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番外 後來(二)

番外後來(二)

殊十二今年二十七歲, 目前正寄居於好人叔叔凌晚鏡家,每天都在認真努力朝着身心健康陽光系乖寶寶的道路成長着,暫時還沒有任何意義上的偏差。

以上這些話, 出自偶爾過來串門的楓岫主人之口。

但用收養者凌晚鏡的觀點來說, 楓岫這死宅的話, 十句裡頭往往只要聽進半句就夠了。所以毫無偏差什麼的, 聽過就算, 千萬別當真。否則哪天要是被‘乖寶寶’殊十二滿臉笑容地打爆了腦袋,他是絕對不會付哪怕一文賠償金的。

半文也沒得商量。

不過據說淨琉璃菩薩最近剛剛培養成功的‘小沙彌’非常有成爲新一任人型兇兵的可能性,並且最鐘意用愛的佛經‘感化’迷途的羔羊, 頗有昔日萬聖巖聖尊者的風範。他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少讓乖小孩隔三差五就往苦境跑?

雖說他是不太在意有多少無關人士被教育, 但苦境那些正道可是出了名的喜歡拉壯勞力, 尤其是某位素姓人士。何況當初他念了好久大哥才答應教十二習武, 雖說沒答應收徒,但如果乖小孩被拐走的話大哥一定會很生氣的。

所以他還是……

“鏡叔叔, 爹來信說破夢迴家了,我想去學堂的裡書閣幫他借兩本經藏,可以幫我寫張條子嗎?”很認真的把碗裡的飯壓壓添添,添添壓壓,直到那飯快有兩隻碗高殊十二才滿意地將它端到凌晚鏡面前。那張與槐破夢一致無二卻明顯鮮活許多的臉上帶着暖暖的笑意, 讓人一看便能平添幾分好感。

“……經藏?行, 晚些我幫你寫。”回神定睛看了眼那極有分量的飯碗和大大的笑臉, 凌晚鏡默默把腦子裡剩下的半段感想拍出九霄雲外。乖小孩雖然弟控了點, 但還是很懂事很有分寸的, 做家長的應該支持。

反正…碰上了被拍飛的肯定是別人,不吃虧就成。

“謝謝鏡叔叔~我先回房了。”

“欸, 大鯨魚,我怎麼老覺得十二會被槐破夢那個小屁孩給拐走,而且還是自己包袱款款送上門的那種。瞬華也被南風拐了二人世界到處跑……”

對着那三兩步就消失在門邊的速度發了會兒呆,凌晚鏡莫名生出種再過不久就要嫁兒子的錯覺,極度不爽地戳了戳身旁一身繃帶卻仍能無比淡定繼續吃飯的擎海潮:“我最近怎麼老有種晚景淒涼最慘不過夕陽紅的錯覺……”

“汝不也說了是錯覺。放心,汝將來多的肯定是兒媳婦,不是兒婿。”

極其淡定的往某人碟子裡夾了幾筷子菜,這些年早已被尼桑大人教育慣了的北冽高人表示,他現在已有了看透世事的平常心。就算是殊十二當了書生娶了和尚還生了一堆道士,他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的驚訝和激動。

正所謂,一切皆有可能麼。

就連大哥揍他的次數都能從最初的三天一次變成現在的三個月一次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麼?以後定然也能變成三年,甚至三十年一回!

所以,平常心就好,平常心。

“飯菜夠不夠?汝最近胃口又長了不少,吾再做些?”

“不要,你做的還沒十二好吃,不過蝦餃什麼的我倒是可以接受~”

對於擎海潮那二十年如一日完全沒有多大進步的廚藝,凌晚鏡向來抱着自家吃飯不如別家蹭飯的混蛋態度,十年如一日的照例打擊着:“我說大鯨魚,反正家裡沒人,咱收拾收拾東西上二哥(夜央)那串門(蹭飯)去吧。”

“汝先吃,東西晚些吾去收拾。”

相對於凌晚鏡那大的出奇的胃口,擎海潮其實更想知道這人到底把那些飯吃哪去了。雖說沒興趣練辟穀多吃點也正常,可某人明明每天都在探索着犯懶的極致,卻還各種胃口大開,最近已經不是四餐加宵夜就能解決的了。

總以爲這麼吃怎麼都該長點肉,結果昨夜裡用手量了量,腰上又下去了一圈。

問了總說沒什麼,去讓二哥看看也好。

“蝦餃就夠了?”

“你看着做嘛,發揮下你那難得的點心天分。”

笑嘻嘻地在擎海潮全身上下唯一沒纏繃帶的臉上吧唧了一口,以增動力,凌晚鏡這才端起乖小孩那碗高高的孝心開始動筷。

嗯,吃了這麼多年果然還是乖小孩最得瞬華真傳,不錯不錯。

***************************************

苦境

對於常常飽受天災人禍的苦境民衆來說,近來當真是段難得的清淨日子,既沒什麼魔神禍世,也無什麼邪派爭霸,當真襯得上太平年間這四字。苦境這日子一平安市集就容易熱鬧,來來往往的,幾乎什麼樣的人都見得着。

嘈嘈雜雜的,倒是更讓人覺得安心。

“老闆,吾要些排骨和五花肉。”

冷淡的聲音,無甚起伏的語調。站在肉攤前的年輕僧人穿着身衣料上佳的雪白僧袍,一手持着菩提佛珠,精緻漂亮的臉上毫無波瀾,很是清冷的樣子。

而另一隻伸向肉攤老闆的手上,竟是把成色十足的赤金瓜子。

“這…大師想要多少?鋪子裡現下的肉不多,這些金子太多了。”

看着那把金瓜子嚥了咽口水,那肉鋪老闆倒是還算有些眼力。饒是頭回見着和尚買肉,也沒有多去問些不該問的廢話,也沒貪心不足妄圖欺騙。

何況但凡能在苦境多活些年頭的都知道,三教之中,長髮的和尚、窮酸的道士、富貴的書生最是不能去惹。眼前這白衣僧人看着雖是年輕,可那一頭柔順金髮卻着實扎眼的緊,指不定又是哪位活了千年的先天高人,千萬誆不得。

“吾就要四人的份量,汝看着包便是。”相較於從前的偏激,槐破夢如今的性子倒是平和了許多,雖說要更傾向於冷淡些,卻也算是好事了。

不過他是和尚,這些肉自然不是自己要吃的。

他只不過是負責從家中的錢箱裡取些金子,照着他爹的單子,來市集買些晚上做菜用的物料罷了。至於是十二要吃還是十二愛吃,這種事一點都不重要!

不過,只有肉的話,葷菜是不是不太夠?

還是再買條魚吧……

“破夢~”突然拍上肩頭的手伴隨着熟悉的聲音,即便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來人定然又是一張足以閃瞎人眼的燦爛笑臉。

“爹說你出來好久了,讓我來瞧瞧。都買什麼了?”

“肉。”回答簡短、幹練。

“………呃…果真是主料輔料一應俱全。不愧是破夢,好眼光好眼光。”目光自肉鋪老闆用荷葉包好的肉塊排骨,轉到一臉淡定不在狀態的槐破夢,殊十二狠狠噎了下,才硬生生將那句完全沒有信服力的稱讚誇出口來。

破夢當了二十多年和尚,頭回出門買菜就記掛着給他買肉,還整整買了排骨五花兩種,這是多麼激盪人心的事實。要稱讚,必須大大的稱讚!

不就是缺些豆瓣大料,油鹽醬醋,雞鴨魚蟹,口蘑豆角,白菜豆腐,萵筍黃瓜,蔥薑蒜蛋什麼的麼。多大點事兒啊,隨手買些就是了。

“欸,這些口蘑豆腐蓮蓬什麼的看着都挺新鮮,給你做羅漢齋好不好?”

“好。”面前燦爛笑臉閃得槐破夢有些晃神,再來也就由着殊十二一手拎着菜籃,一手拉着他四處在市集逛菜攤了。恍惚中想起,這似乎是這麼多年來他們一家團聚的頭一餐,有十二,有爹,還有師尹跟殢無傷。

以前,一直都是十二去定禪天看他。

有時是帶着食盒去的,有時便就直接帶了新鮮菜料去菩薩那幫着開伙了。

十二的脾氣一向都好手腳也勤快,常常去了定禪天便連屋裡屋外都幫着打理乾淨了,淨琉璃菩薩和一頁書前輩都很喜歡他。倒是他自己,總也插不上什麼手幫忙,倒有些懷疑姓凌的那家子是不是總愛使喚十二,否則怎會這般熟練。

回回問起,就只有那句‘鏡叔叔對我很好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說起那家人時十二似乎總是很開心的樣子,大抵是真的很好吧……

“汝這次回來,打算留多久?”

“還沒想好,不過鏡叔叔去夜皇伯伯家了,這次可以多陪你幾天哦~”依舊是那燦爛無比的笑臉,卻讓人覺得似乎藏了那麼一絲難以捉摸的壞笑。

“哪個說要汝陪了!”瞬間通紅的臉頰滾燙得讓人煩躁不已,還好,雪白的僧袍上極貼心的縫了帽兜,一扯一遮,便就什麼都掩去了。

嗯,大概吧~

**********************************

月蓬萊

夜央所居的月蓬萊處於極北之地,內圍雖呈百花齊放仙靈縹緲之境,結界外圍卻被漫天冰霜狂風暴雪所覆,紛呈兩極之勢,隔絕一切塵世紛囂。

【二哥不喜歡吵鬧,更討厭不請自來的陌生訪客。】

初見此地時,凌晚鏡便是這般對擎海潮解釋着,爲何這如夢仙境的外頭竟有着與素來溫柔的夜央如此不相襯的狂風暴雪。那樣不帶一絲玩鬧的神情昭示着,那不是用來裝飾好看的漫天銀白,而是真正吞天噬地、殺人無骨的恐怖雪魔。

【所以這些雪魔都是養着對付外人用的,不用太過在意。】

後半句,凌晚鏡是帶着壞笑說的,擎海潮卻是至今都沒太弄清楚那話裡到底有幾分玩笑之意。畢竟他們到月蓬萊的次數並不很多,他獨自一人前來的機會就更少了,更多的時候,都是夜央帶着給照夜做的東西過去探望他們。

而上一回前來,已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不過無論他們何時前來,都會有夜央近身隨侍的花精前來迎門引路,就如同事先得信知曉一般,從無例外。此番,亦是如此。

“二哥呢?”這月蓬萊的路凌晚鏡其實早已走得滾瓜爛熟,只是這回來的真實目的卻與往日大不相同,雖然…他未曾向擎海潮提起分毫。

“君上近日皆在寢宮靜修,我等未敢打擾。”

這次的花精雖是方纔調至正殿不久的,但回答的聲音卻柔軟清晰很是有禮,給人一種平和安靜的感覺,的確是夜央會留在身側隨侍的性子。

“這樣啊…那我自己過去好了。”

得了答案,凌晚鏡也未多說什麼,擺擺手便讓花精先退下了。而後,方回身對着擎海潮勾了勾脣,聲音帶了點乾澀的沙啞:“我有點事要同二哥商量。”

“那吾在瀝音小築等汝。”似是習慣了這般對話,擎海潮微微頷首便應下了,只是落在凌晚鏡臉上的目光卻多了幾分若有所思。

雖說一直都是沒什麼血色的樣子,但照夜的臉色有這麼蒼白麼?

總覺得,近日來氣色似乎不是太好的樣子。

“海潮。”

思及擎海潮轉身前略爲困惑的神情,凌晚鏡便又揚聲喚了句。本就無甚血色的嘴脣略微泛青,卻是讓那似乎另有所慮的笑臉顯得越發蒼白了:“我可能要同二哥聊的久些,你若是無聊便找玄翁它們烹茶對弈,不用等我。”

“哈,汝又不是頭回同兄長們說話說忘時辰了,吾等得住。”

一聲輕笑,擎海潮卻是對此言並不在意。

他還道照夜突然喊住人是要說什麼要緊事,原來是這個。相伴至今二十餘載,雖初時未曾想過,但如今他早已習慣了照夜與兄長們之間隔三差五的親密無間徹夜長談,若是當真在意這一時三刻的等待,也不會至今都毫無所示了。

“快去吧。”

這一回,兩人都未再多說什麼,轉了身便各自朝不同方向去了。瞞了事的還是瞞着,不知情的還是不知,不是不願告知只是尚還不知如何定斷。

不過,大抵再回來時便能定下決心了吧。

“二哥?我進來咯。”

推門進去,偌大的屋子自正門穿過前廳再到臥房,不見一個人影,除了腳步聲,甚至聽不見其餘一點聲響,自然也沒有迴應。凌晚鏡倒似見慣了這般情形,也不見有何思慮,便直直朝那幅正對牀榻繪於牆面之上的瓊華月綻圖走去。

全無阻礙地穿過那一壁瓊華,便如入了異境,眼前頓時豁然開闊起來。只是放眼幕天之下,卻唯有羣山環繞一片巨大靈湖,靈氣縹緲寂靜無聲。

那是匯聚天地靈氣而成的歸元湖,一點一滴皆爲靈蘊,最宜清修靜養。

湖心,一道雪衣身影闔目靜坐,無聲無息。

眨眨眼,凌晚鏡忽然有些玩心驟起。

也不開口叫人,就只去了鞋襪扔在岸邊便赤腳坐下撥弄起湖水來,亦讓濃重靈氣順由足心入體,一撫數月來因靈魄之力不斷流失而虛弱不少的身體。

好舒服……

仰躺在岸上舒了口氣,太過舒適的感覺讓凌晚鏡有些困頓地闔上眼,下一刻卻被一隻冰涼纖手扣住了右腕脈門。

“二哥~”睜開眼朝來者燦爛一笑,凌晚鏡倒不急着抽手,只是懶洋洋側了個身朝夜央那處挪了挪。反正,他原本就是要來找夜央拿主意的。

“三個月前你就該來。脈相看來,如今都快七個月了,你這是在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極難得的,夜央素來柔和溫軟的口吻中帶上了幾分顯而易見的怒氣。

原本,他們幾兄弟由着小弟胡鬧是信了他自有分寸,如今看來,是決計不可再放縱了。雪簫未說,大抵是修爲不足未曾察覺,可照夜原本就是大夫,自己性命攸關的大事怎會全無所覺?更何況靈魄之力還流失地如此嚴重!

“二哥…我不知道該不該留他……”

反手蓋住眼睛,凌晚鏡靜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話語中帶了些微顯而易見的顫抖。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靈魄受不住這源源不斷的力量流失,也明白已然傷過一次的魂魄絕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意外,更清楚如今自己能蹦能跳過得逍遙全是哥哥們勞累操心強求而來的結果。可要他就這麼放棄……

他不甘心……

“我原就沒指望會有孩子,也從沒想着去要,可他偏偏來了。縱然是個意外,發現的時候都已經三個多月了,再叫我下手打了他,我狠不下心。”

一開始只是一點點,既沒有任何異樣也全不覺得累,自然就全無防備。

而上古魔族孕子更不像人類那般會有諸多預示症狀,就連腰腹處亦是全無變化的,是以發現靈魄之力開始加速流失時,已然是三個多月後了。

“雪簫知道麼?”掌心運起些許靈力貼近凌晚鏡腰腹處,卻在方靠近時便消逝的全無蹤跡。見此情形,夜央眉心緊蹙,臉色卻是越發難看了。

上古各族是以自身靈氣孕子之事他很清楚,危險亦是必定會存在的,但他卻從未見過吞噬如此迅速的現象。就仿若一個永遠填不盡的黑洞般,令人心驚。

“我還沒告訴他。”失神地望着天空,凌晚鏡暗自苦笑。

他從沒像如今這般無法決斷過。

若是在從前,只怕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有朝一日竟會有事讓他輾轉數月苦惱不已,卻仍不知該如何定斷。甚至,都不知該如何對人開口。

“既是如此,那就只當從沒發生過這事。”

一字一句,冰冷清晰,再不復往日溫柔。

新生命的誕生的確是件值得慶賀與期待的事,但那是在並不危及小弟性命的前提下。對夜央來說,沒有什麼是可以勝過兄弟性命的,從前是,現在是,往後亦然。如果非要有個人來當這個劊子手,他…並不懼怕染血。

“這個孩子留不得,雪簫不知最好,也省得聽了心疼。”

“二哥,我不知道哪種決定纔是正確的,可這個孩子我想要。”

蒼白的笑在全無掩飾的情況下顯得虛弱且難看,甚至全無任何說服力,卻唯獨並不牽強。冰涼的手緩緩覆在腹部,縱然那處其實除了明顯的力量流失外根本感覺不到什麼:“至多再半年,二哥…你一向最疼我的,就再依我一回吧。”

“………你這是在找死……”心疼,怒氣,還有濃濃的無力感,此刻交雜在夜央心頭讓他甚至提不起說話的力氣。他…很高興有個聰明而且腦子靈活的弟弟,如果不要經常性犯渾還拿命打擦邊球的話,他一定會更高興的。

“二哥一定有辦法的。”

微微勾起的笑不帶一絲陰霾,這話卻不是爲了自我安慰,單純只是完全的信任罷了。縱然,他其實很清楚這份信任會帶來怎樣的壓力。

“這事…等大哥與歸塵來了再商量。你現下靈魄之力流失太多,別叫這歸元湖的靈氣衝損了經脈。先回房休息。”

他現在,需要稍微獨處冷靜一下。

好吧,或許還可以再想想有什麼方法可以在留住孩子的情況下,保住這混小子的命。又或者,在情況更加嚴重前把孩子活着移出母體,放在其他地方培育。

冷靜……

*********************************

瀝音小築檐角風鈴搖曳,屋外水聲潺潺,擎海潮對窗而坐撥弄着盒中的棋子,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並不是想過多幹涉什麼,也尊重照夜偶爾興起的‘秘密’,但…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話是要特地跑到二哥家關起門來說上五天的。

但…近來照夜瘦得厲害……

該不是…身子出什麼狀況了吧?

不成!還是去看看比較妥當。

‘砰——!!!’

幾乎是在擎海潮方起身的那一瞬間,瀝音小築那扇頗具名族風情的雕花木門便被狠狠的踹飛了進來,正正掃過擎某人身側直插牆面,斷了半牆鮫淚珠濂。

自然,面對這樣毫無半點廢話的暴力與無比精準的力道,來者是誰,擎海潮連一眼都不需要去看就已經清清楚楚。所以,縱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到了兄長大人的那根暴力神經,但乖乖起身站到一邊少說廢話就對了。

這是…近三十年來無數次血淚教訓的經驗總結。

【大哥今日氣色不錯(就是臉色青了點)。】←(很努力才學會的超拗口古語)

【過來。】極其難得的,雖然兄長大人臉色難看的要命,但過來前面居然沒加上滾字。而且,似乎是硬生生把火氣轉到那扇雕花木門上了。

【跟我去小二那,有話和你說。】

【呃…好。】面對那明顯一副廢話少說的表情,擎海潮微皺了皺眉,走過去的步子卻很迅速。若說先前只是無端揣測,那麼如今他便是確定有事發生了。

否則,現下站在門口的,不會是大哥。

【大哥,是不是照夜他…怎麼了……】

這一次,問題沒有得到回答。

前方的步子越來越快,而擎海潮也只能選擇沉默跟上,揣着那份不安與擔心。

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沉默並未持續太久,畢竟,他們的步子很快。很快。

然後他就發現,或許…這是趟三堂會審。

“坐。”進了屋,開口的是夜央,只是看起來似乎極少見的有些憔悴。不太明顯,但在擎海潮眼中已經足夠異常的了:“還是由我來說吧。好消息,恭喜你很快要當爹了,孩子快七個月了,很健康。”

“………什麼?”除了震驚和狂喜,擎海潮現在已經說不出第三種感覺了。他真的沒想過會擁有一個留着自己血脈的孩子,畢竟,照夜一直都不是太感興趣。

“小四在房裡休息,去看看吧,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要跟他說。”五天了,他們整整想了五天,卻仍一無所獲。所以,暫時還是先把好消息留給雪簫吧。

【吾們只剩不到三個月時間了。】直到擎海潮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一直沉默不語的空歸塵方纔緩緩開口。離孩子出世至少還要五個月,可小四的靈魄卻最多隻能再堅持三個月不到的時間了,他們…必須加緊想出解決辦法……

何況,越到後期,胎兒對能量的需求也會越大。不能再拖了。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

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幾乎席捲全身,夜央低着頭,像在迴應又像在自言自語。

【我去找伏羲。】利落起身的動作不帶絲毫遲疑,顯然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蒼鏡放過分毫有利的可能性,無論對方是誰。

【大哥!】

【沒有任何東西,會比子夜的性命更加重要。】筆直離開的背影沒有一絲停留,只留下最不可反駁的理由。以及,要求:【通知瞬華回來。】

**************************************

擎海潮進房的時候,凌晚鏡正躺在靠窗的矮榻上打瞌睡。

披散着長髮穿了件暗紅睡袍,隨意蓋着的絲綢薄被有些滑落的跡象,而榻旁靠後的寬几上擺了一長溜的奇珍異果,手一伸便能夠到,顯然是爲了方便隨時取用。除了那略顯蒼白消瘦的臉頰,其餘各處一如往日在家時的清閒自在。

怎麼看,都不太像普通人有孕在身時的慘淡模樣。

“就算你用如此熱切的眼神盯着我的肚子,它也不會有任何變化的,海潮。”睡眼惺忪地側了個身轉向擎海潮,凌晚鏡顯得有些懶洋洋的,但說話的語調卻並不特別迷糊不清,顯然剛纔睡得不是很沉。

“二哥說,孩子快七個月了。”就着榻沿在凌晚鏡身側坐下,擎海潮有些小心翼翼的觸碰着那無甚起伏的腹部,卻一如過往的七個月,毫無任何動靜。

“可…爲何沒有一點動靜?”

“一團只有魂魄的光球你能指望有多大動靜。”把頭挪到擎海潮大腿上蹭了蹭,挑了個軟硬適中最爲舒適的部位,凌晚鏡這才無甚好氣的解釋了兩句。

這幾天他就負責躺牀上吃吃睡睡,順道配合一下哥哥們解決方案的實驗,骨頭都快躺酥了,簡直是要命。要是還有力氣到處逛逛就好了,命都快躺沒了。

“不用擔心,只要供給靈力足夠撐到他脫離我的肚子,你兒子打上南天門都沒問題。只怕到時候,就是你這當老子的管不住他了。我餓了,幫我剝凝碧果吃。”

“吾管不住不要緊,汝肯定治得住。”低聲輕笑,擎海潮順手將果盤端到寬幾邊隨意拿了顆,倒是說話剝皮兩不耽擱。去了淺青色的外皮,只有棗子大小的果肉晶瑩透亮,仿若一顆最漂亮的火紅碧璽。

那是最頂級的仙果之一,除了及不上窮桑之實,怕也沒幾種仙果能與之相較。

而且據凌某人的觀點,味道和口感都不錯,挺像凍硬了的西瓜冰。

“………想得美!我負責生你負責養,別想偷懶。”

片刻沉默之後,凌晚鏡刻意拔高聲調的回答聽起來似乎底氣十足,氣勢洶洶,或許…還很完美的蓋去了尾音中的那一絲哽咽。

“總之……兒子你養,不懂的就問大…就問二哥。該打就打該揍就揍,該好好說話的時候就給我好好說,有空多練練你那破廚藝,別總拿着根破簫吹風吹雪的裝高人,兒子養廢了我爲你是問。聽到沒有?!”

“瞧瞧汝這話說的,兒子都歸吾管了,汝管什麼?”

有些好笑地將剝好的凝碧果喂到凌晚鏡口中,擎海潮倒是全沒將那話當真放在心上,更莫說深究相信了。且不說其他,這麼多年照夜對十二有多照顧,他全是看在眼中的。對別人家的孩子尚且能如此,何況是自家的親兒子。

只怕這人嘴上說着不管,到時卻寵得比誰都過火,不好去教了。

“我…管睡覺啊~不知道懷着個臭小子很累的麼?”裝着一臉的漫不經心,再下句卻已是轉了話頭,不再繼續談那幾乎快變得沉重的話題。他根本無法保證自己能夠一直保持清醒直到孩子出世,又何論看着孩子長大。

所以……

所以他該快點想名字了。

“不說這個了。我還沒想到兒子該叫什麼呢,快幫着想想。”

“吾想想啊……”

五個月後,擎海潮之子降生於世,名曰——無格。

取自:‘命格無測’之意。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78.第 72 章26.第 26 章95.第 89 章76.第 70 章20.第 20 章108.番外 天黑,請滅燈65.第 62 章95.第 89 章41.第 41 章15.第 15 章47.(二)84.第 78 章78.第 72 章58.第 55 章29.第 29 章14.第 14 章27.第 27 章22.第 22 章29.第 29 章95.第 89 章90.第 84 章9.第 9 章47.(二)74.第 68 章38.第 38 章75.第 69 章97.第 91 章16.第 16 章110.番外 後來(一)3.第 3 章1.第 1 章50.第 47 章15.第 15 章101.第 95 章11.第 11 章5.第 5 章28.第 28 章77.第 71 章28.第 28 章107.大結局。下63.第 60 章4.第 4 章12.第 12 章99.第 93 章84.第 78 章91.第 85 章91.第 85 章49.第 46 章64.第 61 章16.第 16 章68.第 65 章88.第 82 章105.第 99 章102.第 96 章83.第 77 章63.第 60 章87.第 81 章44.第 44 章51.第 48 章69.第 66 章105.第 99 章50.第 47 章80.第 74 章99.第 93 章32.第 32 章42.第 42 章53.第 50 章51.第 48 章36.第 36 章105.第 99 章36.第 36 章46.(一)35.第 35 章102.第 96 章32.第 32 章64.第 61 章42.第 42 章102.第 96 章106.大結局。上23.第 23 章31.第 31 章28.第 28 章13.第 13 章70.(一)63.第 60 章54.第 51 章101.第 95 章60.第 57 章107.大結局。下57.第 54 章29.第 29 章23.第 23 章99.第 93 章16.第 16 章29.第 29 章24.第 24 章81.第 75 章16.第 16 章
78.第 72 章26.第 26 章95.第 89 章76.第 70 章20.第 20 章108.番外 天黑,請滅燈65.第 62 章95.第 89 章41.第 41 章15.第 15 章47.(二)84.第 78 章78.第 72 章58.第 55 章29.第 29 章14.第 14 章27.第 27 章22.第 22 章29.第 29 章95.第 89 章90.第 84 章9.第 9 章47.(二)74.第 68 章38.第 38 章75.第 69 章97.第 91 章16.第 16 章110.番外 後來(一)3.第 3 章1.第 1 章50.第 47 章15.第 15 章101.第 95 章11.第 11 章5.第 5 章28.第 28 章77.第 71 章28.第 28 章107.大結局。下63.第 60 章4.第 4 章12.第 12 章99.第 93 章84.第 78 章91.第 85 章91.第 85 章49.第 46 章64.第 61 章16.第 16 章68.第 65 章88.第 82 章105.第 99 章102.第 96 章83.第 77 章63.第 60 章87.第 81 章44.第 44 章51.第 48 章69.第 66 章105.第 99 章50.第 47 章80.第 74 章99.第 93 章32.第 32 章42.第 42 章53.第 50 章51.第 48 章36.第 36 章105.第 99 章36.第 36 章46.(一)35.第 35 章102.第 96 章32.第 32 章64.第 61 章42.第 42 章102.第 96 章106.大結局。上23.第 23 章31.第 31 章28.第 28 章13.第 13 章70.(一)63.第 60 章54.第 51 章101.第 95 章60.第 57 章107.大結局。下57.第 54 章29.第 29 章23.第 23 章99.第 93 章16.第 16 章29.第 29 章24.第 24 章81.第 75 章16.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