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俊力急中生智道,“太太,我們要立即出發去會場了,今天會見的這一位政要很很重要……”
“你只需要告訴我,誰傷的他。”葉悠然打斷他。
“我不知道。”焦俊力搖頭,“我找到厲總的時候,他在車裡,受傷昏迷了過去。”
葉悠然眼睛一眯,“不對,他遇到事情的時候正在跟我打電話,離宴會現場肯定沒多遠。”
“應該是,但是他後來自己開車回酒店,昏迷的地方是酒店停車場,當時,他已經推開了車門,正要下車,我過去時,他後背的血幾乎染紅了整個車座靠背。”
“查監控了嗎?”
“負責人不配合,不讓我們看,我想,行兇者的權力不會小。”即便在京都,敢不給厲承勳面子的人,很少,“而且,厲總不肯去醫院,我近身照顧,抽不開身去調查別的,太太,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厲總一副諱莫如深的態度,我也問不出什麼來。”
葉悠然眉頭緊皺,腦海裡又將那幾個可能的行兇者篩查了一遍,她揮揮手,“你去做你的事。”
“那您……”
“讓他去工作吧,如果他堅持不下去,給我打電話,我在這裡等着。”
“是的太太。”
焦俊力換裝之後走出房間。
“姐,要不要我跟着?”葉安民看葉悠然擔憂的樣子,忍不住支招。
“不用,我要知道,是誰傷了他,還讓你姐夫不願意提及。”這是變相的保護對方。
而且,這個人在京都,有自己的勢力。
除了歐道奇,歐白姍,他們的爪牙尚承爵,沒別人了。
轉念一想,如果是他們,也說不通。
厲承勳和歐家,算是撕破了臉皮,雙方彼此心知肚明,是敵對立場,厲承勳沒必要保護對方吧?
排除!
“我去聯繫京都這邊的人,讓他們去查。”葉安民道,“不過,要查也是查監控,這樣一來,不就打草驚蛇了?還有,對方這麼有權有勢,只怕,我們的人也會暴露,跟姐扯上關係……”
“沒關係,不用藏了,我們在這裡,也需要培養自己的勢力,早晚會被有心人發現,你去聯繫他,看能不能查到監控,注意,儘量低調,能不要打草驚蛇就不要。”
“好。”
負責人是鄧璐,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也是目前金玉舍的管理者。
她跟封螢是很要好的朋友,對葉悠然,自然不陌生。
她辦事效率也是很高的,半個小時後,葉安民就收到了她的反饋消息。
此時,葉悠然已經來到了封螢安排的住處。
鄧璐前來見面,將查到的事情告訴葉悠然。
“總統包庇的人?”葉悠然很是吃驚。
“對,宴會承辦方的監控部門工作人員是我朋友,他告訴我,之前厲總那邊的人也去要求調看監控,他們經理請示領導,領導發話說不允許任何人看,後來,上面又下令,將原監控直接刪掉了,等我找到他,讓他去查的時候,視頻已經不在,而且監控室裡的一個同事已經被辭退,且聯繫不到此人。”
葉悠然擰眉,“能從這個推斷出,是總統包庇的人?”
“我朋友去經理那裡探了口風,經理喝醉後說漏了嘴,雖然沒有直接點明是誰,但是他的意思就是那樣,小姐,我們兄弟幫留下的人雖然少,但是辦事效率可不低,沒有把握的事情,是不會上報的。”
葉悠然慢條斯理的點頭,“謝謝你,我會去求證,希望,我們第一次合作愉快!”
葉悠然朝她伸出手,鄧璐含着自信的笑容,與她相握了下。
旋司目睹了全程,鄧璐離開後,葉悠然犀利的視線瞥向他,他只覺心驚肉跳,“我哥說了,跟他無關,他不會對我撒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葉悠然道,“他不是直接行兇者,極有可能只是包庇者,你猜,他包庇的人是誰?”
旋司想了下,“你懷疑歐道奇?”
然後他否定了,“應該不是他吧,對待黨派之爭,我哥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各自發揮,不去幹預,誰獨佔鰲頭是誰的本事,他不會偏幫任何人。”
旋司的話,葉悠然是相信的。
她凝眸,按了按眉心,不是歐道奇,還會有誰讓總統打破規矩,幫他掩飾?
電光火石間,一個名字躍入葉悠然腦子裡。
“姐,是誰?”葉安民多麼熟悉她,她一個表情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確定,我去問下。”
葉悠然剛拿起手機,手機就響了,她遞給葉安民,“你接,說我來這裡處理金玉舍分店的業務。”
葉安民看着上面‘厲承勳’三個字就覺得棘手,硬着頭皮接起來,“姐夫,你好。”
“你姐呢?”
男人的聲音一貫的嚴肅清冷,夾着擔憂。
葉安民回答,“正在工作,我們昨晚來了京都,金玉舍遇到了點事,需要她出面處理。”
“保護好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這邊有不少人,還有旋司也在,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
“嗯。”
葉安民擦了下腦門上的冷汗,他從第一次見穿着軍裝的厲承勳,就從骨子裡害怕這個人,他除了對姐姐溫柔以待,對別人,毫不掩飾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凌厲氣勢。
葉悠然接過手機,走到一邊,按下一個好久沒有聯繫的號碼。
對方接通,“喂。”
“宋教授,我是葉悠然,好久不見。”
“有事?”宋振語氣透着疲憊。
“他醒了是吧?”
宋振愣了下,隨即低低的‘嗯’了一聲。
“謝謝。”
說完,葉悠然就掛了。
過了兩三秒,宋振又打了回來。
葉悠然按下接聽鍵,“宋教授,還有事?”
“知不知道剛纔你給我的感覺是什麼?”
“什麼?”
“拔X無情。”
葉悠然無語,“抱歉宋教授,最近都沒有聯繫,我以爲,你不會想要理我,所以我長話短說,速戰速決,免得引起您的反感。”
“油嘴滑舌!”宋振冷哼,然後言歸正傳,“這事兒你怎麼知道的?”
“他醒了,而且傷了我丈夫。”
“啊?”
葉悠然道,“我丈夫,你知道的,他是個行事穩重的男人,尤其是最近,嶸城局勢風雲變幻,他防備心理很強,而昨晚,卻有人在他背後插了一刀,你想,有人站在他身後,他會渾然不覺嗎?不會!說明,他對那人毫無防備,纔敢把後背露在那人眼前,給那人可乘之機。”
“他,他傷了厲承勳?”
“是!”葉悠然深吸一口氣,“你最近,不在他身邊?”
“他醒來那會兒,身體恢復得很慢,但是後來,等他能夠站起來後,就讓我大吃一驚,這個人意志非常堅定頑強,不愧是個軍人,康復訓練有總統派來的人負責,我是不允許插手的,每天見他,他都讓我看到一個全新的他,而且,他這幾年新陳代謝速度很慢,相當於年齡停滯,恢復後,他比同齡人身體素質強很多。”
“他住哪兒?”
“總統府。”
“你知道,他爲什麼傷害厲承勳嗎?”
“不知道啊。”宋振也是莫名,“哦,對了,他躺太久了,雖然身體後來恢復,但是記憶方面有所缺失,這是很正常的現象,畢竟深度睡眠中,大腦停止工作,時間久了,忘記一些事情,可以理解。”
“他忘記了厲承勳?”
“沒有沒有,他誰也沒忘記,只是一些記憶片段模糊,還沒回憶起來,我這麼說吧。”宋振‘嘖’了一下道,“這個人,是最讓我意外的病人,我說了,他意志力很強大,即便我是他的醫生,他也不會對我敞開心扉,還有,總統是個考慮很周祥的人,很注重隱私,厲景望醒後,我就基本上被排除在他的醫療團隊之外了,總統的目的,就是不讓別人一探究竟,事情真相如何,我想,只有總統一人最明白。”
葉悠然聽明白了,所以,記憶不是他身上主要的問題。
她道,“謝謝你,宋教授。”
“那個……”宋振語氣帶着猶豫,“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去談良材那裡?”
“嗯,因爲你的事情,師傅大概是嫌棄我擅自做主,對我已經不若以前了,他生我氣,我理解,知道他過得很好,我也很放心,就沒再去煩他老人家,你呢,你們……”
“總統還沒發話讓我離開,我還在這裡困着呢,自從來這裡之後,沒再見過他。”
“抱歉。”葉悠然問,“需要我幫你離開嗎?”
“不用不用,厲景望這個病例,對於我來說很有代表性,他的記憶力沒有完全恢復之前,我不打算離開,你也不用擔心我,我過得還挺好,總統先生這裡,彙集了不少其他學科的專家,都是學術尖端的人才,我跟他們交流,受益匪淺,不急着走,就是有點擔心他……”
葉悠然噗嗤一聲笑了,“擔心他跟別人好了?宋教授,你也太沒自信了吧,我師傅幾十年孑然一身,多這麼捱過去了,還差這麼幾年?你放心,他對你的感情,絕對可以跟你媲美,倒是你在M國的妻子……”
“我跟她沒感情,厲景望這事兒了了後,我會回去M國,跟她離婚。”
“看來你都打算好了,這樣吧,我回嶸城後,會去求見下我師傅。”
“好好好。”
結束通話後,葉悠然陷入了迷惑,如果失憶不是主要問題,那麼,厲景望爲什麼要傷害厲承勳呢?
失憶,不是改變記憶,他跟厲承勳從小到大,有那麼多記憶,丟失一些,並不會讓他對厲承勳懷恨在心,甚至跟他反目成仇。
那麼,就是總統先生的問題?
總統先生對他說了些什麼,然後誤導了厲景望,讓厲景望仇恨厲承勳?
“姐,怎麼了?”看着她一臉的晦澀難懂,葉安民在一旁擔憂的問。
葉悠然沉浸在問題中,她緩緩歪了下頭,對上旋司的鏡頭,她問,“總統先生,對厲景望,除了以前認識的那點情分,還有其他關係嗎?”
旋司從鏡頭後面探出腦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他們結實那會兒我才幾歲啊,小屁孩一個,懂什麼,不過……”
“不過什麼?”
“我哥是個冷心冷肺的冷血動物,除了對他弟弟我,對別人,不會無緣無故的這麼用心,除非,他把厲景望看做了他真正的兄弟。”
葉悠然眨了眨眼,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兄弟?”
旋司道,“喂,你可別想歪了,我媽只有我們倆兒子,我哥,和我!”
“你們,是同母異父。”葉悠然語氣謹慎的提了一下,而且她眼睛失明犯病那個時候,厲承勳跟她說過他們的母親,那個女人,很神秘,而且,還在自己身爲總統夫人期間出軌……
他和帝雲嘉不是親兄弟,這個事實,是旋司心裡的一根刺。
此刻,聽在耳中,就是一種暗示,他突然煩躁,“能不能不提這個話題?”
葉悠然,“……”
葉悠然也覺得自己是多想了。
但是,一些念頭總是一經提及,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她又想到了厲景望的母親,不是薄書容,另有其人,而且這個女人,還被薄書容所痛恨,是死,是活,葉悠然不知道。
以前不知道,現在,很想知道。
想知道,她就要查!
反正現在,她手裡這些人,沉寂太久,是時候派上用場,給他們表現的機會了。
……
下午,厲承勳通過焦俊力告訴她,他工作需要,先回國。
葉悠然知道,厲承勳是不想她看到他的傷,所以先回國治療。
葉悠然裝作不知情,隨他。
傍晚,從各地傳來的消息,彙總到葉安民這裡。
“姐,查出來了。”葉安民拿着資料跑來找葉悠然,看到旋司也在,表情一陣不自然,“你,能不能迴避一下?”
“查的什麼?不會是關於我的吧?”旋司脣角浮起一個諷刺的笑弧,“這就沒意思了吧?”
他看葉悠然,葉悠然清澈的眼眸看着他,看得旋司有點不自在,“幹嘛?”
“你跟過我一段時間,應該懂得一個道理,我若是涉案,是不被允許參與案情分析的,你雖然不在我調查中,但是你的親人在,所以,你如果心裡難受,看不下去,就乾脆離開我一段時間,這樣,你先回嶸城吧,我調查清楚後自然會回去。”
旋司臉上劃過一抹失落,他固執的說,“我不回!我的拍攝既然開始了,就沒有終止的道理。”
他騰地起身,走出了房間。
葉安民爲葉悠然的坦白直言捏了一把汗,“姐,他可是總統的弟弟,你這樣跟他說話,會不會得罪他?”
“我和他是朋友,我一向坦然待他,他生氣也是氣一會兒,事後想明白就沒事兒了。”葉悠然倒是不擔心會失去這個朋友,她瞭解旋司。
她伸手將資料拿來,迅速翻看了一遍,細眉擰起,“死了?”
厲景望的母親,已經死了,死亡原因,直指薄書容。
但是葉安民派人從身處邊城的尚禾筠那裡得知,這個女人,手段很強,薄書容根本不是她對手。
尚禾筠也是從別人那裡聽說她去世的消息,但是沒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此外,還有人特意去厲公館的管家那裡探聽消息,管家對薄書容忠心耿耿,沒有走漏任何消息。
因爲厲景望的母親,歐道奇和厲邵元曾經是情敵。
除了這些,還有從幫內在重要部門安插的人反饋的消息,旋司的母親,跟歐道奇有那種關係。
這兩個女人的照片,都附在了資料裡。
兩個女人,都很漂亮。
厲景望的母親,是一張登在報紙上的黑白照,五官看得不是很明顯,但是一張臉給人的感覺,是個內斂的女人,她直面鏡頭時,是微微低着頭,好像是在害羞。
而旋司的母親,照片就多了一些,而且都是參加宴會場合時被媒體拍到的,有不經意被抓拍,還有擺拍,無論哪一種,她都是微擡下顎,高高在上的姿態,對着衆人。
五官是一種低調的張揚,低調,指的是她五官不是太豔麗出彩那種,但是,搭配着她高傲的神態,就給人一種張揚的感覺。
而且,旋司母親的履歷不詳,據說,是在國外跟總統相識的,被總統帶回了國,之後盛寵不斷。
看完這些資料,葉悠然沒有任何啓發和感想,反而覺得更亂了,這兩個人毫無干系。
如果一定要說這兩人的相似之處,那就是,她們倆在男人方面,挺吃香的。
吸引的,全是有權有勢的男人。
生的孩子,無論是厲景望,還是總統,旋司,都是人中之龍。
將資料丟在一邊,葉悠然揉着霍霍作痛的腦袋,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查了。
……
與此同時,總統府。
帝雲嘉和他的幕僚結束會議,靠在椅子上,剛要閉目養神片刻,就有人在報告,小少爺回來了。
帝雲嘉眉梢一揚,笑着起身,下樓。
旋司規規矩矩的坐在餐桌前,在用晚餐,表情也不像往日那般戲謔,吊兒郎當,正襟危坐,眉眼嚴肅。
像是在思考着什麼世紀難題。
帝雲嘉走過去,坐在他對面,“回來了?”
旋司擡起眼皮看他一眼,“哥,工作結束了?”
還很懂事的示意傭人,給哥哥佈菜。
帝雲嘉嘴角輕挑,“嗯,怎麼變得這麼懂事?”
旋司笑了下,“我一直都是這麼懂事,只是因爲哥哥對我包容,我難免淘氣了一點,給哥哥和媽媽一種我很頑劣的錯覺。”
帝雲嘉一愣,收斂了笑容,看着自己滿腹心事的弟弟,他的弟弟,笑得那麼苦澀,讓他心疼。
“發生了什麼事?”帝雲嘉看着他問道,“可以告訴哥哥嗎?”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有所感觸而已。”
旋司小時候,被總統厭棄,受了很多苦,是帝雲嘉把他秘密送出去,撫養長大。
總統去世之前,旋司是總統府的禁忌話題。
總統去世後,帝雲嘉把他接了回來,親自照顧他。
所以,對這個弟弟,帝雲嘉的感情非常深。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別多想了。”帝雲嘉安慰他。
旋司沒有說什麼,兩人沉默的用完餐。
帝雲嘉要繼續去工作,旋司望着他的背影,冷不丁的開腔,“那個人呢?”
帝雲嘉的腳步停在原處,深邃的眸子回頭盯着他,眸底跳動着一絲意外,“誰?”
旋司勾了下脣,擡頭望樓上掃了眼,“在這裡是吧?”
帝雲嘉臉色一凜,“是葉悠然讓你過來的?”
“沒有,她讓我這個當事人的家屬不要參與,所以我纔有空回來。”
當事人的家屬?
帝雲嘉冷笑,“所以,葉悠然懷疑是我傷了厲承勳?”
旋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可以繼續裝傻。”
“帝旋司!”帝雲嘉震怒。
旋司表情不變,“哥哥,爲什麼要包庇他?”
“你的心,已經歪到了葉悠然那裡,帝旋司,她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爲了她,跟自己哥哥作對!”
“沒跟你作對,就是過來問問你,爲什麼要包庇他,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爲了他,跟厲承勳作對!”
旋司反問了回去。
帝雲嘉怒不可遏,“你!”
“哥哥以前,不會偏向任何一個黨派,也不會濫用職權,我的哥哥,是個比任何人都要正直的男人,是我最崇拜敬重的哥哥,但是哥哥爲了這個厲景望,將監控銷燬,試圖掩蓋真相,就連我,也要隱瞞着,哥哥,我已經不是你唯一在乎的人了是吧?”
他眼底瀰漫着一股傷痛,這痛,讓帝雲嘉看不懂,不懂他到底在悲傷什麼。
旋司手指攥得緊緊的,他垂眸,將眸底過於複雜的情緒,還有失落,一一掩蓋住,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個錦盒,放在桌子一角,“提前祝哥哥生日快樂。”
深深的看了帝雲嘉一眼,旋司轉身離開。
帝雲嘉看着他的背影,清瘦,修長。
不知怎地,讓帝雲嘉想到了將這個孩子接回總統府那會兒,膽小,怯懦,抓着養母衣角,小心翼翼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