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尋冰魄



巨大的羽翼劃破雲曦,在遼闊的天空上,一層層的盤旋着下落。

黑沉如雲的羽翼上,忽而就探出一個腦袋,迎着撕裂般的風,卻在不停的流淚。然而,那張臉上,卻是笑意盎然的。

那個腦袋倏然又縮回了,在旁邊的一身三月光白的羽衣上蹭去了淚水,終於嘟囔着,“這風讓我的眼睛疼,受不了了!”

盤旋上升時感覺不到,可一旦急速的下墜,才知曉沙漠裡風的利害。

那胡亂蹭着眼淚的,正是紈絝公子白如今。而那個被蹭上眼淚的,卻是可憐的風族的一個小小小將軍,風霆。

聖上的賞賜前腳剛到府上,聖旨就後腳趕到,將他派出來協助完成這個九死一生的任務。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忘八羔子舉薦的他,讓他來幹這場有去無回的苦差事。八成啊,就是這個紈絝公子!

忽而伸過一雙手,將這兩個探頭探腦的人用力按下。緊接着,無數的碎石流沙就貼着脊背刮過,生生的痛。

“奶奶的……多,多謝,厲雲兄弟!”粗魯的風霆嘟囔了一句,回敬厲雲剛纔的救命。

那隻搭在他肩膀的手,卻再次用力的將他按下,黑衣劍客的聲音沉沉在耳。“扶好。”

如今同他乖乖的匍匐在天鷹背上,便覺得身下陡然顛簸,若不是扶的穩健,就要被那股巨大的衝力掀下去了。

着陸並不順利,天鷹在那沙上滑行出六七丈的距離,一路上掃起了無數的塵土沙礫,窸窸窣窣地矇住了它的雙眼。

天鷹狠狠地啐了一口,終於收住了羽翼。這次因爲多加了一個人的分量,起飛着陸都顯得笨拙些。

這一停穩,脊背上的如今已經急不可耐的趔趄跳下,忽而就匍匐在沙漠裡,不停的親吻着沙子,口氣帶着劫後餘生的感慨,“親愛的大地,我想死你了!”

天鷹氣結,一拍翅膀化作原型,朝着他的腦袋就啄過去,弄得他抱頭鼠竄,連聲道歉。

厲雲被他們鬧得頭疼,一伸手就拽住了四下亂竄的紈絝公子,卻擡起頭來辨認方位。

“這就是科漢特沙漠?”那同來的風霆忍不住感慨,將隨身的丈八白矛往地上一戳,手搭涼棚的四下觀望。

“走。”厲雲微一提劍,淡聲提醒。“去哪裡?”如今偏偏較真,蹭過來問。

是啊,茫茫大漠,到哪裡去尋找那種傳說中的石生花?

青原天鹿需要的冰魄,就是能抑制他體內過度“生長”能力的奇葩。那冰魄,卻只存在於一種物品裡——大漠的白金,石生花。

算算日子,今日已經是四月初六了,錯過了取得“冰魄”的最佳時機。

厲雲看了看,又想了想,終於胡亂的指了個方向。也不說話,拔腳就走。

“北方?北方不好吧?算命先生說我今年北煞,咱們走南方罷?”如今依舊死纏爛打,口裡胡亂嚷嚷着。

風霆看了看他,終於明白爲什麼厲雲會有那麼好的脾氣——都是這個人給磨練出來的!他完全不想聽這個人羅唣,快步的跑去,跟上了厲雲的步伐。

這次行程兇險,美沙亞長公主不曾同來,在天空之城裡,與孤獨的女皇爲伴。

如今見那兩人根本不予理會,終於識的沒趣,悻悻的快步跟上。

日光這才衝破了雲霄,投下千絲萬縷的光芒來。

行了不足裡數,厲雲忽然頓下,竟然就俯下身來,細心的掃開了一堆細沙。

“發現什麼了?”如今連忙湊個頭上來。見扒開的竟是個半被掩埋的殘火堆,裡面是無數芨芨草的草灰,間或夾雜着幾根碳化的胡楊木。

厲雲將一根胡楊木仔細的端詳了片刻,又伸出手來,試探了一下草木灰的溼度,終於站起來,慢慢說。“是昨夜的。”

他擡起頭來,微一示意,那天鷹就排着翅膀飛起,在天上盤庚了一會兒,終於慢慢降下來,落在瞭如今的肩膀,淡淡說。“北十里開外有

兩人正在北行,除此之外,不曾有異。”

荒涼如此的科漢特沙漠,竟然也會有人麼?厲雲覺得有些蹊蹺,卻不敢硬撞上去,便一揮手,示意衆人折返東南方向。紈絝公子終於笑的得意洋洋,一臉大仙的表情,“我都說了,北方是大凶,你們都不聽我,吃虧了罷!”

厲雲不予理會,只那個風霆回過頭來,冷睨了他一眼。

如今毫不示弱,朝他狠狠地做了個鬼臉,拔腿要跟,卻忽而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幸虧雙手及時撐住了地面,不曾跌倒。

他撥拉開那些絆人的沙土一看,見沙下半掩的,竟然是一張毯子,上面一溜排得整整齊齊的石頭。卻是什麼怪人,竟然將石頭埋在這裡絆人一腳?

他心情不好,就踢那石頭髮泄,這一踢,石面骨碌了一下,露出石底下奇特的花紋:一圈圈宛若螺旋,卻氾濫出七彩的層次。最中心上是個白色的大圓點,就像只巨大的白色眼睛。

白如今曾經聽說過,大漠之內盛產寶石——這些圓潤的石塊,不會就是寶石的毛坯罷?這樣的好東西,怎麼能隨意丟棄。

他又犯了撿破爛的毛病,興奮的將那些石頭全都兜在懷裡,沉甸甸的墜在腰外。他知道,若是被厲雲看見了,鐵定又要給他扔掉,便連忙用雙手護住腰間,兜住自己的“大肚子”。

那一邊風霆已經在問,“要尋找的那石什麼花的,什麼樣子?”

厲雲卻是搖頭,“我也不曾親見,只是聽說石生花一年只盛開一次,在四月初四的極陰之夜。而且那石頭在夜間會自動凝聚水汽。”

“可是含有‘冰魄’的石生花,遇到月夜便會形成泉眼,而且會有微光——只是錯過了花季,我怕那些石頭會如傳說中鑽入地下,無處可循。”

關於“冰魄”的這些傳說,都還是聽青原天鹿說的,他也不知道真假。

“聽兄弟這話,這石頭還是活的?”風霆只覺得驚詫,瞪大了眼睛問道。

當然是活的。

厲雲的眸子冷了冷,卻不曾回答。

能不是活的麼,那裡面,少說也囚禁着成千上萬的怨靈亡魂。所謂的“冰魄”,其實就是石生花消化了上萬的亡靈之後,才凝結成的一星點“淚氣”,那是亡魂怨氣化做的結晶,卻由更多的亡靈來把守。

可是這種東西,又是天下多少人趨之若鶩的寶貝,只要佩戴上一顆“冰魄”,以它的陰冷,足以冰封整個沙漠。

那麼多尋寶而來的人,卻終究都化作了亡靈,成爲了“冰魄”的守護者,阻止着這幾乎能毀滅世界的寶物外泄出去。

直到也化爲這“冰魄”的一部分。

這樣想來,足夠觸目驚心。

如今卻歡喜的兜住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絲毫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論。

“熱……熱死了……”

白如今慢慢地落在了最後,在太陽光的烤灼下,伸長了舌頭,如狼犬一般的大口喘息。厲雲慢慢回頭,正巧目睹了他艱難擡起一條腿,邁出,又艱難落下的全過程。

他那一步,挪動了不足一尺的距離,卻花費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

明明是他最輕便了,又不曾攜帶行李,怎麼反而成了這個模樣?

風霆聽了抱怨,忍不住回過頭來,使勁的吆喝,“你奶奶的臭小子,怎麼弱的跟個娘們兒一樣!快走!”他說着,已經一拍肩膀上的行囊,過來拖他。

如今被一拉,順勢就倒在了他的膝蓋上大口喘息,還揪着對方的衣襟,使勁給自己扇風。

只聽得刺溜一聲,那天鷹也受不得熱,忽而也飛進風霆的影子下,在他涼爽的白色羽衣上翻騰。

如今得寸進尺,拉着他的衣袖喃喃,“你不是有翅膀嗎?快,伸出來給我扇扇風!”

厲雲雖然也覺得灼熱,卻還能忍受,仔細看着陰影下紈絝公子的表情——他卻不像裝模作樣,似乎真的累極了。再瞧那沙土上的腳印,連身子竟然都沉

重了不少。

可……也太沉重了些。

厲雲想了想,終於緩緩跨出一步,不動聲色的問,“你……又撿到什麼了?”

竟然被他一眼看穿,如今慌張起身,再也不敢做無理要求,一抖精神哈哈而笑,“天氣真好,哈哈,咱們繼續出發吧!”

一瞧着他顧左右而言他,厲雲更加確定。卻不拆穿,反而出了口氣,對風霆說。“先休息一會兒。”

如今如蒙大赦,歡呼一聲,又倒在白色將軍的膝蓋上,在那影子裡大口大口的喘息。

然而,喘着喘着,他的胸口倏然繃緊,就像肺腑陡然縮小了。白如今忽而頷首,不動聲色的揪着自己的衣襟,不敢讓厲雲看見。負重而行,竟然對他的心臟造成了負擔麼?他探進手去,摸了摸懷裡的光滑的圓石,卻不捨得丟棄。

正在猶豫間,忽而就伸過一隻手來。只一掌,洶涌的內力就衝進來,衝開了他皺縮的肺腑。如今剛擡起頭,就瞧見厲雲面無表情的再次伸手,卻徑直插入他懷裡,瞬間就將一塊圓石摸在手裡。

“阿雲!”他瞧着他冷冷得看着那石頭,倉惶而叫,便要起身來奪。

“好傢伙!”風霆卻適時地按住了他,也往他懷裡一掏,一左一右的拿在手裡掂量,“足足也有四五斤了,你真好大的心情,揹着石頭過沙漠?!”他說着,卻不曾從那石上看出什麼寶貝,隨手要丟。

厲雲卻適時攔下了,又在他的懷袖掏了掏,除了些隨身的雜物,竟然掏出了足足五塊。

他看了看,卻從包袱裡抖出一方軟毯,胡亂的包了,自己扛在肩膀。

“休息夠了?”厲雲什麼也不曾說,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軟毯,淡淡的問。

“夠了夠了!”如今瞧他手下留情,喜上眉梢,一個勁的點頭,又生龍活虎的蹦起來。厲雲無話,想了一想,轉身便走。

大漠沙如雪。卻真的像雪了,白花花的陽光照下來,白花花的刺人眼。

走着走着,面前那個黑衣的漠然,忽而就趔趄了一下。

阿彌婭不待反應,只覺得鎖住身體的沙子驀地散開,簌簌跌落。

她心中一轉,爬起來拔腿就跑,手腕上的鞭子順勢掃下,兜頭蓋臉的激起一片塵土。藉着塵土的掩護,阿彌婭快步南去,卻不敢轉頭,一個勁的只是奔逃!

跑出百數步都不見那人追上,她這纔敢倉皇的微一回頭,卻忽而怔了,頓住了步伐。

怪異的黑衣漠然,已然一動不動的躺在沙漠之上,久無生息。

又昏過去了嗎?阿彌婭在原地怔了一會兒,卻陡然一咬牙,將鞭梢在胳膊上纏了幾纏,繃緊了,無聲無息的湊上來。

男子的雙眼緊閉,眼瞼下的眼珠卻在骨碌碌的動。他的眉眼角上有很深刻的紋理,似乎在昏迷中,亦做着艱難的掙扎。

阿彌婭再忍不住,猛撲上去,一下子就絞緊了他的脖子,下了死勁。

然而,半昏沉中的男子,陡然捏緊了她的手腕,那隻手的力道竟然出奇的大——只一瞬間,她的整條胳膊就麻木了,手指抽筋般張開。

可昏迷中的男子依舊不曾睜眼,卻用另一隻手,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左臉。嘴角不停抽搐着,終於顯出一絲可怕的陰狠來!

便在此時,那北方的沙漠盡頭,忽而就傳來了迭連的狼吠。

白日裡的沙漠狐狼鮮少叫嚷,這又是怎麼回事?阿彌婭倉皇的極目,卻見地平線上,忽而就爆起了滾滾的流沙,只一瞬間,似乎有上百隻鐵蹄同時踏過,掀起如潮的怦然烈響!

地平線上,忽而就躍起了一面蒼鷹的大纛,圍繞着大纛盤旋的,分明就是族內的信鷹!

在如潮的沙塵裡,在上百的駝隊裡,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坐在塵埃裡,坐在駱駝上的飛揚男子,宛若壁畫上的天神!

冬薩尼!

那一刻,阿彌婭身子一軟癱倒在沙漠,卻陡然有了九死一生的喜極而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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