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難得地沉寂,只有少數幾處地方燃放了鞭炮,提醒着人們現在是過年。
定國公府是深宅大院,這樣的高門大戶裡,把門一關,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任憑外面風雲幾度,血染長街,只要不危及本家的利益,那就什麼都不用管。
所以昨夜的事情,府中的人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露落居的人,也不知道昨夜葉汐出去了。
露落居里還響徹着歡聲笑語,葉清柔站在大廳門口,指揮着幾個丫頭:“你們動作快點,姐姐今天休沐,馬上就要回來了。”
“知道啦,五小姐。”碧環手腳麻利的佈置着院子,讓整個院子看起來有新年的氣象。
阮心荷從屋子裡出來,在院子裡看了一圈兒,問道:“葉汐這丫頭呢?往常總是最積極的,怎麼今天不見人影?”
“葉汐不在房間裡,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碧凝順口回答着,可是這答案卻讓阮心荷心中生出一絲絲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外面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卻是老夫人身邊的胡媽媽過來,通報着:“夫人,五小姐,宮裡頭來聖旨了,老爺和老夫人讓奴婢來稟告一聲,都去前廳接旨。奴婢還得去月霜居稟告三小姐,這就先走了。”
“娘,我們出去吧,宮裡來的聖旨,說不定是關於姐姐的。”葉清柔說道,“沒準傳旨的人就是姐姐呢。”
阮心荷點點頭,便叫上安菊、飛煙她們,一行人朝着前廳去了。
胡媽媽去月霜居告知了葉清霜一聲,兩人便又匆匆往前廳而去。其他院子的人都由管家差人通知到了,很快,定國公府的所有人都在前廳集合,靜候聖旨。
來傳旨的人依舊是皇上身邊的羅公公,那笑眯眯的樣子,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是衆人卻從葉長風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絲絕望的神情。
阮心荷試圖在羅公公身後找到葉清冉的身影,可是卻並沒有發現,又想起葉汐也沒有回來,再加上葉長風這樣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沉。
羅鬆掃視了整個前廳一眼,定國公府除了在宮裡養傷的葉清冉,和在滄州鎮國公老家的葉展離,其他人都到齊了,包括一直在院子裡不曾出來的葉清悠,還有不學無術的葉展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國公葉長風在昨夜的皇城宮變中犯下大錯,念在葉家有功於皇室的份上,饒恕其死罪,着令褫奪定國公封號,貶爲庶民;收回定國公府,勒令十日內搬出府邸;府中奴僕自行遣散。欽此。”
聖旨一出,整個定國公府震驚,原本以爲等來的是皇上對葉家的封賞,可是沒想到,等來了葉家的災難。昨夜的皇城宮變……衆人抓住這幾個字,心中更是驚駭,他們鎖在府中什麼都不知道,卻不曾想皇宮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羅鬆將聖旨遞到葉長風的手中,即便葉長風心中千百個不願意,卻也只能說一句“謝主隆恩”。
阮心荷更加緊張,她抓着葉清柔的手,不停地顫抖着。她甚至在想,葉清冉是皇上身
邊的御前尚義,若是宮中真的發生了叛變,葉清冉必定是要身先士卒的護駕。本來應該在今天回府的人,可到現在也不見蹤影,莫不是……
這樣一想,阮心荷的心更是以揪,不敢想象如果葉清冉出了事,到底該怎麼辦。
葉清柔知道阮心荷的想法,她心中也不好受,不想姐姐剛剛逃出虎口,又陷入這樣的境地。可是不管怎麼樣,姐姐沒了,她卻還是要照顧母親。
就在府中的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羅鬆又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中拿過另外一份聖旨,再次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即日起,着令葉長風與阮心荷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阮心荷可不必受定國公府牽連,自行去留。”
唸完了聖旨,羅鬆走到阮心荷的面前,開口說道:“夫人,這是葉尚義用昔日宮宴上,皇上欠下的承諾爲您換來的,葉尚義爲人純孝,感念夫人身體虛弱,不宜跟隨葉家顛簸,加上夫人似乎對葉家已經心灰意冷,所以特意向皇上求來了這份聖旨。”
阮心荷手中拿着聖旨,頓時感覺有一絲沉甸甸的意味,可賜離的聖旨並沒有讓她心中開心,她只急急地問道:“公公,冉兒她……”
“夫人別急,咱家這裡還有第三份旨意要宣。”羅鬆臉上的笑容帶着安撫,讓阮心荷心中好受了一些。
羅鬆走到正中央,取了第三份聖旨,開口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御前尚義葉清冉,聰慧機敏,秉性純良,且在宮變中護駕有功,以一人之力阻擋刺客,朕甚爲欣賞,特加封爲公主,賜號護國,封地乾州,欽此——”
接連而來的三道聖旨,將整個葉家打擊的暈頭轉向。
葉家衰敗了,可是葉清冉卻成了護國公主,而且還是有封地的那種,並不是只有一個名頭,這算是日曜國曆史上的頭一人。
葉清悠和葉清霖跪在那裡,聽着這幾道聖旨,心如死灰。她們沒想到,爭了這麼多年,原本以爲葉清冉進宮之後,她們就能在府中爲所欲爲,可是沒想到,現在連定國公府千金小姐的身份都保不住。
“葉清冉這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她能求皇上賜和離,爲什麼不能求皇上饒恕父親的過錯?非要整的大家都慘兮兮她才高興是吧?”葉清霖向來口不擇言,當着羅公公的面就直接開口說着。
“大膽,小小庶民,直呼護國公主名諱,出言不遜,以下犯上,給咱家掌嘴!”羅鬆一聽,頓時怒了,手一揮,身後的太監一左一右架着葉清霖,還有一個小太監便左右開弓掌嘴。
羅鬆可沒忘記葉清霖昔日說他是閹人的仇恨,就算這是事實,可也不是葉清霖這樣一個小丫頭能說的。現如今逮着機會,能不報仇嗎?
幾巴掌打下去,葉清霖的臉頃刻間就腫了,嘴角邊甚至有血跡流出來,完全說不了話,只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羅鬆,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
葉清霖還沒弄清楚羅鬆到底是什麼身份,根本不是她能得罪的。她只是覺得,一個小小的
太監,打着葉清冉的名義給她難堪,那她就把這筆賬記在了葉清冉的頭上。
很快,聖旨宣讀完畢,教訓也給過了,羅鬆沒有多留,便帶着人走了,阮心荷還來不及仔細詢問葉清冉的事情,心中依舊不安。可她想着,葉清冉既然是護國公主了,肯定也是沒什麼大礙的吧。
“娘,我們回去吧。”葉清柔扶着阮心荷起身,說道,“這定國公府馬上也要收回去了,咱們也得回露落居收拾東西。”
聽着葉清柔的話,背後有人冷哼幾聲,盯着她們這羣人的背,似乎要將她們射成幾個窟窿。
“作孽啊,你到底幹了什麼,讓皇上生這麼大的氣,直接削爵還要收回定國公府?”老夫人身體本來就不好,這幾道聖旨一聽,只讓她覺得血氣攻心,質問了葉長風這麼一句,便華麗麗的暈倒了。
“母親——”
“老夫人——”
衆人圍上去,擡着老夫人便回到了壽春堂,一時間,整個府中哀哀慼戚,誰的臉上也沒個好神色,尤其是葉長風,一時之間頹然的彷彿老了十歲。
阮心荷一行人剛回到露落居,葉汐便從外面回來了,身上還帶着絲絲血跡,以及整夜奔波之後的風塵僕僕。
“葉汐,冉兒她怎麼樣了?”阮心荷一看到葉汐,便撲上去問着,眼神中帶着期望。
“夫人放心,小姐沒事。只是昨夜跟三皇子打鬥受了點皮外傷,皇上恩准她在宮裡療傷休息,等傷好了再出府。”葉汐說道,“皇上昨夜下旨的時候是當着小姐的面下的,她知道皇上要收回定國公府,也求皇上賜了和離,於是讓我回來跟夫人報信,請夫人不必擔憂。”
“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阮心荷聽說葉清冉沒事,便放了心。
葉清柔想了想,對葉汐說道:“咱們馬上就要搬出去了,母親雖然跟父親和離,但是咱們總歸要有個住的地方,我這兒還有一些體己銀子,你拿出去尋個好點的宅子,等過幾天我們搬出去。”
葉汐聞言,不由得笑了:“五小姐放心,大小姐已經什麼都安排好了。更何況,銀子的錢也不需要五小姐出,皇上賜了護國公主府呢,這幾天夫人和五小姐就安心在露落居先住着,等護國公主府收拾好了,咱們就一起搬過去。”
“好,那這幾天,就辛苦你了,葉汐。”阮心荷說道。
葉汐又跟阮心荷她們說了幾句,回屋子去換了身衣服,就又出門了。她的確得去看着護國公主府的收拾,指揮人打掃幾個院子,好等夫人和五小姐過去居住。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大概就是這個模樣,阮心荷坐在廳中,和葉清柔兩個人相對無言,可是心中卻高興的很。
沒想到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葉清冉便做到了她想做的一切。曾經葉清冉只是個出色的棋子,跟生母不親,跟親妹不近,葉長風斬斷了她所有的情感,讓她一門心思的爲葉家榮耀而奮鬥。可現在,她找回了自己曾經缺失的一切,並且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彌補那些缺憾。
(本章完)