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飄過來一句話,讓端木紫心下一驚。
“綠染跟着你去了一趟齊國公府,就是一具屍首先送過來,其慘狀可是不少人看到了呢!
你說你一個大家小姐,怎地就如此狠毒呢?”
端木青的話,讓端木紫連連後退兩步。
那時候,因爲永定侯府一直都沒有都動靜,李彥俞覺得是逼得不夠狠,便讓人將綠染推了出去,裝成被綁匪所殺的樣子。
她一直以爲是大家沒有發現,卻不想,端木青不但是看到了,還如此不動神色。
“你明明知道我被人綁了,竟然還按兵不動,是想要我死麼?”
忍不住嗤笑出聲,端木青笑道:“被綁?我瞧着你不是好好的麼?我是覺得,綁匪用得起雲宣,應該不至於要綁架永定侯府的大小姐罷了。
所以,便自然而然地以爲是你在跟我們惡作劇了,只是不知道綠染是怎麼得罪了你,竟然就那樣對她,好歹是從小服侍你的人啊!”
端木紫萬萬想不到,竟然就是那樣一張紙出了意外。
“而且,更讓我肯定的是,那上頭的字跡似乎跟齊國公府吏部侍郎很相像呢!便更加肯定是你們表兄妹在開玩笑了。”
“你怎麼……”
剛要問她怎麼知道李彥俞的字跡,但是一問顯然就承認了,端木紫又立刻閉緊了嘴,不再理會她。
“不過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齊國公府本來就想讓你去那邊,這一次你可算是沒有後路,完全是他們的人了,以後前途遠大呢!”
說完,也不說清楚,只吩咐文菊和文蘭去擷芳齋報到。
“小姐,如今她都要出府了,你何苦跟她說這些?”
端木青向來不是這樣多話的人,即使是對敵人踩上兩腳應該也不會逞這口頭之快。
露稀卻道:“爲什麼不說?你沒看到她那憋屈的樣子麼?看得我那叫一個痛快,活該她!”
“想端木紫這樣的人,留着礙眼,除了可惜,倒不如讓她好好攪攪局。”
端木青淡淡地對采薇解釋道。
對於前世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的,端木青總覺得記憶越來越模糊,有時候,她都已經想不起瑾哥兒小小的臉。
而端木紫帶給她的那些痛雖然無法忘記,可是看到這一世的她,突然覺得可笑。
這樣的一個女子竟然前世將自己騙得那麼慘,要除去她,當真是不用費吹灰之力。
“小姐的意思是?”
“今天的這一招顯然不是端木紫自己想出來的,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齊國公府爲了將她弄過去一個理由了。
而端木紫這樣淨身過去,所依仗的不過是一張臉,被人利用者美貌,還會真的有好日子麼?
我今天的話,不過是給她心裡種顆種子罷了,日後她在齊國公府步步留心,到底是坑了誰,可真是說不準呢!”
頓時明白了端木青的話,采薇對自家小姐不得不又佩服了幾分。
衚衕裡突然走出一個小丫鬟悄悄地走到采薇耳邊說了句什麼,采薇便笑道:“小姐說的果然沒錯,她才走出侯府沒幾步,就被齊國公府的馬車接走了。”
端木紫才離開,整個天京都知道了永定侯府的二小姐被逐出家門的事情。
只是因爲沒有任何消息暴露她是因爲什麼被逐出的,所以,對於這個原因,衆人猜測不斷。
甚至於還有人說,是因爲跟別人私奔,跑了好幾天,後來就被趕出去了。
又有人說在天京近郊曾經看到過她,和一個年輕的公子。
這樣的料一爆出來,立刻就讓私奔的傳言顯得真實多了。
對於這樣的豪門秘聞,坊間向來是最喜歡談論的。
談論到最後,就變成了,端木紫早就跟某位富家公子死定了終生,而且珠胎暗結,眼看着掩飾不了了,乾脆就趁着外出上香的機會逃奔去了。
後來又被人給拋棄,只好回了侯府,可惜侯府家教森嚴,對於這樣的女兒,堅決不給進家門,於是就有了被逐出家門的戲碼。
這樣的說話越說越讓人相信,還有人扯出,永定侯剛過世不久的夫人大概也是知情的,纔會被女兒給氣死了。
如此一來,端木紫的名聲在整個天京算是完全的臭了。
這樣紛紛揚揚的謠言,直到齊國公府的人出來制止。
對外只說李老夫人思念女兒,特地跟永定侯府商量好了,將她接到齊國公府養着。
但是這說法顯然不太能夠取信於民,只是攝於齊國公府的勢力,到底也沒有人敢再說三道四。
過完年,就到了二皇子趙御行的二十歲壽辰。
自從上次元宵節的事情之後,皇后和二皇子都出奇的低調,絕對不肯行差踏錯一步。
皇后更是寬容大度,對後宮的后妃們多加照拂,尤其是剛剛懷孕的怡昭儀。
如此得到後宮后妃們的一致認可,倒是讓皇帝感到欣慰。
爲了犒勞皇后,皇帝特地在早朝上發了話,這一次二皇子弱冠,必須要好好大辦一場。
“西岐的風俗,皇子們弱冠之年是一定要選妃的,你怎麼看?”
此時正月還沒有過完,紛紛揚揚的雪,還是時不時地降臨。
韓凌肆前些日子特意去長淮山打了只雪狐,制了件上好的披風,送來給端木青。
無比自然地替她將繡了紅梅的帶子繫好,韓凌肆挑了挑眉笑問。
自從兩人訂了親,韓凌肆就好像想要告訴所有人,她是他的王妃一般,漸漸地不管在什麼場合,總喜歡做一些無傷大雅卻十分親暱的事情。
就比如像此刻這樣。
待他打好結,端木青纔不着痕跡地將兩個人拉開一點兒距離,搖頭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可沒打算做什麼二王妃。”
接過采薇遞過來的手爐,端木青便當先走出門去。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人,別人你想都不要想。”依舊是那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韓凌肆甩了甩頭髮。
端木青對於他這樣的行爲,早就見怪不怪,頭都沒有回一下。
下午好不容易出了太陽,外面紅妝束裹,很有一些美景。
所以韓凌肆一大早來找她去賞梅。
跟在他的身後,采薇纔要上前,卻被韓凌肆伸手攔住了。
露稀立刻會意,一把拉過她:“昨日你說教我的那個梅花絡子還沒教我呢!趕緊的,我想給小姐編一個呢!就現在教吧!”
端木青也不以爲意,雖然韓凌肆至今讓她無法看懂,也時常表現得放蕩不羈,但是對於他的人品,卻還是相信的。
在永定侯府的後面有一座天然的山坡,當時爲了不破壞美感,並沒有剷平,而是將上面種滿了梅花。
每當冬天特別寒冷的時候,這裡就是一片香雪海,整個永定侯府都可以聞得到梅花的清香。
腳下穿着木屐子,走路未免有些不平穩,好幾次都差點兒摔跤,好在韓凌肆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但是某人扶了兩次之後,就乾脆就不放手了,託着她往前走。
“你想讓我抱着你,就直說嘛!我還是很樂意的。”他向來是得寸進尺,沒個正行,卻又不會過火。
這個男人確實挺適合做同伴的,只是……
“韓凌肆,”走到破頂上,端木青停下腳步,看着他,“我有話想說。”
“說啊!”一邊伸手去采頭頂上方的一支並蒂花,一邊漫不經心道。
只是好半晌都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低頭才發現她正認真的看着自己。
斂下神情,同樣認真地看着她,卻又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到底想說什麼呀?別這樣一副嚴肅的樣子好不好?”
看了他一眼,端木青什麼都沒有說,轉過身便往樹林深處走。
“喂喂喂!你說你說你說,我聽着就是了。”
但是前面的人並沒有停,直到他追上前去,並肩而行:“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好好聽着。”
走了好一會兒,已經完全看不到這個山坡之外的地方了,入目全是白的雪,紅的梅,好似一個琉璃世界。
“韓凌肆。”
端木青開口卻是他的名字,一雙如水的眸子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點了點頭,收起戲謔的表情,鳳眸裡也沒有了笑意:“你說。”
微微斂下了眼瞼,隨即復又擡起:“你當真要娶我?”
伸手扶住她的雙肩,眼神像是要從那雙眸子裡看到她的心裡:“是!”
“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這句話讓韓凌肆愣了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端木青卻沒有退縮,依舊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依舊是那樣認真的樣子。
“你說你父皇想讓你在東離娶一個女子爲妃,我對你們那裡的情況不瞭解,但是也不排除有這個原因在內,可這不夠。”
韓凌肆將視線移向別處,沒有往日裡的那種笑,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天地間靜默下來,偶爾有積雪從樹枝上落下來的簌簌聲,卻更顯寂靜。
端木青沒有再問,只是靜靜地等着,兩個人像是在比賽一樣沉默着。
有一股寒意從腳上一點一點的傳上來,透過衣裳,讓四肢開始有些麻木,有一種,站到天荒地老的感覺。
“如果我說,”終於轉過臉,看着她的眼睛,韓凌肆前所未有的認真,“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