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戶籍制度沒關係,而是在權力上形成的漏洞,”陳震義搖頭道,“因爲你也知道的,現在電腦上的各種資料,其實背後支撐的就是一個數據庫,而誰有權限進入這個數據庫,那是一個權力的體現,跟制度本身沒有關係。”
“這麼說,你是不是嗅到什麼氣味了?”王逸飛忙問道。
“沒有,我這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並沒有懷疑誰,也不敢懷疑誰,”陳震義正色道,“你試想一下,這次紀委這麼大的動作都沒有摟出什麼問題,那我們憑什麼去懷疑別人?”
“是啊,”王逸飛苦笑道,“這次那麼多市直部門都有人落馬,而唯獨你們公安這條線清清白白,這實在讓人在高興之餘,也隱隱有些不安哪。”
“這個我就不做評價了,”陳震義自嘲地一笑道,“反正我覺得自己是對得起每個月拿的那幾塊大洋的。”
“如果照這麼說的話,那黃必清是抓不回來了?”王逸飛想了想問道。
“這個就不好說了,”陳震義苦笑道,“如果他還在國內,抓捕的機會還是相當大的,可是他如果真的出了境,恐怕希望就不太大了。”
“黃必清可以僞造身份出境,這個你應該早就想到了吧?”王逸飛忽然望着他笑道。
“這個怎麼說呢?要說僞造身份,這我肯定能想到,因爲我們抓的那些販毒的,偶爾也會有僞造身份的情況,”陳震義很認真地說道,“但是作爲一個常委副市長,誰能想到他弄了那麼多錢,而且還會跑路啊?所以我當時根本沒有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
“這倒也是,”王逸飛嘆了口氣道,“三千多萬,一般人不要說撈,恐怕想也不敢想啊。”
“所以我才覺得他留在國內的機率不大,”陳震義也嘆息道,“你想,一個這麼會撈錢的人,他會甘心躲在某個地方啃冷饅頭?”
兩人吁噓一番,也沒探討出什麼結果,所以後來就聊起了其它的事情。
人們常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痕跡,這話確實是不錯的,雖然仁清市因爲黃必清的案子而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但是當這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除了給人們增加一點茶餘飯後的談資之外,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影響。
而且許多人在經歷了一陣風聲鶴唳的惶惑之後,馬上又將目光投向了那些空缺位置:這對於許多人來說,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啊!因爲在一般情況下,你要想往前挪一步,那首先得讓排在你前面的人也往前挪一步,這樣才能空出一個坑。
可是官場的結構,永遠都是一個金字塔格局的,所以你越往上走,這個坑就越少,因此對於許多人來說,即使你資歷有了,能力也過得去,但是你如果遇不到合適的坑,那你也沒辦法,這就是所謂的機遇,古人所說的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其實就是對機遇的一種概嘆。
可是現在仁清市的狀況不一樣了,因爲一部分人的落馬,導致一個地方憑空多出那麼多空缺,這當然會讓一些人蠢蠢欲動,於是許多人早就忘了前段時間的教訓,又開始四處打點鑽營,準備在這場廝殺中大展身手了,前仆後繼這個詞,對於混官場的人來說,確實是最真實的寫照啊!
不過這一次上面的風向卻讓人有些捉摸不透,因爲仁清市落馬的一班人,除了黃必清還在逃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人髒俱在,並全部進入司法程序了,因此按照常理,這時候組織部門也要開始甄別人選,把這些缺填起來了。
可是自從省紀委的調查組撤離仁清市以來,這都已經二十多天了,上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讓下面的人都頗費猜疑,有的人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因爲黃必清的案子,讓杜書記也捱了板子,所以仁清市又要換老闆了。
不過到七月上旬的時候,當省委辦公廳和省委組織聯合下發了關於幹部任用的一些新規定以後,仁清市的一些官員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要換老闆,而是因爲上面有了新政策,所以市委領導對任用幹部的事情變得慎重了。
其實想想也是,任何一個新政策出臺時,爲了迅速樹立它的權威性,都會對最先發生的一些案例施以重典,這也就是所謂的槍打出頭鳥,因此聰明的人當然都不會爭這個先,而尤其是象仁清市這種剛剛發案的重災區,那更是要慎之又慎,這也難怪上面的節奏有些遲緩。
但是節奏遲緩,並不等於這個工作就不做了,其實就在省紀委調查組撤離仁清的時候,杜書記就已經給組織部長焦世厚交代過,讓他對這項工作進行醞釀,只是組織部門對這項工作進行得比較低調,所以下面才認爲是沒動靜。
而今天,就是焦世厚第一次向杜書記提交人事異動草案的時候,這是一個基本的程序:當市裡的位置出現空缺時,書記會吩咐組織部對幹部進行初步的考察,然後拿出一個草案,這個草案不會直接上書記碰頭會,而是首先給一把手過一過。
如果有不滿意的,在這裡就已經過濾掉了,或者書記突然想起了某個人,覺得他適合某個位置,也會在這個時候加進大名單,而這個修改過的大名單,就是書記碰頭會上討論的底本了,如果是非常強勢的書記,很可能這個底本基本上就是最後的盤子,因爲一般情況下,在書記碰頭會上通過的人選,再上常委會那就只是一個程序問題。
而一旦遇上山頭比較多,書記無法完全掌控局面的情況,這個書記碰頭會很可能就是第一戰場,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份名單最後的命運如何,就要看雙方對壘的結果了,當然,討論人事問題時,書記碰頭會是否和諧,常委會能否順利通過,這與組織部門的工作方法也有很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