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滿西樓



近些日子裡,即使是在占星館養傷,厲雲還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那個紈絝公子又整日裡不見了蹤影,占星館來了不少要算命的人,下人們一日五六次的跑上來詢問他該怎麼辦,煩也煩死了。

支撐到最後,終於受不住,門口掛上了塊“休業”牌子,才得了安寧。

美沙亞這幾日也是寂寞的,找不到白如今陪她玩,只能在館裡閒逛,偶爾跑下去看館裡的人百無聊賴的湊麻將。

原來,有白如今在的日子,竟然是那麼的酒色生香。

舒子夜是挑了個夜晚入宮的。

本來是該城禁的,可他有皇上御賜的金牌,可以隨意出入宮廷。

得了皇上的聖諭,白衣宰相進出星墜臺便沒有人攔阻。而且爲了方便他行事,方圓一里內的侍衛都撤開了。

他長驅直入星墜臺,步上石階,雙手扭動了王座上的狼頭把手。

果然見那底座上顯出一片斷面,嵌着顆血色的瑪瑙石。

按動,整個星墜臺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宛如地動山搖。

大理石地面陡然下陷,密密麻麻的籀文漸次顯現,偌大的水池子朝一邊退去,下面的圓臺擡升。所有都暴露在今夜的星光下,月色從打開的穹頂上投下來照亮一切,越發顯得詭異。

即使聽過厲雲的描述,舒子夜卻還是覺得心驚,站在那石階之上俯視下來,驀地就有了強烈的暈眩與膜拜。

——厲雲是武將所以不懂得,這大陣描繪的是星象,對應大漠的創始與守護,一旦發動,便是天下裂,格局分的後果!

那大陣正中的星位便是天狼!

舒子夜不自意的攬衣,懷着崇敬的心情緩步下來,一直走到陣中,這纔拿出那枚戒指,用力掰下銀色寶石,單膝跪地,安放在正中的星位上。

正當他全神貫注的關注大陣變化時,忽而有一雙手伸過來,將懸首在寶石上空的他拉開!

只一瞬間,那星位裡的銀色寶石陡然爆炸,無數的熱氣從孔隙裡迸涌而出,將銀色的齏粉衝得直上雲霄,落了他一身一臉!

舒子夜被那蒸汽衝了一下,只覺得額上倏然流下汗來,驚魂未定,身側的人卻一架他的胳膊,急聲,“小舒快跑!”

白如今!倉皇中舒子夜只來得及回首一看,足下就被他拖出了三四尺,堪到了大陣邊緣!可那陣外圍陡然冒起了火焰,一拔一丈多高,竟然都是十足的瑩藍!

白如今哇哇大叫,剛纔衝得急,袖子上立刻沾了一朵藍色火苗,磷粉一樣灼灼燃燒着,他連忙撲了幾撲,才堪堪撲滅了火苗,肘上卻被燒了一個碗大的窟窿,絲絲縷縷的泛起青煙!

舒子夜這才反應過來,一直身急聲,“寶石!竟然失敗了嗎!”

他話音未落,腳底下就倏然起了一陣痙攣,回頭看去,那個正中的星位口上瞬間有殷紅色的液體不斷涌出,宛如冒泉!與此同時,他們所在的圓臺急速的往地下沉去!

“哇哇!”紈絝公子又是忍不住失聲,“小舒那是銅汁嗎!”

燒紅了的銅汁快速蔓延過來,外面又是一丈多高的火牆。如今的額上也出了冷汗,足下瞬間就滴溜溜的轉了一圈。

定然是不能發動那大陣,才觸及了裡面的機關!

然而,跑了一圈之後,如今卻一咬牙脫衣服,口中兀自在那嘀咕着,“小舒被你害死了!阿彌陀佛,菩薩觀世音玉皇大帝土地公公保佑,保佑我們能活着跑出去,如今一定三牲六禮答謝你們!”

說着就將自己的衣衫往舒子夜的頭上一罩,雙手托住他的腰,猛然舉起!

“小舒看你的造化了,萬一摔死了燒死了別找我!”一邊囉嗦着打斷舒子夜的驚呼,一邊卻在他的腰上一搭,使了個巧勁,用力的將舒子夜遠遠擲出!

只聽得大殿裡咚的一聲響,舒子夜還不及反應,就已經被紈絝公子狠狠地直摔在了冰冷的地板,天旋地轉不辨黑白,瞬間身子就是一麻!

“我出來了!”只聽得火圈裡猛地一聲吼,舒子夜擡眼望去,陡見那湛藍色的火牆驀然一分,白如今護着頭臉跳出來,卻被快速馳過來的水池子絆了一跤,身子誇張地撲騰了幾下,終於撲通一聲摔倒在刺骨的冰面上,身上的微火登時被壓滅了。

“如今!”眼看着對方結結實實的撲倒在冰面上,直砸得冰面起了一道裂縫,舒子夜大驚失色,連忙爬起來過去。

“嗚……”冰面上的紈絝公子卻發出了一聲呻吟,泫然若泣,他抽搐了幾下,終於顫抖着伸出一隻手掌來搖了搖,“你別過來……”

聽着他的聲音,舒子夜越急,踉蹌着奔到水池邊,急聲,“究竟怎麼了!”

如今終於摸索着撐住冰面,慢慢擡起頭來,那張臉幾乎掛上了淚水。就在他擡頭的一瞬間,鼻管裡有兩道血宛如瀑布一般飛流直下,漫過嘴脣一直流到了下頷。

舒子夜委實同情他,可見他那狼狽的樣子卻又覺得好笑,忍不住聳聳肩,笑了一聲。

“我俊秀的鼻子……”他端得委屈,捂住鼻樑聲音顫抖,夾雜着濃重的鼻音。眸子裡的淚花忽閃忽閃,“疼,疼,疼……疼死了,一定是鼻樑斷了,小舒你賠我的鼻子!”

舒子夜笑得有些間歇,捂着摔痛了的胸口微微咳嗽,卻伸手去扶池子裡的紈絝公子,“別鬧了,快些出來,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如今這纔不樂意的捂着鼻子出來,接過衣裳搭在肩膀。

那個陣完全迴歸於地下的黑暗,唯有月光依舊灑下來,瀉了兩人一身銀白。

舒子夜一手扶着胸口,另一手卻取出那枚缺失了銀色墜星的戒指,慢慢捏在掌心裡。

“沒關係沒關係。”如今見他黯然失色,連忙捂着鼻子哼哼唧唧的說,“美沙亞她不會怪你的,至於墜星,咱們不找就是了。”

舒子夜嘆了口氣,卻忽而轉頭,有些驚詫的看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剛好就那麼巧,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他。他雖然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卻有疑惑,微微皺了皺眉。

紈絝公子眨了眨眼,卻終於笑出來,嘟嘟囔囔的,“我一直跟着你呀,我想看你們所說的*陣。還想來皇宮裡找舒青青玩——”

青青?舒子夜的眸子明顯一震,嘴角抽搐了一下,卻只是緩緩的問,“你……認得她?”

“當然當然!”如今忙不迭的點頭,卻依舊捂着鼻子,“上次我們一起摸魚來着!”

說着卻話鋒一轉拉下臉來,“小舒,咱們去找找她罷,讓她幫我止止血,我不會就這麼活

活流死罷!”他說着,身過手來拉着舒子夜的胳膊就要往門外走。

然而,舒子夜心中有些異樣,似是不願意,勉勉強強的被他拖了好幾步。

——白如今明明那麼瘦弱單薄,卻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的,甚至能將他從那火堆裡生生擲出來。

舒子夜終於一閉眼睛,反手拽住了他的袖管,站住。再睜開眼睛時,眸子裡的光芒甚至有些凌厲,“你究竟是誰!爲什麼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拉開我,你怎麼知道會有危險,你爲什麼會知道——從一開始,你就阻攔我開啓這個術法陣,究竟是爲什麼!”

他不同於厲雲,作爲謀士,他自然思考的多一些,然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卻是他無法解答的。就像,爲什麼這個人不曾告發自己,又爲什麼要故意接近自己的妹妹!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

這個人,表面上那麼淺,卻深邃的令人害怕!

紈絝公子有些驚詫,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卻忽而笑了,“小舒你說什麼呢?我是白如今呵,如假包換!你是怎麼了,剛纔撞到頭了嗎?有沒有不舒服?”他說着,自然而然的伸上手來,覆蓋在了舒子夜的額頭,呢喃,“沒發燒呀。”

白如今的手有些冷,刺激着他相微汗的額頭。舒子夜卻下意識的意識到,自己在剛纔那一瞬間想起了什麼。

那麼多錯綜複雜的事……深邃的讓人害怕。

然而,他一向是不外露的性格,卻怎麼會突然爆發的這樣劇烈!

還是,因爲骨子裡已經認定了面前的人爲知己,所以纔有剛纔近乎瘋狂的質疑。

他錯開一步,自己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卻緩緩的搖頭,“對不起。”

白如今聳聳肩,卻笑了,忽而就淡淡的說,“小舒,你是好人。嗯,我自認爲我也是。我把你當好朋友了,生死之交的那種。我不會害生死之交的,你不會,阿雲也不會。”

他說完,忽而又拉住了舒子夜微微顫抖的手,聲音裡卻帶着哭腔,“快去給我止血罷,我快死了……!”

夜雖然有些深了,卻還是有人不曾入眠。

“夜菊倚欄”的一樓大廳裡,宮女正小聲殷勤的勸着藥。

所有的人都壓低了聲音,圍着那個賭了氣的青裙少女,卻有些束手無策。

今日聖上來臨幸了,與清妍夫人在二樓借月小酌。臨上去前清妍夫人做下了千番交待,要讓舒姑娘吃下藥去。

——她上一次隨白如今入玩耍,不但受風傷熱,還打起了擺子。畢竟是金閨弱柳質,久病沉痾,竟然都拖了七八日不見好轉。偏她又賭上了他哥哥的氣,氣他不來看自己,死活也不肯吃藥,只是氣嘟嘟的搖着輪椅在門口,看那外面的景色。

“好小姐,吃上一口罷!”宮女們端着藥碗,青青隨身帶來的大丫頭哀聲乞求着,她卻死活不肯沾脣,固執的扭頭看外面的月色,看着看着,卻不禁垂下淚來。

她多麼想回去呀,即使清妍夫人待她再好,也抵不過在家一日的幸福。偏偏那皇帝獨選了自己,讓她進來受這深閨的苦!

“啊呦!那是……!”身側的宮女陡然驚叫出聲,卻迅速壓住了嘴邊的後半句,捂着嘴不可思議的指向庭院!

輪椅上的少女愴然回首,卻正見月色下一襲純白緩步走來的哥哥,眼神一花,那一襲白裡又分出一襲,捂着鼻子笑眯眯的看她。

那……那不就是那日的紈絝公子嗎?舒青青驚喜,喉嚨裡咕嘟了一聲,便要推着輪椅出來迎接。

然而,那邊的如今已經啓齒,剛就要叫出一聲來,卻陡然閉了口。

大堂裡的宮女一個勁的朝他們做手勢,惶恐的指了指樓上。

舒子夜有所驚厥,拉着如今幾個大步邁進來,迎上了驚喜的妹妹。

“少爺怎麼敢深夜造訪!”他家的那大丫頭一臉惶恐,旁邊卻已經接上了另一個女聲,“這裡是皇宮,又是內闈,舒大人怎麼能深夜前來,今兒聖上還來了,就在樓上!呀,這個哥兒又是誰?”

一羣宮女圍上來嘰嘰喳喳一頓,卻似乎都喜歡那個白衣的中原公子,好奇的指手畫腳。

“我是白如今,各位姐姐好!”紈絝公子彆彆扭扭的行了個禮,卻是喜笑顏開的,只是依舊不肯放開捂着鼻子的手。

衆人就是哧然一聲笑,捂着帕子卻不敢笑出聲來,只是花枝亂顫。

旁邊叫侍欄的宮女,連忙將一行人並看熱鬧的仕女帶到後院深庭裡,在一處雨亭裡駐了步,這纔敢放開聲音,卻好奇的問,“呀,你老捂着鼻子幹什麼?”

“姐姐救我!”如今這才得了救命稻草,帶着哭腔的吆喝了一聲,放開捂在鼻子上的手,甩着手上幾乎乾涸的血滴。

衆人一瞧他鮮血縱橫模糊的樣子,卻先是驚叫了一聲,卻繼而又鬨笑起來。

侍欄顯然是這羣女子的長輩,一邊捂着帕子嬉笑,一邊卻指揮旁邊的宮女,“你快去拿些繃帶創藥過來,仔細別驚動了聖上和娘娘。”

如今連忙笑着道了聲謝,口裡抹了蜜,“姐姐們真漂亮啊,北州的人都這麼漂亮嗎?”

正說着,去拿藥箱的宮女復返,兩三個女子過來笑眯眯的按住他,那侍欄已經用棉球沾了水,仔細的擦去他鼻上的血跡,又用白藥塗了,棉球堵了,這才用繃帶給他固定。一邊固定,一邊卻在那皺眉,“你是怎麼弄得!鼻樑有些不好,現在只能做暫時處理了,出去後千萬先看看大夫!”

如今哎呦直叫,卻乖乖的一動也不敢,只是那舌頭不老實,口裡依舊烏七八糟的碎碎念。

旁邊,青青一併入宮的大丫頭不時拿眼覷他,卻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家少爺的問話。“這幾日小姐傷了風還打擺子,卻就是不肯吃藥,少爺你勸勸罷。”

傷風?打擺子?白衣宰相倏然變了臉色,攥着妹妹的手,眸子裡的眼光卻陡然凌厲的駭人,直*那家來的大丫頭,“你是怎麼看顧她的!明知她身子嬌弱,還不跪下!”

那大丫頭一下子受了驚,噤若寒蟬的,竟然撲通一聲,隨着舒子夜的話語跪倒在地上。

他家的少爺一直是溫順和善的,待下人也好,從不紅臉。可這一刻……真真怕人!

“看顧不好她,你該打!”一直和順的舒子夜卻不肯作罷,猛地折了一段樹枝下來,就要抽地上跪着的丫頭。

青青從未見他哥哥如此,一時驚恐交加,連忙緊拉着哥哥的手,一遍一遍的在他背上劃“息怒”兩字。

那邊紈絝公子聽到了響動,一時竟蒼白了臉色,忽而推開身側爲他包

扎的人,揚聲,“你不要責怪她,是我的錯,是我帶青青出去玩才受了風,是我擅自帶她出去的,你若要打,便打我罷!”

如今的聲音一起,舒子夜掄到半空的樹枝就停了。

他想了想,終於只是放手扔了鞭子,俯下身來,抱了抱自己惶恐的妹妹。

如今的眼眸一暗,倏然也噤了聲。

小舒哪裡是在生那丫頭的氣,分明只是不相信自己——他怪責那丫頭的原因,只是因爲她不曾看好了青青,才讓青青與自己見了面。因爲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在隱瞞所有人,甚至謀害所有人!

他們之間已經存在了隔閡,像一層令人極端不舒服的油膜,將兩個人緊緊相隔,哪怕彼此並肩攜手。

如今垂了垂眼,一側首見旁邊的宮女還端着藥碗,倏爾就接過來,卻馬上換上一幅嬉皮笑臉的模樣,單膝跪在青青的輪椅前,裝模作樣的,“請小祖宗吃藥!”

剛纔還陡轉直下的緊張氣氛,被這一句倏然化解,人們一怔,卻都跟着尷尬的笑起來。

青青一下子就臊紅了臉,低眉的盯着自己攥着的雙手,卻忽而擡起頭來,怯怯卻含喜的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然而,沒想到哥哥也俯下身來,微笑,“小祖宗,真該吃藥了。”

“我餵你,”如今自告奮勇,“本少爺這一輩子可是沒餵過任何人的,小祖宗你有福啦!”他說着,竟然真的似模似樣的用勺子挹出一勺來,又用力吹了吹。

可那藥湯本來就有些冷了,被他這樣一吹,越發沒有了半絲熱氣。

輪椅上的少女顯然極其畏懼吃藥,張一雙弱眉蹙成了團,勉強才張了口,將那一勺又冷又苦的藥嚥下。一雙手卻苦的直哆嗦。

如今卻像個孩子一樣,見人吃苦受難的表情,越發手舞足蹈的,一雙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便是又舀出一勺來,就要往她的口裡填。

就這樣,半推半就,苦痛不堪的吃完了一碗藥,旁邊已經有宮女上來,掏出一方帕子,展出一塊冰糖來填在了青青的嘴裡。

如今見那冰糖純透,忍不住也牽了一塊放在嘴裡,吃的吧嗒吧嗒。

這樣又折騰了半夜,眼看就要打五更了。

“再過個把時辰就要早朝了,奴婢們還要伺候聖上起朝,”發話的卻是那侍欄,提醒,“舒大人快去朝陽暖閣等着罷,等下了朝再來接這位哥兒。”

舒子夜聽她言語,微微猶豫了一下,卻轉眼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點頭,起身便往朝陽暖閣去了。

餘下的宮女也各自歸位,臨行前將輪椅上的青青交給白如今看顧,順便下了囑咐,“婢子們伺候完了聖上就回,等白日裡,便偷偷請個御醫來爲你瞧瞧鼻子,你且幫忙照顧舒姑娘。”

見他應了,衆人這才鬨笑了一聲,各自散去。

天光依舊縹緲。慢慢的,那夜菊倚欄的二層上起了燈火,雨亭裡的兩人看去,卻見那一整面的紗窗上人影幢幢,各自忙碌。

畢竟是冬,天色明的晚些,明明都是五更後了,還不見一點明亮。不一會,樓前就起了一隊軍隊駕輦,十八燈五華蓋的走了。

黎明前只是冷,冷的近乎入骨,白如今見青青在輪椅裡瑟縮,卻是一笑,退了自己的衣服給她,自己在那黑暗的燈火下赫赫哈哈的伸展筋骨。

只聽得二樓窗子上一聲響,侍欄探了半個頭出來,悄悄的朝他們招呼。

如今連忙推起輪椅,帶着青青進入小樓,在大堂裡的暖爐邊坐下,這才覺得溫暖些。

仕女們穿插着奉上了手爐大衣和薑湯,爲在風露裡立了一夜的兩人驅寒。

天色這才晃晃悠悠的亮起來,溫暖的晨光射入,照亮了前庭。

樓上也起了響動,如今知道是那清妍夫人起了身,有些驚慌的站起來。

仕女們又忙碌起來,樓上樓下的送着熱湯牙鹽,伺候貴妃梳洗。

侍欄忙中偷閒的轉過臉來,壓低了聲音知會了一聲,“如今,你先躲躲吧,讓舒姑娘帶你去御花園,婢子們自會請御醫前去!”

就這樣,在屋子裡呆了不足個把時辰,如今卻又帶着青青走了。

還算清晨,各處都在打掃,園子裡積雪已經融化了大部分,處處只是溼漉漉的一片黑泥,不曾見得些許顏色。

只是那穿梭如織的各色宮衣,依舊繁華鼎盛。

紈絝公子推着青青拐到一個園子裡,那園子裡怪石林立,卻皆是太湖的響石,風一吹嗚嗚有聲。

旁邊一株乾枯的高樹下,卻架着一架鞦韆,鞦韆板上的雪已經消了,只留下些微痕,細看去,鞦韆板上的圖騰華文精美,色彩卻斑駁了。

“哇!”他驚喜地叫了一聲,疾步竄上去,還不待坐定,腳下用力一磴,忽地帶起了鞦韆,一下子便蕩高了三四尺!

“你們好幸福,我只是小時候玩過,結果折斷了庭裡的一株柿子樹,讓哥哥好生一頓罵,還罰了半日的禁閉!”紈絝公子笑眯眯的,在用力蕩高的間隙裡,感慨。

輪椅上的少女,卻是第一次聽他提起他的家人,便怔了一下,心裡慢慢的想:原來,它竟然也是有哥哥的。

“你哥哥對你多好呀!”如今依舊的喋喋不休,“我哥哥可厲害了,跟阿雲有一拼,天天只是*着我練功,我受不了就離家出走,哈哈!”

離家出走?這個是青青不敢想的,聽到這裡,便有些忍俊不禁。

“哎,”白如今卻倏然轉過頭來,問,“你從來不出門嗎?整天呆在一個地方,不會悶嗎?”

出門?輪椅上的少女用力想了想,這才撿起一根樹枝來,在地上劃下了“上元節”三個字。

上元節?不就是正月十五麼。“我跟你說,洛陽上元節的花燈可漂亮了,還有焰火,火樹銀花的,還有很多美女!”紈絝公子越發的興奮,舔着乾裂的脣微笑,“等有機會,我帶你去帝都看華燈,放焰火!”

鞦韆越蕩越高,耳邊的風聲宛如長哨,如今笑眯眯的在風裡擡起頭來,回望南方。

洛陽,青霜閣,還有那個……家,他竟然已經離家這麼久,這麼遠了。

可只是不知,是否能再回去?

他在風中,悄然的閉上了眼睛,倚着自己的手背,竟然漸漸的睡去了。

旁邊的青青這纔敢仔細的端詳他一二。即使睡着了,他的眼還是在眼皮下微微交睫着,眉眼卻微微的蹙起。

這纔是真正的他,不見得有平常那樣的快樂,也不是哀傷。只是一種很深很深的東西。

深到讓她痛惜,卻讀不懂。

(本章完)

隨風雲潛入賭酒誓胡約彼岸花開彼岸西風夜未央青霜落門楣踏沙求留客收權飛羽中洛陽重羅衣相憤留客鎮北州生明月風暴揚大漠蝴蝶堡下禍事血戰狼與獅勇奪石生花路漫漫兮求遠星墜寒月夜弱冠禮成君須記西風夜未央共處探私心春雨釣天池夜露沾花石共處探私心杯酒釋囹圄默戰留客鎮烽火大荒族晨曦沾人衣蝴蝶堡下禍事彼岸花開彼岸大荒收仙靈雲霞染曙光枯燈夜已央星墜復舊顏踏沙求留客荒野追蝴蝶盟火遍大漠風雲染北州恨不爲君生亂世&月夜踏歌聲歸來故國遲相逢清江上顛倒石乾坤共處探私心魔入心竅中青霜落門楣北州生明月計定樓上樓青霜落門楣山有木兮木有枝金帳分道別攝政天空上烽火大荒族暗夜聞赧童共處探私心夜色涼如水淘盡黑暗始見火烽火大荒族魔入心竅中決戰星野城星墜寒月夜夜中不能寐相逢清江上西風夜未央蝴蝶堡下禍事青裙染新色相憶成追憶夜中不能寐江淮多風雨風涼宮廷檐夜襲遭雷禍枯燈夜已央舊部歸蝴蝶血戰狼與獅晨曦沾人衣相憤留客鎮永夜之夢重歸星野城隨風雲潛入隨風雲潛入雲霞染曙光夜宴相逢爲君飲盟火遍大漠枯燈夜已央相憤留客鎮堂前開冷菊路漫漫兮求遠晨曦沾人衣舊客帶新顏枯燈夜已央行此須歸家淘盡黑暗始見火羈旅終因舊緣共處探私心沙場濺血染隨風雲潛入大荒收仙靈迷霧尋冰魄夜吟滿荒漠烽火大荒族夜火染城池
隨風雲潛入賭酒誓胡約彼岸花開彼岸西風夜未央青霜落門楣踏沙求留客收權飛羽中洛陽重羅衣相憤留客鎮北州生明月風暴揚大漠蝴蝶堡下禍事血戰狼與獅勇奪石生花路漫漫兮求遠星墜寒月夜弱冠禮成君須記西風夜未央共處探私心春雨釣天池夜露沾花石共處探私心杯酒釋囹圄默戰留客鎮烽火大荒族晨曦沾人衣蝴蝶堡下禍事彼岸花開彼岸大荒收仙靈雲霞染曙光枯燈夜已央星墜復舊顏踏沙求留客荒野追蝴蝶盟火遍大漠風雲染北州恨不爲君生亂世&月夜踏歌聲歸來故國遲相逢清江上顛倒石乾坤共處探私心魔入心竅中青霜落門楣北州生明月計定樓上樓青霜落門楣山有木兮木有枝金帳分道別攝政天空上烽火大荒族暗夜聞赧童共處探私心夜色涼如水淘盡黑暗始見火烽火大荒族魔入心竅中決戰星野城星墜寒月夜夜中不能寐相逢清江上西風夜未央蝴蝶堡下禍事青裙染新色相憶成追憶夜中不能寐江淮多風雨風涼宮廷檐夜襲遭雷禍枯燈夜已央舊部歸蝴蝶血戰狼與獅晨曦沾人衣相憤留客鎮永夜之夢重歸星野城隨風雲潛入隨風雲潛入雲霞染曙光夜宴相逢爲君飲盟火遍大漠枯燈夜已央相憤留客鎮堂前開冷菊路漫漫兮求遠晨曦沾人衣舊客帶新顏枯燈夜已央行此須歸家淘盡黑暗始見火羈旅終因舊緣共處探私心沙場濺血染隨風雲潛入大荒收仙靈迷霧尋冰魄夜吟滿荒漠烽火大荒族夜火染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