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3-2-8
魏德妃範皇后面前慢慢轉過那尊貴無比肚子,戴着閃亮寶石戒子手肚子上得意撫着,傲然越過範皇后,往亭子過去。\[\]
範皇子怒氣直往上衝,直衝暈頭漲腦失了理智,突然上前半步,魏德妃側後猛推了一把,魏德妃將將繞過站正中範皇后,正好走棧道邊上,全無提防之下,被這猛力一推,乾脆利落一頭跌下棧道,撲進了清澈湖水裡,扶着魏德妃兩個女使尖叫一聲,一個撲倒棧道上,另一個跟魏德妃後面撲跌進湖裡,正好砸魏德妃身上,兩人翻着水花直往下沒,內侍們反應倒,急撲下湖救人救人、急奔出去報信報信,請太醫請太醫,這一通亂從湖邊飛往宮內各處漫延。
李凌波腳底發軟,手腳冰涼,喉嚨又幹又緊,滿腔驚恐卡喉嚨間,下不去上不來,範皇后扎着手傻站棧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剛纔,她真是氣暈了……
宮裡亂成一團,連一直閉門養病劉賢妃也跟皇上後面,一路急奔到魏德妃宮裡,七八個太醫一人頂着一額頭冷汗忙得心驚膽顫,魏德妃人暫時無礙,可孩子卻沒保住。
皇上氣面白氣短,嘴脣青白幾無血色,坐扶手椅上幾乎動彈不得,劉賢妃冷靜站皇上身邊,垂下頭低聲和官家商量了幾句,直起身子,目光慢慢掃過渾身僵硬坐扶手椅上範皇后和侍立其後、渾身瑟瑟發抖李美人,這纔看向跪了一地使女內侍,聲音平和問道:“魏貴人怎麼跌進湖裡?說!”
範皇后猛擡手死死攥住椅子扶手,驚恐萬狀看着皇上,瞬間面如死灰。李凌波緩過口氣,同情看了眼範皇后,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
跪了一地使女內侍磕頭不已,連磕了四五個頭,跪前一排一個使女仰頭看着劉賢妃,突然指着李凌波檢舉道:“回貴人話,是她,是李貴人推。”
“是是是!是李貴人推,奴婢看清清楚楚!”緊挨着檢舉李凌波使女跪着是範皇后心腹使女,聽了檢舉,不過怔了片刻就反應過來,急切擡頭附和道,這一聲附和帶出了後面一片附和聲,開始還零零落落,片刻功夫就幾乎是衆口一辭。
範皇后愕然而不敢相信而驚喜,李凌波由愕然而不敢置信而驚恐萬分,只覺得寒氣入骨,如墜冰窖,李凌波恐懼而茫然轉身四顧,直直盯着皇上猛撲過去,淒厲叫道:“不是我,是她!是聖人,是她推!不是我!不是我,官家明鑑,不是我!”
“胡說!就是你推,就是你!”範皇后被李凌波淒厲分辯聲刺直竄起來,指着李凌波顫抖着尖利大叫:“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來人,勒死她!勒死她!”
皇上被直撲過來李凌波搖面色慘白無血色,劉賢妃急撲過去扶住皇上叫道:“拉開她!!”話音剛落,兩個內侍已經上前拖開李凌波,劉賢妃半跪皇上面前溫聲道:“官家息怒,您先回去歇一歇,這裡就讓妾來處置可好?”
“嗯。”皇上怒氣上攻,連帶着失去孩子痛心,又被李凌波這麼一叫一搖,早已經頭目森森,眼睛暈花不能視物,聽了劉賢妃話,一邊答應着,一邊手摸索到椅子扶手撐住站起來,劉賢妃架着皇上一隻胳膊,忙示意內侍擡了涼轎進到殿內,兩個近身內侍小心翼翼連扶帶架着皇上上了涼轎,劉賢妃跟着送出去,又細細吩咐了幾句,叫過幾個太醫緊跟過去診脈,看着皇上轎子走遠了,劉賢妃才慢慢轉身回來,站宮殿門口,冷漠看着被堵了嘴李凌波,和驚恐不安範皇后,直看了好半晌,才慢聲細氣吩咐道:“把她押下去吧。”
深夜明心殿一片靜寂,李凌波雙手抱着膝蓋,將自己緊緊抱成一團,可還是覺得冰寒刺骨,從她被誣推魏德妃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冷透不過氣,那團心裡燒了大半年,越燒越旺火一點點卻飛低落以至熄滅,不是自己推,不是她!那麼多人看着,怎麼會查不出來?怎麼會!李凌波渾身哆嗦着用力緊抱着自己,額頭抵雙膝上,低低嗚咽起來,她們故意,自己礙着她了?她不是不爭麼?她……
殿門輕輕‘吱’了一聲,李凌波一下子彈起來,緊閉殿門慢慢推開,清冷月光灑烏沉沉青磚地上,兩個身影陰森,面無表情中年內侍腳步從容跨進門檻。
李凌波死死盯着中年內侍手裡託着紅亮雕漆托盤,清亮月光下,那團光澤柔潤白綾被通紅漆盤襯得格外顯眼,李凌波彷彿被那團白綾定住一般,喉嚨裡‘咯咯’了幾聲,想叫卻叫不出聲,想逃,腿卻一步也邁不動。
兩個內侍走到李凌波面前,放下托盤,看着李凌波道:“上頭吩咐了,請李貴人自裁。”李凌波拼命搖着頭,直搖頭髮散亂如鬼,兩個內侍默契連對視一眼都不用,一個上前困住李凌波雙臂,一個拿起托盤上白綾,熟練之極繞上李凌波纖細美麗脖子,只一下,李凌波連掙扎都沒來得及,頭就以一個奇異角度軟垂到胸前。兩個內侍一人架頭一人架腳,悄無聲息將李凌波擡了出去。
李丹若雙手交錯緊抱胸前,彷彿寒冷般靠暖閣窗框上,怔怔看着遠處嬉笑玩耍大皇子和墨哥兒,李凌波死了,從聽隨嬤嬤說她爲她父親李玉紹謀中書侍郎位子,說她一心要到勤政殿侍候起,她就知道她已經踏入了死路。
唉!李丹若長長嘆了口氣,仰頭看着暖閣邊上碧綠柔軟柳條,她眼睜睜看着她走上死路卻無能爲力,李丹若心裡彷彿塞進了無數綿花團,只堵喘不過氣來,李丹若往後退了退,退坐到扶手椅上,端起茶用力喝了兩口,閉着眼睛,慢慢平息着心中鬱結和傷痛。
過了好半晌,李丹若轉身叫過朱衣低聲吩咐道:“你回去一趟,給我取幾件衣服過來。”李丹若頓了頓,看着靜待吩咐朱衣道:“跟五爺說,寧氏太婆走前吩咐過,讓三伯父給她丁憂守制,太婆吩咐他不能不守,讓他回去好好守着太婆去。”
朱衣也不多問,只將李丹若話重複了一遍,見李丹若點了下頭,就曲膝告退出去,要了車回城傳話去了。
隔沒兩天,就有御史彈劾李玉紹未遵母訓丁憂,乃爲大不孝,劉賢妃明瞭捏着摺子,看着郭樹笑道:“你看看,我跟你說過,她比你我都看得開看得破,富貴功名她是真當過眼煙雲看,可惜這一個,”劉賢妃晃了晃手裡摺子道:“那麼重功名利祿心,哪能體會明白她這份良苦用心?不知道也就算了,若是知道,必得銜恨她一輩子!她真是何苦?唉,算了算了,她想這樣就這樣吧,就放他一馬,便宜他去官回鄉,逍遙富貴終老鄉下吧。”
郭樹擡頭看了眼劉賢妃,垂下頭沒接話。
姜彥明得了責令李玉紹去官歸鄉閉門思過旨意,長長舒了口氣,傍晚,剛從衙門出來,正要上車回去,就看到李玉靖遠遠笑着叫道:“五郎,”姜彥明忙急步迎上去長揖笑道:“大伯父安好。”
“好好,我過來尋範相公說幾句話,出來看着時辰不早了,專這兒等一等你,今天早上我得了幾尾子魚,可不能偏了你,走,去我府上,咱們好好小酌幾杯。”李玉靖拉着姜彥明手,親熱笑道,姜彥明也不多推辭,叫小廝過來吩咐回去和程老太太說一聲,就上車跟李玉靖往李府去了。
車剛李府門前停住,就看到狄老爺滿臉笑容,一隻手拎着袍子角,小步緊趨恭敬迎出來,狄老爺先長揖到底給李玉靖見了禮,又轉身衝姜彥明也是一個長揖到底見禮,姜彥明忙深揖還禮,李玉靖笑讓着兩人,一起進了府門。
小廝僕從們李玉靖內書房院內正堂擺了宴席,李玉靖居上首坐了,狄老爺非按着姜彥明坐李玉靖下首左邊,姜彥明哪肯坐,力辭不就,到底推着李雲志坐了左手第一位,自己挨着李雲志坐下,對面,李雲深卻沒爭過狄老爺,緊挨着李玉靖右手第一坐了,狄老爺陪了末座。
酒過三巡,李玉靖臉上泛着紅紅酒暈,端起杯子衝姜彥明舉了舉,先喝了半杯,放下杯子,傷感嘆了口氣道:“前兒接到你三伯父信,唉!”李玉靖重重長長嘆了口氣:“淚透紙背啊!唉!大半輩子辛苦付之東流。”
姜彥明放下杯子,看着李玉靖,斟酌着勸道:“大伯父也勸三伯父看開些,都說福禍相依,三伯父這一場也就是免了官,餘皆無傷,能這樣平安回鄉詩書耕讀,這是求也求不得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