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需要人當寶貝一樣寵、哄的雙雨來說,這沉默的局面無異於煎熬,她開始懷念牽起龍天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考慮到是兩人認識以後的第一次逛街,出於禮貌,雙雨盡力不向他表現自己的厭倦情緒,但對她來說這畢竟是一件十分無趣的事情,言行舉止間還是若隱若現一絲厭煩。逛書店時,她終於舒了一口氣,有種解脫的感覺;既可以找自己喜歡的書來消遣,又不必糾結於無言以對的尷尬局面,一舉兩得。
拿起一本《讀者》,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陶醉地看到一半的時候,身後有人拍她的肩膀,回頭一看,是凌冰洛:“看了那麼久,眼睛不痛?我找到想買的書了,你呢?”雙雨低頭留意他手上的三本書:《高中英語知識全解》、《高中生物基礎知識手冊》和《理綜題典》。
這便是尖子生與普通生的區別,自己一進書店就想着找些輕鬆的書來消磨青春,他的成績儘管已經登峰造極,但仍不忘加固自己微小的缺陷之處,尤其是對自己傲視羣雄、趨於滿分的理綜依然虛心地努力着,她的臉霎時紅了起來,尷尬地合上手中的雜誌,放回書架上:“不好意思呀,我還沒看。對了,我想買一本理綜方面的輔導書,尤其是生物的,這次期考被它拖死了!班長,有什麼好書介紹嗎?”
他舉起手中的書:“不用看了,這本生物的就是送給你的。那本題典有很多難度適中的題目,適合你的提高,有空我們一起研究,共同進步。”他這番平靜的話語卻在她的心湖裡掀起一陣巨浪:想不到外表冷酷的他居然擁有一顆如此細膩的心靈,細心而體貼地發現她的缺點,悄無聲息地送出自己的關心!
她愣了一下,仿若發現新大陸般注視着他,眼裡噙滿一股感動;凌冰洛沒有在意她那激動的神情,看了她一眼:“這不是要你還的人情,而是我送你的一份禮物。我知道今晚委屈你陪我這個呆子逛街,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我從小就這樣,你千萬別見怪!這樣太沒紳士風度了,是吧?”他末尾一句自嘲似的反問逗樂了雙雨,讓她發現了他的另一面:“嘻嘻,你這份禮物好大哦,班長大人!還真不知道回敬你什麼等量禮物呢,呵呵!”
“不、不,不用,真的!佔用你那麼多時間,送再多的書也比不上啊!”他慌不迭地答道,深怕她拒絕。
雙雨驚喜地發現,冷酷的他緊張起來竟是那麼可愛,沒有一絲造作之情。看了她一眼,他堅定地說着:“我可以叫你雙雨嗎?我挺喜歡這個名字的,覺得它很親切,有詩意,‘天上的雨水如珍珠,落入人們煩躁的心田,打溼了那場滿是哀愁的心雨。天雨與心雨交融,人間便多了位叫雙雨的仙子’,呵呵。”
凌冰洛不愧爲“理科班第一才子”,才思敏捷,信手拈來的一句對她名字的恭維詩句,清新中不乏浪漫,甜蜜的溢美之詞不帶一絲誇張的膩味,讓人有如沐春風的輕快、自然之感,頗爲愜意。
雙雨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文學味十足的語言來解釋自己的名字,大感新鮮,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呵呵,班長,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呀!難怪你的語文比我好,嘿嘿!”今晚這個凌冰洛仿如換了一個人一樣,細心、風趣、浪漫,竟是許多人都不曾瞭解的另一面,雙雨心中生成一種初識良友的暢快感。
待花枝亂顫的雙雨臉上表情趨向平緩以後,他認真地說道:“以後叫我冰洛或阿洛都可以,別再叫班長了,我不喜歡這個無謂的稱呼。”
沿着江邊這條新修的小路將她送回家,兩旁的路燈發出淡黃的光線,照不到的暗角落分佈着一對對耳鬢廝磨的情侶,路過的行人隨處可聞纏綿的甜言蜜語,這便是陸川有名的“鴛鴦路”。這條濱江路循着九州江的形狀,跟主街道隔了幾棟居民樓,貼着屋後背而建,生活污水的肆意排放使曾經清澈的江水時刻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儘管政府已在近幾年下大力度整治污水,江水的質量有了較大改觀,但畢竟位置較偏,白天也少有人行人經過,晚上更是成爲青年男女談情說愛的天地,今晚又是情人節之夜,這條鴛鴦路的繾綣春色可想而知。
過了小廣場以後,走在回家的路上,兩旁肆無忌憚地釋放的纏綿氣息感染了雙雨,龍天的身影浮了上來,但此刻陪在自己身邊的人卻不是他;偷偷瞟了身旁的凌冰洛一眼,臉上泛起一片紅霞,她有點埋怨不該選擇這條路。凌冰洛十分坦然地與她交談着,漸漸她也放鬆了心情,投入兩人熱烈的交流探討之中;仿若久未見面的老朋友,家庭、童年、學習,加上共同的興趣籃球,兩人談得很投機,凌冰洛竟是那麼健談,娓娓的陳述中讓她瞭解到更多有關他的信息,她才知道,面前這個瀟灑的大帥哥竟然在四歲的時候還要吵着媽媽要奶吃、十歲的時候因尿溼整張牀單而被痛打,她在驚詫歲月鉅變的感慨中對他的認識又躍進了一步。
“雙雨,別人一定以爲我們是一對剛鬧了彆扭的情侶,卻不知道我們在大談特談童年、交流人生理想這種正兒八經的話題,跟那種花前月下的勾當完全風牛馬不相及,哈哈!”他那爽朗的笑發自內心,將長久以來鬱積的苦悶全部稀釋,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雙雨也已察覺出他不同於以往的喜悅,在他臉上找不到以往壓抑的苦悶之感,頓生一種滿足的感覺,向他會心地微笑着。
“班長――哦,不好意思,還不習慣叫你的名字,呵呵!想去哪所大學呢?你的成績那麼好,清華、中科大都可以隨便挑了!”不知不覺便聊到了即將到來的高考,雙雨的聲音中滿是羨慕之情。
“我不懂,分數是他們逼着考的,大學肯定也是他們決定!”聲音突然低沉下去,沉悶再次在他的臉上浮現,不滿的憤懣中夾帶一絲無可奈何的感慨。雙雨當然理解他口中的“他們”的具體含義不僅包括他的家人,還包括學校領導、老師,這便是人們常說的“高處不勝寒”吧,尖子生總要承受許多方面的壓力,她開始讀懂他臉上時常掛着的憂鬱表情。
看着沉思中的她,凌冰洛解釋道:“你別誤會,我不是那種沒有主見的人。我想在籃球場上自由飛翔,像我心中永遠的偶像‘飛人’喬丹一樣;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樣,考不好時同樣擁有開心的理由。但是,上了高三後我無法像以前一樣開心地打球,在學習上更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
一段心跡坦陳過後,她完全知曉他不開心的理由,體貼地安慰道:“冰洛,我理解你!初中的時候,我也曾在這種壓力下生活,當時真的好累!不過,我還是撐了過來,難道你還不如我?我相信你,是一個足夠堅強的男子漢!”他激動地點了一下頭:“謝謝你,雙雨,有你的支持真的很開心!不知道爲什麼,和你在一起總是很輕鬆,不必要面對那些煩惱。唉,爲什麼不早點認識你呢?好恨!”
雙雨“吃吃”地笑了出來:“哎喲,現在就感慨相見恨晚,是不是太擡舉我了,凌大班長?呵呵。我們確實有許多共同點,我也在你身上找到了很多意外的東西,蠻開心的!”
“誒,那你呢,想去哪所大學?喜歡什麼專業呢?”他好奇地問道。
“我想選南京大學的臨牀醫學!”談到心中的理想,雙雨樂觀而堅定地答道。
“哦,這個專業很有前途,南大也確實配得起你!不過,據我瞭解,南大這幾年的分數線一般在650左右,你還要更努力哦!”他對高校的信息頗爲熟行。
她眨了眨眼睛:“嗯,謝謝你的鼓勵,我會加油的!”認真思索片刻後肯定地說道,“這兩天我仔細總結了這次期考,認清了自己的水平,更有信心往下走了!相對於正常發揮,這一次我丟的五十多分全部在理綜,如果我能達到段考的265分,再進一步提高我數學的分數,不怕沒有670分。所以,我現在很有信心,南京,我心目中的聖城,我一定可以!”
“好,有志氣,我支持你!”
過了新橋以後,雙雨的家也快到了,而凌冰洛則還要沿江邊小路繼續往下走,她調皮地笑了笑:“班長,雖然你長得比我更不安全,但我相信陸川街的女流氓沒有男地痞多,所以我不護送你回去了哦!”
凌冰洛被她的話逗樂了,淺淺一笑,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你等一下,很快的!”說完馬上掉頭向橋頭方向跑去,雙雨奇怪地看着他衝刺的背影。
三分鐘以後,一束嬌豔的玫瑰遞到她面前:“雙雨,情人節快樂!”她愣了一下:“你――”
“別誤會,我絕對沒有其他的企圖!我很久都沒有像今晚這麼開心過,是你讓我找到了開心的理由,謝謝!我知道情人節送花給你很冒昧,我只是想找一個讓你真正開心的理由,沒有什麼比玫瑰更能表達我對你的謝意,你比這束綻放的玫瑰更美麗、動人!”他由衷地讚美着。
雙雨紅着臉接過玫瑰:“謝謝你,今晚我很意外,也很開心!”
“那麼,從今天起我們就算好朋友咯?”“爲什麼這樣問?”
“因爲,我英語不懂就可以大方地問你了,你是我凌冰洛的好朋友嘛!”
“還不知道誰問誰呢,呵呵!不過,在你問我英語之前,你可別被我的生物問題問懵了哦,我可是典型的‘生物盲’噢!”“當然不會了,你那麼冰雪聰明,肯定一點就通!”
“是嗎?呵呵。還有呀,你別老闆着副臉孔,好像人家欠你幾百萬一樣!帥哥嘛,就是要大方自信點,這樣纔好看噢。”“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