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爲何把頭髮弄成這樣？”動作輕柔地撩起一縷灰綠相間的髮絲把玩着, 擎海潮側臉親了親懷中人的臉頰，方纔低聲笑問。兩方對峙之時，凌晚鏡這般模樣大變的出現在他眼前, 說不訝異那是騙人的。
畢竟, 他早已習慣了這人一身黑紅的模樣, 那猶如夜中烈焰的顏色。
“不覺得這個顏色很襯衣服嗎, 我用蠱來染, 絕不會傷頭髮的。”支着下巴稍稍撐起身來，凌晚鏡擡手輕觸着身側擎海潮盡在咫尺的眉眼，微微挑眉輕笑。他還道這人之前竟然一句未問, 原來是一直忍着。
“不好看？”
“汝原來那般就很好了，無需刻意多做改變。”
“才~不~要, 一成不變多悶啊。我可不想學你, 連衣服都一做就是整櫃一樣的, 會未老先衰變成‘老、頑、固’的。”聞言，凌晚鏡微微一怔, 方纔揚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燦爛笑臉在擎海潮臉頰上親了一口，起身下了牀。
劃步之間，灰綠長髮披散而下。如瀑髮絲幾已長及小腿，如同衣袍般包裹着未着寸縷的修長身子，襯着那若隱若現的雪色肌膚有種異乎尋常的妖異豔色。
“我去洗澡, 不準偷看~”
“胡說什麼呢！”微有些紅了臉的低喝, 擎海潮直至看着情人笑嘻嘻的關上浴室門後方才無奈失笑。看來這回真要好好想想, 去見那位未來大舅子時該如何開口了。不過照夜似乎說過他不止一個哥哥, 如今只知最年長的那位脾氣不好, 也不知其餘幾位到底如何……
“哪裡好了……”緊盯着鏡中倒影緩緩伸手觸摸描繪，那失了色彩掩飾的灰白長髮猶如死灰燃盡般扎眼, 直刺得凌晚鏡再也無法冷靜忍耐，揚手一拳將寬大鏡面砸個了稀爛，“明明就…醜的要命！”
即便早已過去千年，他仍是無法面對自己這全無遮掩的真實模樣。每每看到這仿若油盡燈枯的蕭瑟顏色，他就會想起那時自己是如何將匕首插入寧霧樓的心臟，一遍一遍、永無止境的重複回憶。
這顏色…醜陋地讓他想吐……
“照夜？！出什麼事…了…？”乍然聽到絕不該此時出現的玻璃爆裂聲，擎海潮幾乎是抓了內袍隨手一裹便直直踢開浴室大門闖了進來，全然未給凌晚鏡措手反應的時間。以至於，迎面對上的，便是那一頭蕭瑟刺目的灰白長髮。
“汝的頭…發？”
“啊咧…這個怎麼說來着……”直直看着忽闖而入的情人，凌晚鏡僵笑着抽了抽嘴角，結結巴巴。下一瞬，一本時尚染髮大全立刻出現在手中，乾笑着朝擎海潮張開大大的彩色頁面。
“啊！就是我打算換新的髮色，這個做底再挑染怎麼樣~大鯨魚你喜歡什麼樣的顏色？青色？紫色？酒紅？亞麻棕也不錯喲~”
“唔……黑…黑紅色？”在凌晚鏡和染髮大全之間來回調換着視線，擎海潮一時之間竟也被帶着話頭，雙手環胸認真思考對比起染髮顏色來，“說起來，汝不是說要洗澡麼，爲何突然砸鏡子？”
“不小心砸到了啦！都說了不準偷看，臭鯨魚你眼睛在看哪裡啊？！”佯裝生氣地將擎海潮一腳踹出浴室，凌晚鏡猛地關上門落上鎖後方才重重鬆了口氣，“海潮，衣櫃裡有乾淨的單衣，先拿去換吧。隔壁房間就是大浴室，洗漱完就該開始處理事情了，已經讓客人等很久了。”
稍定了定心神，揚手散去一地的玻璃渣，凌晚鏡最終還是決定繼續做縮頭烏龜，眼不見心不煩隨便找個顏色把這頭灰白蓋了。反正，就算有人知道也沒人敢說他什麼。至於那些敢說的，他就揍到他們不敢說就好了。
嘖，全身都黏答答的難受死了，洗澡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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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閻魔城
“閣下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幹。”罔象之眼下，他化闡提神色慎重地打量着眼前這不請自來之人，或者，該說魔？
聖魔之戰在即，天閻魔城確因正需招攬人才而大肆對外放行，但那不過是外殿罷了。能在全不驚動城中部署的情況下，仿若觀光般泰然自若地進入內殿站在他面前，而那身上雖是若有似無捉摸不透卻與現今魔族全然不同的純粹魔氣，倒更像與洪荒遠古魔神同出一流……
這人……不簡單！
“我方纔回到苦境便已多聞天閻魔城之名，如今一見，果真有些意思。倒真像是個…能出些修仙成道人才的好地方。”頗有些興趣的將罔象之眼徹徹底底打量了一遍，凌晚鏡方纔將視線轉回到他化闡提身上，只是那話語雖帶着笑意，聽在耳裡卻倒更像是在諷刺一般。
嘛嘛，說起來，來之前他還說天閻這名字聽着真耳熟，結果過來一看居然還真是‘那個’天閻魔城，真心是猿糞吶~
不過雖說他現在不長當初那張臉，眼前這位魔主閣下看來似乎也不記得他這個人了。但當初那個短手短腳總跟在老爹身邊到處跑的弟控小正太，居然變成現在這款繃帶控。呵，歲月這把殺豬刀果然威力無窮~
“……閣下有何高見？”稍作低吟，他化闡提方纔沉聲開口，認真模樣竟是不帶一絲玩笑之意。有些人是不適合用威脅來解決問題的，與其搪塞而過惹來厭惡不如坦誠布公來的更有效些，眼前這位正是這般無誤。
現下斷滅身處登道岸之事既已無法隱瞞，魔城現今之力又無把握將這人牢牢掌控，爲今之計唯有以誠相待，至少莫做敵人。
“呵呵，魔主閣下，我是個很懶的人，一向都不愛多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之前離樞針之事，我想應該只是個‘誤會’罷了，閣下不過是不知道那條鯨魚是誰家池塘裡的，絕非存心撈過界惹池塘的主人生氣。”
一聲輕笑，凌晚鏡直直看着王座之上的魔語帶笑意，卻並不回答他化闡提之言。原本他是打算拆了這座魔城給其餘居心不良者一些警告，不過既然如今當家的是他化闡提，擎海潮也沒真出什麼幺蛾子，他就當這是個玩笑過了就算。
只是，希望他化夠聰明，撈錯地界這種事做錯一回就好，否則……呵呵。
“魔主這般聰慧之姿，自是不會明知故犯一錯再錯的，對吧？”
“自然。”即有人給了臺階，他化闡提自不是冥頑不化之流，不知順勢而下。他雖不清楚眼前之人到底爲何一改初衷既往不咎，但他絕不認爲其中緣由是因有所忌憚，畢竟憑他之能無法一探底限的，絕不會是一個需要看人臉色行事之人。
這人足夠強，強到甚至可以全無忌憚。所以在這大戰將至之際，既然無法拉攏招攬，那麼……至少別讓他有心與魔城爲敵！
“既是如此，凌晚鏡先行…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