候我都會在想,你到底有沒有出現過,如果出現,爲什麼和你一起的記憶那麼的夢幻。或者說,你只是另外一個我,從前另外的一個我,現在的我。你總是眼裡只有學習,總是十分的遵守學校那些幼稚又不合理的規矩,總是一天天的對誰都那麼的好。你難道真的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嗎?派來拯救我這個墮入了黑暗的幼稚少女,當你的任務一完成,上天也就召喚你回去了。慧,我真的好想你,想念你還沒有離開的日子,想念你還在我身邊一天說着那些大道理的日子。
那時天上的雲朵比現在潔白,那時的笑臉還沒有停留在天上,那時的女孩還沒有這麼的認真,那時的你還喜歡像個老太婆一樣囉嗦。
那時,我們的那時已經過去了,真正的成爲那時,成爲曾經了。雖然以前也想過了,來自不同的地方,讀同一個初中,以後總是會有分離的那一天的,可是當那一天真的到來之時,真的是很難受,縱然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了,可真的很難受。
有些東西,已經一輩子的刻在心裡了,一句話,一張臉,幾個字,一樣東西。就如同楊慧兩個字,它們已經永遠的留在了林湘羽的心裡,不管是在哪裡看到總是那麼的親切,悲傷。
我們,就這樣消失在了彼此的世界中。
星河曾經不止一次的出現在夢中,夢中,穿着白色紗衣的女孩踩在渺茫無際的黑暗之中跟着柔弱星星的光芒緩緩的張開雙手。那一雙手潔白如冰,柔軟如水,絕對是見過的最美麗的一雙手。少女的面容記不清了,因爲每次她出現都是朦朧的,只是依稀看見,嗎一張臉,絕對是天神一般的美麗。可就在夢中見過了,之後她就如夢一般,永遠的消失在了視線中,留下朦朧的印象存於大腦。
若是,若是從來不曾遇見,那該有多麼的幸運。
蘭澤一中,比其它學校都要茂盛的銀杏,比其它學校都要悲哀的梧桐。
偶爾路過哪裡,站在梧桐樹下,林湘羽還是會忍不住感傷,不僅僅是因爲梧桐所散發的那種感覺,更因爲楊慧。一摸一樣的名字,她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但是一摸一樣的感覺……。
林湘羽總是覺得,她就是另外一個楊慧,她就是處於另一位面的楊慧,或者,她是楊慧的同生姐妹。那種親切感,雖然沒有和她說過話,但是林湘羽知道,那就是當年楊慧給予自己的感覺。
除了這個,她還感覺到了和紀星辰一樣的感覺,一樣的神秘感。她身上有事,有着讓她改變的事,她以前絕對不是這樣的。
初秋的太陽將炙熱的夏日徹底推遠了,深秋的烏雲又將初秋的太陽徹底的拋棄了。河水不停的交替,季節不停的交換,寒冷在不停的加重。
衣服加厚了,不再是簡單的襯衫加上一件薄薄的秋季校服。校服與襯衫的中央多了一件不夠厚也不夠薄的棉衣。男生的身形看起來更加的強壯了,女生的身線看起來更加的苗條了。
這就是秋天,南方內陸的秋天,南方大陸深深內部的秋天。
半期過後,秋季運動會也應該快要到來了吧?
緊張的學習過後一般都是要放鬆一下的,而面對即將來臨的秋季運動會。有的人已經開始按奈不住,而有的人,卻是在拼命逃離。
比如樑瑞,當老師讓他跑一百米時他說他跑不快,當老師讓他跑五千米時他說肺活量不夠容易暈倒,當老師讓他投鉛球時他說他沒有力氣。反正不管是讓他做什麼,他總是做不了,最後都是在老師強壓之下他才勉強選擇了跳遠。
相比之下,楊慧平淡多了。當班主任問到她時她只是冷冷的說了句隨便,接着又繼續睡了下去。還真是個高冷的有自信的女強人啊,貌似所有的體育項目都不在話下一般。
紀星辰呢,只是簡單的報了個四百米,說話時的隨意,手中永遠停不下的筆,難道就沒有什麼能比音樂還要重要了嗎?
湘羽力氣是有的,雖然跟男生比不算出衆,但是在女生中算是高手了,這還得得益於初中的自己。不過她沒有報耗費力氣的那些項目,她報了三千米。理由很簡單,那是初中慧經常報的。只因爲她老實,什麼都是聽那些該死的沒有多大用處卻又總是蠱惑無知少女的“大道理”,在見到三千米沒有人之後楊慧總是會舉手,但是每次都跑的很差。
考試結束,離運動會還有十幾天,十幾天的焦急等待,十幾天短瞬的時光,十幾天,可以改變很多。
我們不曾忘記,那些令那時的我們感到無比厭惡但離開之後又無比留戀的時光。那段時間,我們很無聊,那段時間唯一值得的時間,就是去看了你跑三千米。
只是,你沒有看到,我也沒有告訴你,所以,你永遠不會知道,在離開這一段時間之後,在人生的叉路開啓的時候,我偷偷的,注視過你。
— 我偷偷的,注視過你。
樑瑞
積壓已久的大山,終究在某一刻,崩塌了。
世界歸於寧靜,地面開始下陷,曾經塵封在地底的殘骸漸漸浮現。
一俱俱慘白的屍骨露於草叢間,那是曾經死去的回憶。
那一年,她們十六,他們也十六。
她們在梧桐下許願,他們在白雲下祈禱。
那一年,秋日沒有這麼寒冷,那一年,冬天裡還會有雪。
漸漸升溫的大地,雪兒已經無法再重生。
那一年,他們二十四五,那一年,她們二十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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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爲什麼你會考成這樣,以前的你成績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聲音是從教學樓一角傳出來的,一般情況下這裡是不會有人的,所以這裡也逐漸成爲了老師訓斥學生的地方。
湘羽沒有遭過老師的訓斥,但是她曾不止一次的看到過樑瑞在這裡被老班罵過無數次,所以她知道如果不是那種十分難以管理的學生的話老師是不會帶到這裡來的。
平時她是沒有這麼大的好奇心的,可現在,前方好像有什麼在指引着她往哪裡走去,哪裡就像一個引力極強的黑洞,正在努力的吸着,讓林湘羽無法躲避。
透過一角,翠綠的樹木漸漸顯露,一棵棵細小的桃樹,竹子,那麼小的地方,竟然會有這麼多的植物,學校還真的是會打扮。然後。她慢慢的看見,楊慧,依舊是高傲的擡着頭的楊慧。還有顯得十分憤怒,穿着一身標準的西服的楊副校長。雖然穿着帥氣的西服,雖然一頭中正髮型,但是整個人看起來不知道爲什麼,林湘羽就是有點討厭,特別是那張**時期領導的面容以及氣質。要是以前,他一定會是林湘羽反抗的對象。
:“考得好能有什麼用,反正也得不到想要的。與其費那麼大的勁去做一件對自己沒有多大利益的事情還不如把那些時間拿來睡覺呢。”
楊慧說話是還是一臉的無所謂,而且嘴角還在時不時的撇一下,表示一種純粹的藐視。果真是她做事的風格,但是,她是怎麼考上蘭澤一中的,以這樣的態度。
:“你……。什麼考試沒有用的,你以後只要考的好了就可以考上好大學了,考上了好大學以後的生活不就輕鬆一些嗎?難道你以後打算像別人一樣一天忙死忙活的還掙不了幾個錢嗎?”
:“掙錢,我讀書是學知識的還是學掙錢的,如果只是單純的爲了掙錢的話那我也沒有必要讀書了吧。現在出去工作說不定別人高中畢業我都有好幾萬的存款了,而別人還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呢?還有啊,能說出這番話,能說出讀書是爲了將來掙錢而不是學知識的,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混上這個工作的,良心也過的去。”
楊慧說話時語氣是無比的冷漠。而且,那羣傢伙說楊副校長是她的父親可剛剛她在說話時用的竟然是“你”而不是“爸”,可以看出,楊慧跟楊副校長的關係是有……。
:“你……。”楊副校長的臉色鐵青,氣堵到了喉嚨上,竟然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正當林湘羽以爲楊副校長會因此敗在楊慧的手中的時候,隨着一聲尖銳的響聲飛過。楊慧的臉已經轉到了一側,一邊,是楊副校長剛剛收下去的手,一邊,是楊慧火紅的臉。她沒有哭,只是冷笑着,一種十分恐怖的笑。
:“我說,你也就這樣了嗎?說不贏就動手,真懷疑你到底是學文科畢業的還是學體育畢業的。”
楊慧說完,眼看楊副校長又要打了下去,林湘羽趕忙過來拉住楊慧的手,急匆匆的說道。:“楊慧,原來你在這裡,快點,那個誰誰讓你去把文件複印好。”說完林湘羽才假裝剛看到楊副校長,表情是無比的真誠“楊副校長,你也在呢?”
楊副校長壓了下心中的憤怒,應了一聲隨後慢慢走離了這一片安詳之地。
楊副校長校長走後,林湘羽回過頭來看向楊慧,她漸漸的露出了笑,很好看的笑容,和慧一樣。
:“謝謝。”
:“用不着。”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你幫我支開他的事情的。”
:“如果你是想說像個朋友一樣每天早上喊你起牀的話那麼我說了,用不着。要是你真想要謝的話就感謝你的名字吧,因爲你的名字,和我一個朋友的一摸一樣。”林湘羽說話時語氣也是很平緩,她甚至都懷疑自己已經回到了以前的那一副樣子了。
:“是啊,其實我早就該猜到的,一直以來你都是一個人獨行,儘管已經來到這裡幾個月了,在這個寢室呆過一個月了,可就是沒有跟其她人說話幾句話。最後卻突然對我象是一個朋友一樣,也只能是那麼解釋了。”
:“你不也是一樣嗎?這麼久了除了睡覺也沒有和其她人聊過了,其實我們都是習慣了孤獨的人。對了,明明你成績那麼的好卻要隱藏自己真實的實力呢?”
:“一看你就沒有談過戀愛吧?”楊慧看着藍天,雖然風吹的很冷,可是她的笑有一種難以說出的林湘羽所不懂的快樂。
還真被她說對了,初中自己從來沒有接觸任何男生,高中了也就只是跟紀星辰和樑瑞玩的來,還真是沒有談過。所以她也不會理解那些看似很傻的行爲,爲什麼有些人卻是那麼的熱愛並在其中歡樂着。
:“有關係嗎?”
:“你知道嗎?其實我本來是不想要讀蘭澤一中的。”楊慧繼續說着,此時的她完全就不想平時的她,平時林湘羽總感覺楊慧非常的冰冷。可是現在看來,也沒有那麼的難以接觸嗎?只是,她既然說出了自己不想要在蘭澤一中讀,一箇中考成績考了蘭澤一中第二的人竟然說不想要讀蘭澤一中。這就像一個考了清華第二的人說不想讀清華一樣,足以震撼很多人了。
:“爲什麼?”
:“秘密。”楊慧笑了一下。秘密,忽然,她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場景。慧天真好奇的問着她那些人是從哪裡喊來的她也是笑着說了一聲秘密。這次,角色互換了,這次,由她變成那個好學生了,只是哪個人不是自己的閨蜜。“對了,你說我的名字和你的一個朋友一摸一樣,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湘羽,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慧,一樣的名字,不一樣的臉,一樣的成績,不一樣的性格,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真正的朋友,不是非要從小時候一起走上來的。有可能你是走到了半路纔會遇到,也有可能,你們只會相處不到十天。當時就算只是因爲這些還是無法影響,在你出事時她們會不顧一切的來幫你。
也不知道從那天開始,紀星辰漸漸發現,早上第二個到達教室的林湘羽不再像以前一樣了。以前的她只要是一到了吃飯的時間都會是一個人走,可現在卻變成了兩個人,而那一個,是坐在與她相隔了好幾個座位的紀星辰也不熟悉的人。還不止這樣,最後,那個女孩乾脆直接換到了她的旁邊,成了她的同桌。她和樑瑞一樣,遲到,上課睡覺,並且,十分的冰冷,十分的難以接觸。紀星辰唯一對她的瞭解就是隻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慧,楊慧。
而林湘羽也是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當然那也只是在楊慧的面前纔會有的。
林湘羽很想直接把楊慧喊做慧的,可是,她終究是沒有這麼喊的,一直以來她都是喊楊慧。因爲她怕,怕萬一喊她做慧了自己會忘記,忘記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她永遠不想要忘記的人,她的名字,也叫做楊慧,林湘羽一直叫她,慧。
天空在這一刻燦爛美麗,天上的白雲似乎永遠不會離去。只是,沒有單調的光芒,在某一個角落裡,一定會有黑暗隱藏,隱藏到適合出現的時刻。
湘羽還是一樣會來找張萱,不過有些時候她還會帶着一個女孩,一個很美麗的女孩。每次張萱從她的身上總是可以讀到一些什麼,具體是什麼她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有點熟悉。直到林湘羽說出那個名字之後她恍然醒悟,她,叫做楊慧。存在於另一個角落的楊慧。
有好幾次她幾乎快要忘記了,慧離開她們已經有一年多了。一年多,一個十分珍視的人離開一年多了,這就像是從一個美夢突然回到消失一樣,總感覺真實的發生過,但卻又不得不承認,那只是一場夢。
張萱很友好的伸出手,她也很友好的伸出手,臉上的笑容帶着一絲大家閨秀的禮貌。果然,還是少了些什麼,慧是絕對不會那麼的禮貌的,讓人感覺到陌生的禮貌。她永遠都會是一張看似十分容易成爲知心好友的笑容,永遠的對這個世界充滿美好的笑容。現在眼前的這個楊慧,心中貌似多了些秘密,如紀星辰一樣不可觸摸的秘密。
但這樣也不代表着就是壞事,至少證明了林湘羽是真正的和她當朋友,而不是拿她當做慧的替代品。能讓湘羽真正當做朋友的人,不會差吧?
快要十二月了,差十幾天就是十二月了。這樣一來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放假了,不到兩個月了。
張萱一直在心裡細細的數着。
真好,又是因爲慧,她又可以不用孤獨了。
—慧,你是不是還沒有走,是不是還停留在我們的周圍,是不是怕湘羽難過所以才一直不肯出現。所以你纔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幫她,對吧,你就是放心不下她,對吧,所以你還沒有走,所以你還躲藏在四周。
—像湘羽這樣的人應該是不知道什麼叫做難過吧,應該會一直這樣的開心下去的,對吧?
無邊的銀杏遮蓋住了銀白色的小道,天上太陽的光芒微弱的穿透那一片片沒有落下的渾黃的精靈。底下淡灰色的投影在不停的擺動,就像是一個小小的人兒。一攄輕風吹過,吹起了柔軟的葉片。那一年,秋天不冷,那一年,微笑依在。
秋天漸漸流去,夏天還遠,冬日漸漸逼近。
若是以後沒有了我,你就徹底的忘了我吧。
37
尋找,在迷失中尋找,尋找一條出路,尋找一個可以正當哭泣的理由。
少年慢慢躺下。
母親的照片還在牆上掛着,甚至可以看出她在笑,在對着他招手。
可是,終究是在畫裡,如同觀看着電視一樣十分的不真實,即使是這樣他也是寧願呆在那個不真實的世界裡。至少哪裡還有媽媽,至少哪裡不會孤單的一個人呆在諾大的房間中。
外面的奏樂還是響個不停,平凡,但卻是異常的悲傷,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音樂一般。
—答應我,一定要考上蘭澤呦。
還是能夠看出,媽媽慈祥的笑容,充滿溫暖的大手。是啊,還能夠看出,在腦海之中。
向着窗外望過去,原本翠綠的院子變成了一片白色。冬天提前降臨了,溫暖的夏天永遠的離開了。
就像,外面這些人,就像,那一首極度悲傷的音樂。
回過神來,窗外還是一羣身穿寬大的紅色校服如孩子般打鬧的學生。手中的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樑瑞還在熟睡着,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感謝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陪着他一起度過了哪些難熬的日子。若不是他,估計那時的自己早就已經頹廢不堪了。
星辰再暗淡也不會害怕,雖然眼睛看不見,雖然無法前行,但至少知道還有人陪在身邊,至少,還不是一個人。
譜上的符號不知道畫了多少了,譜上的紙在經過多次的翻動之下已經顯得十分的破爛了。這張譜,永遠的收錄了他所有的回憶,所有的期盼,他的所有,永遠的記錄在了這一本小小的書上。
世界越來越美麗,悲傷的符號卻越來越多了。
黑色的天空,灰色的城市,紅色的花朵。
曾經一起仰望星空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樑瑞?我們是不是真的無法像以前承諾的那樣,一起走向哪條無比嚮往的路了。
:“楊慧,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你長的有點像我的一個朋友。”林湘羽翻了個身,厚厚的棉被在翻動下還是那麼的暖和,這纔是深秋最好的朋友嗎?
:“當然記得,這也正是爲什麼你我會成爲朋友的一個原因。”
由於半期考試剛過沒多久,學校怕學生因爲考試壓力太大特意放了一天假讓她們緩緩。湘羽的家實在是太遠,才一天一個來回很麻煩,所以她沒有回去。而楊慧因爲跟楊副校長關係實在是鬧的太僵,她也是不願意回去的。
平日裡很狹小的寢室在這一刻顯得十分的空蕩,幸而有楊慧陪着。因爲湘羽以前嚐到過一個人呆在寢室裡的感覺,那種孤寂之感,真的是催人淚下。
:“知道嗎?我那個朋友和你擁有一樣的名字,我叫她慧。那時的我,和你一樣,純粹的是一個壞壞的學生,一天除了睡覺就是玩鬧,可是,慧完全不同,她真的是好學生的典範,不管是什麼永遠都是遵守着哪些條條款款的,而且永遠是我們學校的第一,據說她是那個初中有史以來最厲害的一個學生。她人真的很好,也是一直以來第一個真心對待我的人。不幸的是那麼好的人遇上了我。每一天,我遲到,睡覺,她喊我,叫我。我們一直這樣生活着。也是因爲她,我認識了張萱,以前的我從來都是一直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我一直記得她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我多麼希望我還是一個人呢?”由於寢室的燈已經關了,楊慧看不清楚林湘羽的表情。
:“那麼,照你說來她應該非常厲害了,像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按道理是屬於蘭澤一中的吧?”
:“是啊,這也正是我爲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因爲我那麼努力的考上這裡,只是帶着她的夢想走下去而已。”
楊慧意識到,林湘羽的語氣在變化,從一開始的帶着一絲美好只剩下了無盡的憂傷。:“最後,發生了什麼?”
:“她走了,永遠的離開了這裡。那天,她和往常一樣繼續走在學校和街上相連的那一條路上。那天,我有事落在了後面沒有和她一起走。本來以前像這樣的情況是經常有的,可那天,就是那麼的不尋常。那天烏雲非常的黑,是我見過的最黑的烏雲了。在黑雲下,幾個飈車的混混騎着瘦小的摩托車快速的穿行在路上,一個小女孩在這時也正要過馬路,結果,一個混混象是沒有經驗,慌了。小女孩已經徹底的呆在哪裡無法移動,而那個混混此時已經麻木,無法轉向了。慧衝了過去,擋在了小女孩與摩托車中間。火紅的花朵盛開在了路的中央。我趕到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我努力的抱着她,她的身體在快速的變冷,令人噁心的血液從她的嘴裡不停的涌出,但她卻是笑着的,像以前看到我一樣很開心的笑着。她說,她說……。”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熱熱的。雖然已經是過去了一年多了,可是當說起那個場景時林湘羽還是會忍不住撼動。就像才經歷沒多久,當時慧的表情還十分的清晰。“她說‘從今以後,沒有了我,湘羽一定要堅強,湘羽,你知道嗎?我一直那麼努力就是想要考上蘭澤一中,因爲這樣我才能夠改變命運。我來自一個十分貧窮的小山村,所以很多人都有點看不起我,也沒有什麼朋友,一天除了學習也就只剩下了學習。直到,直到湘羽出現,成爲了我的同桌,湘羽跟她們不一樣,不會管什麼差距,永遠是那一副看似高傲卻充滿着一絲孤獨的感覺。所以,我就想法設法的接近湘羽,和湘羽成爲好朋友。其實,那句你從此以後就不再是一個人了不只是我對你說的。湘羽,沒有了我,以後一個人要好好的生活下去,你就當做我從來沒有出現過,你就,當做我陪你的日子只是一個美好的夢……。’所以,我努力考上蘭澤,其實只是爲了完成她沒有完成的,我不希望她的人生留下什麼遺憾。”
楊慧怔了下,雖然她沒有認識這個和她一樣擁有同一個名字的女孩,但是從林湘羽的描述中感覺到,她應該是一個十分好的人吧。
:“湘羽,哭了嗎?”
林湘羽小小的應了一聲。
哭了嗎?寢室太黑,楊慧看不到,她也看不到,有些東西已經麻木了,她也無法感知到,只是,當她摸着枕頭時枕頭是涼的,十分的涼。秋天的枕頭,容易涼是很正常的吧?
:“現在還在想念着她,對吧?”楊慧又問着,如果想要了解更多更好的關心她的話,那麼最好就是在今晚把想要知道的都問完。因爲諾大的寢室只有她們兩個人,講出來的話只有她們兩個知道,不會有第三個。這就是信任,一種來自心底莫名其妙的信任。
:“雖然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也以爲只有當自己想要放棄的時候自己纔會想起她了。直到你出現,直到你那個名字傳入我的耳朵,我才明白,她還在,還是停留在大腦裡無法刪去。我這樣說的意思不是說楊慧是慧的替代品,我是真心的拿你當朋友的,可我還是無法忘掉慧,忘掉當初她死在我的懷裡時而表情,忘不了那笑容,那繁華盛開的紅色蓮花。”
:“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只是拿我當一個替代品的話那你也就不會對我說出這番話了。所以,湘羽就放心吧,因爲我也叫做楊慧,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另一個慧,另一個湘羽最好的朋友。”楊慧說着,她感覺,她們之間不知在何時,一層十分黏的膜已經將她們沾在一起了。高中畢業之後,不管還在不在一起,她們都將永遠的停留在對方的大腦中,無法刪去,直到死去。
這樣的年華里,有悲傷,有美好。不管是那一樣,到最後,它們都將化爲回憶,就像是被深深烙印在心間的疤痕,永遠都無法消去。
有些線,已經開始分叉,有些線,已經開始相連。
時間暗淡了一切,烏黑的長髮隱秘在無法看見的河流之中,一個個靈魂匯聚了這一條河流,無窮的思念,無窮的悲傷在這裡靜靜的流淌,靜靜的流淌。就像是沒有方向的蒲公英,隨着那一陣風滿無目的的飄動着。
當天真的我們不再天真,當幼稚的年華不再幼稚,什麼時候,我們還能再露出微笑。
:“湘羽,知道我爲什麼一天除了睡覺還是睡覺,幾乎連課都沒有聽嗎?”
:“因爲你爸爸吧?你們的關係鬧的很僵,所以你在用自己的方式來讓他難受,生氣。”
:“也算是吧。”楊慧眼睛睜的很大,房間那麼的空蕩,那麼的黑。她不害怕,甚至以爲黑暗纔是自己最好的歸宿,其實黑暗也是很美的,只是人們沒有發現罷了。
:“湘羽,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應該算是知道吧?”
房間越是空蕩,心中莫名的思念越過猛烈,就像是數千只螞蟻在不停的攀爬在身上一樣,無比的難受。空蕩擋住了思念,淚水沒有再涌出,說不出的難受取代了所有。
應該,算是知道吧?
慧永遠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陪伴自己了,紀星辰和樑瑞更加不用說,張萱已經回去了,雖然……可還是少了些感覺。
:“應該知道?那麼你應該可以明白一些看似荒唐的行爲吧?”
林湘羽木着眼望向楊慧的牀位,太過漆黑,什麼也看不到,除了那朦朧的身影。楊慧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什麼叫做太過荒唐的行爲?”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原先是不想讀蘭澤一中的。其實,我想要去蘭澤十八中,因爲他不允許,所以我才一直跟他那麼僵。”
林湘羽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她不解,蘭澤十八中是什麼地方,那可是所謂的“三好學生”的殿堂。楊慧可是考了蘭澤一中第二的人,竟然會想要去那個地方。
:“楊慧,你知道蘭澤十八中是什麼地方嗎?爲什麼你寧願去蘭澤十八中也不要留在蘭澤一中?”
:“湘羽,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聽他的,所以每一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並且,就連學校,要買的一下什麼也都是得得到他的同意,那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過過自己的生活,我想試試,更何況,在那個地方還有一個值得期待的。”
沒有燈光,林湘羽無法看到楊慧那一雙眼睛所散發出的光芒,不過她能夠聽出,楊慧語氣中的那一種期盼,美好。
值得期待的能讓一個天真的女孩說出這樣的一句話,那個期待會是什麼呢?
這,或許就是青春,不需要知道什麼大道理,只需要天天都活在美好中就可以了。只是,有些人活在美好中,但有些人只能永遠的活在黑暗之中。
命運的線條在不停的交錯,分不清何處是相連的那一條。就像分不清那些人會是短暫的陪伴自己而又讓自己無比的難以遺忘的,那些人是將永恆的陪伴自己直到死去的。
等回過頭,那密集的線條交集處已經遠遠的離去,那時沒有珍惜的從自己身邊擦過的線條深深的印在了腦海之中無法散去。即使時光會沖淡很多,但每當想起她們時心中的難受還是會無比的加重,時光沖淡了其它,它是公平的,它將取走的感覺全部的加在了思念身上。
想起她們的臉,她們的長髮,短髮。那時一定會感嘆線條交匯在一處的時間太過短暫,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好好體會就早已經流走,伸手無法在觸摸。
那時,房間一定是最空蕩的,那時,思念一定會是最令人難受的。那時,自己一定會非常的喜歡呆在黑暗的地方的。
只有在黑暗之中才能無法看到光明,纔可以只看到黑暗而黑暗之外的東西纔會隱秘在眼中。沒有什麼可以轉移注意力,自己可以放肆的回憶,放肆的活在美好的想象中,放肆的繼續和她們一起微笑的走下去。
想念越過深重,淚水越就無法像決堤的河水般涌出,最多的,也不過就是潤溼而已。
然而也只需要潤溼就足夠了,因爲在黑暗之中也無法看見自己的淚水,只需要一點點的感覺,證明着自己已經達到了極度悲傷就足夠了。
黑暗與光明,在這無比美麗而又寒冷的秋天中拼接交錯,人生在這一刻開始在朦朧與理解間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